【曉荷·人世間】眼里飛來一只蟲子(散文)
那日天氣晴和,陽光直率率地宣告著人世的溫馨。我的心情也是艷陽般光燦,哼唱著歌兒準備繼續(xù)履行職業(yè)生涯,哪知兀然間眼里飛來一只蟲!
那天我比平時早走10多分鐘去上班。我刷臉通過了小區(qū)南門,正想加速前行的時候,一團黑呼嘯而來。一只小蟲飛進我的右眼,頓時眼前發(fā)黑,繼而右眼開始灼痛起來。人們常說眼里揉不得沙子,眼里更容不下蟲子。我寄希望這是一只伶俐的小蟲,它誤入人家的眼睛,自己墮入一片黑暗,也擾亂了人家的舒適與康健,挑逗了人家的容忍底線,能夠乖乖地找辦法自覺地退出。為蟲也得時時反省自己,懂得對錯與進退。蟲也應該有一顆自覺的心。
偏偏這是一只蠢笨切一根筋的蟲子。它在我的眼睛里拼命地掙扎撲騰,上竄下跳,逼得我的眼淚汩汩流出的時候,它不會借勢避難,卻是冒險逆流而上硬往里面鉆。負責勘察的左眼也莫名其妙地驚慌了起來,咕嚕著不得勁;右眼就更不得了了,眼內(nèi)仿佛飛沙走石,原先大千世界一切如輕煙浩渺的愜意立馬被驚懼替代。我也差一點從自行車上跌落下來。這只不知從何處飛來的小蟲不知深淺地在我眼里做弄著,生生地逼著我動了殺機!
我本來想原諒的。
但蟲子的瘋狂讓我改變了主意。我決定弄死這只蟲子,讓它死在我的眼里。我就加倍搓揉我的右眼,我感覺眼內(nèi)似乎有細細的絲爪在勾撓,也似有什么在蠕動,等我揉到確信那蟲四分五裂后才松開了手。這時候模糊的淚眼里竟然又看到了光燦燦的太陽。正午的太陽正在向包容的大地輸送柔柔的溫暖,但我卻從它高懸的姿態(tài)里感覺的那么一絲揶揄。
我推著自行車找了一間公廁,放好車子進去照鏡子查看眼況。不得了,兩只眼睛都布滿了血絲,在右眼的右眼角,我分明看到了一點小蟲的薄翼,小小的一撮黑。當我捏住那點東西試圖誘導出它的時候,那只死蟲子卻又活過來了。它一個勁地又往里邊拱,痛得我差一點跌坐在地上。渺小與龐大,對峙起來的時候,總有那么一小段高潮驚心動魄。
扶著墻角站了一會。這時候那只垂死掙扎的小蟲再次弄模糊了我的視線。我摸索著打開水龍頭,撩動水流反復沖洗眼睛,不知道洗滌了有多久,眨巴眨巴眼睛,除了覺得眼皮內(nèi)有點異物感外,除了紅彤彤的眼睛,已經(jīng)不那么要死要活地難受了。看東西雖然有些大圈套小圈的模糊感,難受的程度已經(jīng)是退潮的淺灘。沒有對比就沒有滿足,身體無恙真好!
這時候很想打電話不去了上班了,想著應該去醫(yī)院看看醫(yī)生。后來覺得請假與看醫(yī)生,理由似乎都很牽強。眼里飛來一只蟲子,多么好笑的理由,編瞎話都不待這樣的。糾結(jié)再糾結(jié),還是決定去上班,這樣,上班途中一家醫(yī)院,也沒有進去,只是寄希望于能有一點紗布紙巾之類的輔助物,清除右眼里的異類。
到單位用了近半個小時。近半個小時的消化,右眼的痛點明顯降低下來。視物也逐漸清晰起來,也徹底拋棄了失明的恐懼。刷臉點過名以后,又到水龍頭前洗了一陣,找了一塊紙巾眼里眼外地反復擦拭一通,還是有點異物感。
此后就假裝自己是“好人”,去階梯教室聽外出人員的匯報交流會。坐在那里聽著看著難受著,心情老是郁郁寡歡的。感覺無辜的自己從不招惹是非,怎么會有這么一個怪類的小蟲就飛到我的眼里挑釁,對手如此渺小,招數(shù)有如此邪魅,晦氣且荒誕。
托不住的豁達散了架子,我在一種不良的情緒里老是出不來。我感覺自己敬畏大自然的萬事萬物,自己以往從不涂炭生靈,可偏偏一只小小的蟲子也出來戲弄戲弄我,真是的。所以回家后也懶得做事,百無聊賴地坐著發(fā)呆,以至于兒子幾次打來電話,說不幾句就想撂電話。一只小小的蟲,就突破了我情緒管理的壁壘,讓自己心緒壞到極處。
那只蟲子一定是一只壞蟲子,專門擾人安適與寧靜壞人心情。我就對著電話向兒子發(fā)牢騷,不料兒子卻沒有與我共情,卻說:你想一想那只蟲子,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在黑暗里奮飛卻沒有找到出路。
我雖然對兒子的輕描淡寫有些不滿,但是也不得不說兒子的話不無道理。蟲子雖小,也是一條生命:如果飛在花叢,世界是一片芬芳;如果飛在碧草間,世界是一片盎然;如果飛在無垠的空間,世界是一片遼闊??伤\與一方斗角有關(guān),路被黑暗框住了,掙扎了再掙扎,卻仍然被揉碎!像極了苦苦尋覓卻仍舊走不出宿命的窠臼的那種舛運!
我終于釋然了!
眼里飛來一只蟲子,表面是我偶然的小磨難,實則是明明之中告訴我一個道理:不要耿耿于懷自己的得失,換一個角度來看對方也許更慘然!
因為,你不是他人,所以不要以自己的角度勘別人的喜怒哀樂。萬能的造物主創(chuàng)造了能夠包容萬物的無限空間,有幸在這個空間筆直行走,已經(jīng)是大幸運!
眼里飛來的那只蟲子,因為命運拐了一個小彎,活成了殤。以后的內(nèi)疚里,經(jīng)常想起那只可憐的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