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獎】冬至思親(散文)
冬至,宛如一座古老而冷峻的里程碑,鐫刻著時光的深沉與生命的幽微。它仿若一位沉默寡言的歲月史官,手持凜冽霜刃,以無情之姿,將塵世的繁華盛景一一剪裁。剎那間,天地間仿若被一層蕭瑟的薄紗所籠罩,萬籟俱寂,只留下那無邊無際的寂寥,在寒風(fēng)中如泣如訴,恰似一幅用殘墨勾勒而成的山水畫卷,雖寥寥數(shù)筆,卻道盡了塵世的滄桑與生命的無常。
兒時的冬至,是記憶深處最溫暖的港灣,那里停泊著爺爺奶奶無盡的慈愛與寵溺。彼時的我,猶如一只羽翼未豐的雛鳥,在他們的庇護(hù)下,安然地度過了一個個充滿歡笑與甜蜜的冬至佳節(jié)。爺爺那寬厚而又布滿歲月滄桑老繭的大手,宛如一部生動鮮活的歷史典籍,每一道深深淺淺的紋理里,都隱秘地鐫刻著往昔歲月的傳奇故事與生活的睿智哲思。那雙手,恰似一把神奇無比的鑰匙,輕輕開啟了熱鬧集市的繁華之門。我們祖孫二人,悠然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精心挑選著冬至的食材。爺爺?shù)哪_步,沉穩(wěn)而堅定,每一步落下,都仿若在古老而厚重的土地上敲響了歷史的洪鐘大呂,那低沉而悠遠(yuǎn)的回響,悠悠訴說著那些早已被時光塵封的遙遠(yuǎn)故事。小小的我,如同一顆被知識雨露潤澤的種子,在爺爺故事的滋養(yǎng)下,對世界充滿了無盡的好奇與探索的熾熱渴望,一顆對未知世界充滿向往的心靈火種,也在那時悄然播下,在歲月的滋養(yǎng)下,漸成燎原之勢。
而奶奶,則在廚房那方彌漫著人間煙火氣息的小小天地里,宛如一位擁有神奇魔法的精靈仙子。她系著那條洗得略顯泛白的圍裙,身影在爐灶與案板之間輕盈地穿梭往來,仿佛在跳著一曲無聲而又美妙絕倫的舞蹈。裊裊娜娜的炊煙,恰似她舞動時飄然而起的輕柔絲帶,絲絲縷縷地纏繞著家的獨特韻味與溫暖氣息,悠悠地飄散在寒冷的空氣中,宛如一聲聲深情的呼喚,召喚著一家人圍聚在一起,共享那份獨屬于冬至的團(tuán)圓與歡樂盛景?!岸链笕缒?,人間小團(tuán)圓。”那時候的家,總是被歡聲笑語所填滿。爺爺坐在那張歷經(jīng)歲月打磨的舊藤椅上,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講述著一個個古老而又神秘莫測的傳說故事。我依偎在奶奶身旁,像個專注而虔誠的小信徒,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盯著爺爺,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精彩絕倫的情節(jié)。奶奶則會不時地把我最愛吃的菜肴,溫柔而又慈愛地夾到我的碗里。她的目光,恰似春日暖陽下潺潺流淌的溪流,滿是寵溺與疼愛,讓我如沐春風(fēng),身心俱暖。在那溫柔的目光注視下,小小的心房里被幸福的甜蜜滋味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仿佛世間的一切煩惱與憂愁都與我絕緣。
然而,命運的車輪卻無情地滾滾向前,從不為任何人停留。爺爺奶奶終究沒能抵擋得住歲月洪流的無情侵襲,宛如兩片在秋風(fēng)中瑟瑟飄零的落葉,先后悄然離我而去。那一刻,我的世界仿若天崩地裂,失去了重心與方向。我像一只在茫茫大海中迷失了航向的孤舟,在這浩渺無垠的塵世里,無助地漂泊著,滿心的悵然若失,如影隨形,揮之不去。
