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獎】養(yǎng)兔風波(散文)
小時候,看到別人家養(yǎng)狗養(yǎng)貓,我們羨慕得很,我家除了母親愛養(yǎng)雞和一些盆花,就沒養(yǎng)別的。
有一天,在我們姐妹幾個軟磨硬泡央求下,最終征得母親同意我們養(yǎng)兔子了。
那天,我們姐妹三人跟著父母去市場買來兩只小白兔,那個高興?。∫宦钒研“淄孟駥氊愐粯优踔丶?。回到家,我們就找出一個閑置的雞舍,鋪墊一些干稻草,就把兔子放了進去。然后,按著別人教的,跑到田邊地頭去采兔子愛吃的馬豆草或奶漿草。我們風風火火地采了好多馬豆草和奶漿草回家,檢查了沒有水分后,就倒進兔舍里,看著兩只兔子搖頭晃腦地吃得可歡了。兔子吃東西很快,只見它們蹲在舍里,耳朵耷拉著,紅紅的眼睛一眨也不眨,三瓣嘴不停地咀嚼,發(fā)出“嚓嚓嚓”的聲音,一會兒就可以吃掉好多馬豆草和奶漿草。沒有馬豆草或奶漿草的時候,也可以用白菜葉、萵筍葉、胡蘿卜代替,但一定要保證干燥,不能粘有水分,要不,兔子吃了就會拉肚子。(還好以前蔬菜只澆農家肥不打農藥,要不兔子可活不了。)
我們最喜歡摸兔子。把它捧在手里,用臉蹭著毛茸茸的兔子,感受它的心跳和體溫,覺得好舒服好溫馨。兔子很乖,不會咬人。拿菜葉喂它們時,幾下吃完菜葉就會用舌頭舔你的手指,癢癢的。大人說不要老是去摸兔子,它們還小,摸多了兔子會生病的(好像小雞也是,新生的小雞也毛茸茸的很可愛,但大人也說不能拿著玩,玩多了小雞就會生病?,F在想來,應該是新生的小雞及小兔子抵抗力低,老是被人拿著玩,容易感染病菌吧。)。我們對兔子太著迷了,吃飯時也會抬著碗湊到兔舍面前,邊吃邊看它們吃菜葉。有時,丟點我們吃的肉或菜或米飯給兔子,它們用鼻子嗅一下,就跑開,再也不理了。咦,原來兔子只吃特定的那幾樣素菜哦!除了睡覺,它們似乎只要醒著都在吃東西。沒吃的就啃兔舍的木條,不知是不是在磨牙呢?
有天晚上,我突然聽到院子傳來一種奇怪的聲音,“咔嚓、咔嚓”的,好滲人。后來,我實在忍不住好奇心,從床上爬起來,打著電筒順著聲音,找到在院子角落的兔舍,才發(fā)現是兔子在啃兔舍的木條。真是奇怪,兔子有那么餓嗎?大晚上的不睡覺!我去廚房找了一些菜葉,打卡兔舍的門丟進去,卻發(fā)現竟然有只老鼠在里面和兔子們擠做一堆,我氣不打一處來,找了根棍子準備打老鼠,老鼠哧溜一下就跑走了。我就打了幾下兔子,邊打邊罵:“你們怎么能和老鼠為伍呢?老鼠又臟又壞,不準和它在一起!”兔子們被打得居然發(fā)出“吱吱”的叫聲,平時從來沒聽過它們發(fā)出聲音,估計是被打疼了。(后來,我想會不會是老鼠來襲擊兔子,它們害怕又逃不出來才啃木條警示我們?那樣就錯怪它們了。)后來,在我的堅持下,父母會在晚上把兔舍抬進屋里,老鼠就不能來了。但是,問題又來了,兔子吃得多,拉得也多,屎和尿很臭,每天都要清理,大人們就有意見了,幾次說別養(yǎng)了,我們姐妹都堅決不同意,還保證我們自己每天及時喂兔子和清理兔子的排泄物,大人們才作罷。
過了一段時間,兔子們慢慢長大了些。有一天,我發(fā)放學回家,發(fā)現兔舍的一根木條終于被它們啃斷了,兔子跑了出來。我到處找,甚至連臥房床底下都找遍了,才在灶間找到兔子。只見它嘴上咬著滿滿一嘴的干草,又跑回兔舍去,把干草鋪在兔舍里,又跑去灶間運干草。我把這奇怪的現象告訴母親,她去看了兔舍,告訴我們有只兔子怕是要生寶寶了。我們也伸頭看了看兔舍,一只兔子果然肚子有點大。然后我們高興起來,趕緊找些不要的舊衣服舊棉絮給兔舍鋪上,生怕新生的兔子被干草戳到。兔舍外面用一個舊床單圍上,擋風。果然,過了不久,兔子寶寶就降生了。我們欣喜若狂地圍在兔舍邊看著這幸福的兔子一家。剛生的小兔子還沒睜眼,我們數了一下,一共5只。紅紅的小兔子們顫抖著,擠做一堆,沒有毛的皮膚裸露著,皺巴巴的。有的在睡覺,有的爬來爬去,有的在母兔肚子前吃奶。如果不上課,我們可以興致勃勃地看一整天。我和姐姐還經常在課余時間,跑去郊外采馬豆草和奶漿草,回去慰勞兔子。甚至高興地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每一個人。我的作文也常常出現兔子們的有趣情節(jié),還在班里當示范作文當堂念。
