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霜染枯蓮(散文)
又到了留得枯荷聽雨聲的冬季,東林寺里蓮池殘荷形如枯槁,霜染枯蓮,枯枝敗葉,一池寂寥。東林寺蓮池渲染了濃濃的禪意氛圍,今年先后兩次到造訪東林寺觀賞蓮池。
夏天,自駕來東林寺,正是六月蓮荷盛開的季節(jié),滿池青蓮彼此起伏爆開了花瓣,青翠欲滴,花葉繁茂,蓮葉碧綠叢中花枝招展,花苞如心,花開如火如荼,花瓣一塵不染,婀娜多姿荷蓮漲滿蓮池,婷婷玉立,如少女裙衣,輕風徐來,隨風翩翩而舞,清秀溫婉,又嫵媚動人,多了一份幽雅嬌貴,也多了一份惜香憐玉回頭率。賞蓮人絡繹不絕,眾多靚麗倩影拍攝打卡,那種喧囂熱鬧情景猶在眼前。
江南端午前后正是梅雨季節(jié),頭天夜里下了一場雨,綠茵茵荷葉像洗過一樣潔凈清新,葉瓣中心浮著清澈透明雨水,宛如晶瑩剔疵的明珠,柔柔地浮在翠綠圓葉中。清風拂來,一股淡淡清香撲鼻而來。古往今來,文人雅士詠蓮花詩數(shù)不勝數(shù)。忽然,想起唐代溫庭筠詞:一點露珠凝冷,波影。意思是水面平如鏡,雨水露珠粘在荷葉中,呆呆看著水中的倒影。此情此景,卻是我獨自欣賞蓮池里荷葉垂影婆娑,那雨珠盛在如杯圓圓葉心,玉潔冰清,冰心一片在玉壺。初唐四杰之一詩人盧照鄰的《曲池荷》寫得十分形象:“浮香繞曲岸,圓影覆華池。??智镲L早,飄零君不知。”盧照鄰不是寫優(yōu)美形態(tài)和動人純潔的荷花,而是以香奪人,寫出了荷花的神韻,生怕秋天到來,荷花飄零,玲香惜玉之情懷悠然可見。
荷蓮神韻才是內(nèi)在美,世人在贊嘆荷花外在美同時,心領(lǐng)神會荷花形神俱佳的精神境界,才是觀賞荷蓮審美意境,是內(nèi)在美與外在美和諧統(tǒng)一,這正是佛教所崇尚蓮花魂。蓮花自古是“出淤泥而不染”精神象征,雖然生長在污泥濁之中,卻潔身自好一塵不染,蓮花寓意與佛教的宗旨一脈相承。蓮花與佛教的淵源極深,有寺廟地方就會有蓮花。菩薩或坐或站于蓮花臺之上,有的掌托蓮花,有的手執(zhí)蓮花,神態(tài)如蓮花般安詳慈悲,供佛用的燈和蠟燭也常作成蓮花狀。
蓮花與佛教的關(guān)系十分密切,可以說“蓮”就是“佛”的象征。蓮花出污泥而不染的圣潔性,象征佛與菩薩超脫紅塵。蓮生于污泥之中,猶如人生在濁塵的世界,會受到許多邪惡污穢的侵擾。佛教要求人們不要受世間邪惡污穢的侵擾和影響,像蓮花一樣開出潔美的鮮花,是最美好的象征。頗為敬重皈依佛教苦行僧,青燈一盞,四大皆空,受五戒。佛教認為這個世界是個污濁浮躁的紅塵,充滿了欲望與競爭,要想逃脫世俗煩惱就得遁入空門脫離苦海。
南方過了冬至,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冬天,冬天光顧東林寺,本來想拍攝東林寺銀杏,誰料銀杏樹光禿禿沒有一片金黃杏葉,連最后一枚枯葉都沒有捕捉鏡頭里。而東林寺蓮池殘蓮映入眼簾,蓮池四周空寂無人,在冬日暖陽朗照下,日映枯蓮。寒冷的清風皺起微瀾漣漪,蓮池枯蓮疏影橫斜,一池殘蓮,褪盡繁華,一聲哀嘆,仿佛寫滿了驚嘆號。霜降后蓮枝殘敗凋零景象,更是不堪入目,枯干蓮枝東倒西歪林立在池塘,殘枝敗葉,枯黃泛紅,猶如風燭殘年老人憔悴佝僂的身影,讓人不忍細讀,戚戚然,其狀慘不忍睹。也有的枯枝挺直軀干屹立在風霜雪雨中,欣欣然,其狀雖死猶榮,神色怡然,零落成泥護蓮藕。千年古寺與蓮池中的殘蓮,構(gòu)成一幅淡雅簡約的白描畫。
有一種美,叫蒼涼凄美。東林寺的枯蓮,更多了一些蓮韻禪意。生命如蓮花,花開花落,生生息息,蓮花生長在渾濁的泥土中,卻可以開出一塵不染的花朵,這種特殊的生命力和清凈的品質(zhì)象征著涅槃重生的符號,而“涅槃花”,則是佛教中對于死亡和重生的描繪,代表著生命的永恒,超塵脫俗,超越自我,獲得真正的自由和重生。無論是在佛教文化,還是在儒家傳統(tǒng)文化,蓮花,啟示了人生追求美好的價值觀,更是一種擁有深刻文化內(nèi)涵的對于生命美好追求的象征。
頗為欣賞一首描寫枯蓮詩:
寒霜冷雨折嬌翠,洗盡鉛華消馥香。
葉敗枝枯風骨在,依然挺立傲炎涼。
蓮荷從盛開到衰敗,繁華到落寂,其中經(jīng)歷多少風霜雨打滄桑的記憶,殘蓮雖然敗落風干,卻優(yōu)雅靜立風寒之中,在時光中游走傾訴生命不息。花開自有花開的驚艷;花落自有花落的風韻。殘而不頹,敗而不倒,傲然屹立風骨猶存,承受寒風磨礪,堅韌不屈,霜重色愈濃。
有一種情懷,叫優(yōu)雅地老去。
佛說:五百年一個輪回,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換來今生一次擦肩而過。生命是一次又一次重生,枯蓮精神永存。蓮荷雖然花凋敝枯萎,卻深深扎根在污泥之中藕斷絲連,來年華發(fā),小荷又露尖尖角,象征人死魂不滅,不斷輪回中。
春夏秋冬,四季輪回,周而復始,明年春,斜風細雨不須歸,滿池翡翠玉盤躍出蓮池,枝繁葉茂,欣欣向榮,又是一池青蓮向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