如今,冬至的腳步又一次悄然臨近。我懷著一顆沉重而又虔誠的心,與爸爸媽媽一同踏上了前往爺爺奶奶墓地的路途。天空中,鉛灰色的云層仿若一塊巨大而沉重的鉛板,沉甸甸地壓在心頭,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那云層仿佛承載著無數(shù)的悲傷與思念,仿佛只需輕輕一碰,便會轟然崩塌,將這整個世界都淹沒在無盡的哀愁與痛苦之中。凜冽的寒風(fēng),如同一群發(fā)了狂的惡魔,在空曠的曠野上橫沖直撞,呼嘯而過。那尖銳刺耳的風(fēng)聲,好似大自然奏響的一曲最為哀傷凄婉的挽歌,直直地刺進(jìn)心底最柔軟的角落,讓人痛徹心扉,肝腸寸斷。路邊的枯樹,伸展著干枯消瘦、仿若被歲月抽干了生命汁液的枝干,在風(fēng)中顫抖著,好似一位位風(fēng)燭殘年、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老人,在苦苦掙扎著,試圖抓住那最后一絲生命的氣息。幾片殘留在枝頭的枯葉,在狂風(fēng)的肆虐下,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在低聲嗚咽,又像是在訴說著生命的脆弱與無奈,為這寒冷而又凄涼的冬日,增添了一抹濃重的哀傷色彩?;氖彽奶镆袄铮ゲ菰陲L(fēng)中無奈地匍匐著,一片死寂,恰似我此刻荒蕪而又凄涼的心境,沒有一絲生機與希望,仿若被整個世界所遺棄。
終于來到了墓前,望著那冰冷而又刻滿歲月痕跡的墓碑,我的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瞬間模糊了雙眼。我緩緩地蹲下身子,輕輕地、仿佛怕驚擾了沉睡中的爺爺奶奶一般,拭去碑上那薄薄的一層塵埃。每一次擦拭,都仿佛在撫摸著爺爺奶奶那飽經(jīng)風(fēng)霜、滿是皺紋的臉龐,往昔的點點滴滴如潮水般涌上心頭。爸爸站在一旁,眼神中滿是沉痛與思念,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著,雙手也不自覺地抖動起來。我知道,他的心中一定在默默地訴說著對爺爺奶奶的思念與愧疚。那些未曾來得及說出口的話,那些還未來得及盡的孝道,都如同沉甸甸的巨石,壓在他的心頭,讓他的內(nèi)心飽受煎熬。媽媽早已紅了眼眶,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她小心翼翼地將親手做的餃子放在墓前,那餃子,熱氣騰騰,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就像曾經(jīng)無數(shù)個冬至日里,奶奶為我們包的餃子一樣。每一個餃子里,都飽含著媽媽對爺爺奶奶的深情追憶與無盡思念。我強忍著內(nèi)心如刀絞般的悲痛,輕聲說道:“爺爺奶奶,冬至就快來了。孫兒好想你們啊。家里的爐火不再像以前那樣溫暖,飯菜也沒有了你們做的味道。每次想起你們,那些過去的日子就像一部部永不落幕的電影,在眼前一一播放。爺爺帶著我逛集市的情景,奶奶在廚房忙碌的身影,這些畫面,孫兒永遠(yuǎn)都不會忘記。它們是我生命中最珍貴的寶藏,無論時光如何流轉(zhuǎn),都將永遠(yuǎn)熠熠生輝。”
“南北山頭多墓田,清明祭掃各紛然?!彪m然此時并非清明,但這冬至的祭掃,卻同樣飽含著我們對爺爺奶奶深深的眷戀與無盡的思念。我們點燃了香燭紙錢,那跳動的火焰,在風(fēng)中搖曳不定,像是在與爺爺奶奶訴說著離別后的思念與牽掛。我知道,爺爺奶奶已經(jīng)在那遙遠(yuǎn)的天際安息,可這份血濃于水的親情,卻永遠(yuǎn)不會被時間和空間所沖淡。它會像夜空中最亮的星辰,在歲月的長河中永恒閃耀,照亮我前行的道路。
在這冬至前夕的墓園里,我們靜靜地佇立著,默默地祈禱著。愿爺爺奶奶在天之靈,能夠感受到我們這份來自塵世的思念與愛意,愿他們在另一個世界里,歲月安寧,福澤常伴。許久之后,我們才緩緩轉(zhuǎn)身離去,只留下那裊裊青煙,依舊在飄蕩帶著我們的思念,飄向遠(yuǎn)方,飄向爺爺奶奶所在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