可惜,后來發(fā)生的事,讓我痛惜、悔恨不已,從那以后,再也沒養(yǎng)小動物了。
有一天,家里來了幾位客人,和大人們談論了一會兒。父母按禮節(jié)挽留客人在家里吃飯。他們看見我家的兔舍,養(yǎng)著那么多兔子。有一個看著像當官的,假意推卻了一下,嘴里卻說兔子肉比雞肉好吃,特別是黃燜兔,很好吃。我厭煩地偷瞄一眼,發(fā)現他居然還邊說邊咽口水。父母也說好啊好啊,那就殺一只兔子,養(yǎng)的太多,又臭又麻煩的。我們立馬反對,父母把我們拉到一邊勸說,那人是個大領導,客人想吃,就應該招待好。況且家里兔子太多,養(yǎng)不過來了。舅舅剛好也在,也勸說,殺一只沒事,還有那么多呢。我們猶豫了,每天清理兔子屎尿,也確實又累又臭又麻煩。食物不夠吃時,它們都啃壞好幾個籠子了。我們艱難地商量了一下,那就殺公兔吧,感覺沒什么用,母兔要帶小兔子呢。舅舅剛好會殺兔子,他們就忙活起來,把公兔殺了,做成了黃燜兔。吃飯時,客人們邊喝酒邊吃著兔子肉,高談闊論地大聲喧嘩著。我們姐妹隨便夾點菜在碗里,也沒夾兔子肉,拿著碗去屋子里吃,悶悶不樂地食不知味。
從那以后,母兔就開始不大吃東西了,還天天拉肚子。有一天,我去給兔舍清理糞便時發(fā)現,母兔不知何時又生了一窩兔子,可惜卻像是沒有發(fā)育好的胚胎,全都是死的。我著急地問大人找了我們平常吃的治拉肚子的藥喂給它,也沒有用。慢慢的,母兔日漸憔悴,還是不吃不喝,沒過幾天,最終死了。我們傷心地大哭一場,把母兔的尸體埋到郊外的野地里。本來想好好照顧剩余的小兔子,沒想到小兔子們失去兔媽媽的呵護,也一個接一個地死去。最后剩一個,挨過兩天后,還是死了。我傷心欲絕地哭了三天,不吃不喝,天天蹲在空蕩蕩的兔舍面前發(fā)呆或呆在屋子里生悶氣。父母和姐姐勸了好久,才慢慢釋懷。后來,我寫了一篇聲淚俱下的作文,緬懷我曾經養(yǎng)的兔子一家,全班同學都被感動得淚流滿面。
后來,隨著年齡增長,我慢慢領悟到,兔子雖然不會說話,但應該也像人一樣,是有感情的動物。每每回憶起兔子其樂融融的一家,就很后悔。也許當時同意殺公兔,就是個大大的錯誤。母兔也許看到自己昔日惺惺相惜的伴侶被殺,小兔子也許看到自己親愛的兔爸爸被殺,是有多傷心欲絕、有多痛不欲生啊!所以,母兔后來不吃不喝,是向我們所作所為的抗拒嗎?還是想以死明志呢?這是人類才有的堅貞不屈的精神啊!小兔子們沒有父母的呵護,也就沒有了快樂,甚至沒有活下去的力量和勇氣。我們在此事中充當了什么樣的反面角色呢?拆散、破壞了一個幸福兔子家庭的劊子手?我常常越想越痛心,越想越后悔。甚至有時夢到養(yǎng)兔子的情景,還會哭醒來。
但是,當時的情形,我們小孩子又能怎么樣呢?客人都開口了,我父母又能怎么樣呢?而且,有人也說了,養(yǎng)家畜就是供人吃的。殺雞殺魚,甚至殺豬殺牛羊等,都是供人吃的,是從古到今,最正常、最天經地義的事。但我,始終難以從此事完全釋懷、放下。
所以,除了唏噓感嘆,我暗自發(fā)誓,再也不養(yǎng)什么小動物了。不養(yǎng),就沒有傷害,也就沒有遺憾。如今,即使我的孩子常常軟磨硬泡地提出要養(yǎng)小動物,我也不讓步。還給他講我小時候養(yǎng)兔子的傷心經歷,孩子似懂非懂地,也就不再提了。
當然,現在看到別人養(yǎng)的可愛的寵物,如小倉鼠啦、兔子啦、小貓小狗啦,我還是會去摸摸,感受小動物的心跳和體溫,感受一下此刻的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