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煙火】冰融后的重生(散文)
當我們在為今年沒掙到大錢而郁郁寡歡時,當我們在為日常生活小起小落發(fā)牢騷時,當我們在為周遭環(huán)境不盡人意而抱怨時。在這個世界某一個角落,有無數(shù)微小到不起眼的生命在為活而努力著。
一
前幾日,后院角落里放著一桶水,不!確切地說是一桶冰。在夏秋季它曾是一桶水,冬季到來后,它變成了一桶冰。整日忙忙碌碌的生活,讓我對身邊很多事物習焉不察。每天出入后院數(shù)十次,竟沒發(fā)現(xiàn)這桶曾經(jīng)的水早已凍成了冰疙瘩。
很多人可能會疑問,一桶水被凍成冰有什么好稀奇的?如果是一桶水是沒有什么可稀奇的,但我知道水里還有一條紅草金魚、一條野生小鯽魚、一只螺螄、一盆睡蓮。我用腳踢了踢塑料水桶,硬邦邦的,我用力晃了晃,整個冰坨還能隨水桶輕微轉(zhuǎn)動,明顯看出已被凍成實心。今年冬天雖不太冷,但整個后院處于樓房的背陰處,從早到晚曬不到陽光,自然要寒冷很多。
透過冰層,能隱約看到那盆枯萎的睡蓮,卻看不到紅草金魚、小鯽魚和螺螄。我對妻子說:“唉!光忙生意了,花都搬進了室內(nèi),卻忘了把桶搬進去,幾條生命就這么被凍死了?!逼拮诱f:“魚應該凍不死,冬天河里也會結(jié)冰,魚不一樣活著?!蔽曳瘩g道:“那不一樣,河水只是上面凍,下面不會凍,咱這桶水可凍成了實心的冰坨。”話說到這里,我也沒去管它,想著已回天乏術(shù)。
后來某一天,我發(fā)現(xiàn)妻子把那桶冰拉進了屋里,并放在采暖爐旁邊。我不屑地笑了,想著妻子也是多此一舉。第二天,桶里的冰便開始一點點融化,因凍得太實,融化的速度極其遲緩,我也就沒當回事。
一天,我正在看書,妻子突然驚呼一聲“快來看!金魚還活著?!蔽译m半信半疑,但還是快步跑到里間的采暖爐旁。桶里的冰已全部融化成水,雖有些渾濁,但是屬于那種河水的黃濁色,在手機光源的照射下還是能清晰看到底部。我瞪大眼睛順著妻子的指向,真就看到了那條紅草金魚。此時,它仿佛受到了驚嚇,快速地躲到了睡蓮盆的暗影里。
金魚的復活,讓我的心情有了前所未有的舒暢,之前的負罪感慢慢消逝。同時也感嘆生命的頑強與神奇,明明已經(jīng)凍成了冰疙瘩,卻還能蘇醒過來,真是奇跡。嘴里不自覺地發(fā)出一句“活著就好”。
這條紅草金魚,是在春天的時候被放在水桶里的。它原本住在室內(nèi)的水槽里,后因有了皮膚病,我怕其傳染到其他魚類,又不舍得把它扔掉,就隨便接了一桶水把它放在里面,丟到后院里任其自生自滅。想來也是神奇,不知是雨水原因,還是環(huán)境原因,它非但沒有死去,病卻好了。本想把它捉回室內(nèi),無奈它游得太快很難捉到,便不了了之。
夏天的時候,經(jīng)??吹剿鼝芤獾赜芜谒徣~下面,特別有詩意。讓人不禁想起古詩《江南》:“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碑斔忛_花時,我便抓拍了幾張照片留念,而紅草金魚每次都會害羞地躲到睡蓮盆的陰影里。
二
在一個晚上,睡前妻子與我說著閑話,中途說道,那桶水里又有一樣東西復活了,我連忙詢問是什么?妻子說是螺獅,并且這只螺螄長大了,長到像一顆本地紅棗般大小。我還記得這只螺螄,當初很小,是在撈魚時不注意帶回來的,想著它也是條生命便把它丟在了桶里。
此時它的復活,令我心情大好。第二天便來到水桶前,仔細觀察。它不像小金魚那么害羞,而是趴在桶壁上,伸出黑褐色的觸角覓食,像一只巨型蝸牛。由于長時間在桶里生活,它的整個身體和水底的淤泥變成了一樣的黃褐色,殼背上還長滿了細細的絨毛,或許也是一種水生物吧!
看著它閑逸地趴在桶壁上,我沒有過多的打擾,但心有感慨,這個不起眼的生命也在冰凍后又重新活了過來??粗膹突睿议_始有了幻想,桶里的其他生物會不會也會活過來?我開始隔三差五地觀察桶里的動靜。水面特別安靜,紅草金魚慢慢悠悠地穿梭在水底深處,受到驚嚇,會用長長的尾巴把水底攪渾,讓我不知道它身藏何處。而那只螺螄則繼續(xù)悠哉悠哉地趴在桶壁上,一天到晚也挪動不了幾步遠。
三
忙碌完幾單生意,我便來店里西門口,曬著太陽準備寫篇稿子。妻子朝我走來并興奮地喊道:“咱家睡蓮發(fā)芽了。”聽到妻子的話,我心中大喜,這小桶可真是讓人興奮呀!過不幾天就會給我一個小驚喜。
我拿著手機,急匆匆趕到里間,打開手電,置于水面之上。桶底的那盆睡蓮,幾片枯萎的老葉,軟塌塌地趴在花盆沿上。由于被水長時間的浸泡,葉片糜爛和泥土一樣顏色,大有一種“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钡脑娨?。在幾片老葉中間,是一個凸起的疙瘩,那便是睡蓮的球莖。在球莖中央一支紫紅色小嫩芽,直挺挺地向上扎著。仔細觀察,葉片大約有兩厘米左右,對折蜷縮,身上如螺獅殼一般也掛滿了絨毛似的水生物,像一個初入人世的嬰兒,小心翼翼地觀望著這個陌生的世界。在它的根部,還有幾處嫩芽才剛剛露頭,還沒形成蓮葉的形狀。
這盆水蓮,是初夏時網(wǎng)購的。當初院子里還有一個閑置的浴盆,里面也養(yǎng)上了魚。為讓水面看起來更美觀,我便在網(wǎng)上購置了幾棵睡蓮,養(yǎng)在里邊。由于底下淤泥較淺,實在無法固定睡蓮的球莖。妻子便把睡蓮栽于花盆之中,蹲放在里面。大浴盆里栽了三盆,怕將來長得太滿,就把剩下的一盆放在了桶里。
幾棵睡蓮當屬桶里這棵最為爭氣,雖生長空間小,蓮葉卻最大,開花也最早。每天上班后,我會第一時間跑到后院,去觀賞這朵睡蓮是否綻放。它從上午八點多便開始慢慢舒展花瓣,中午時分開得最艷,到下午三點多開始慢慢收攏休息,為明天怒放做準備。幾天后,我驚奇地發(fā)現(xiàn)它又長出了一朵花苞,但遺憾的是,隨著第二朵的盛開,第一朵蓮花葶干彎了下去,便再沒起來,像是一位完成使命的老者,浮在水面上漸漸枯萎了。
這個夏季只有它開了兩朵花,大浴盆里的幾棵睡蓮都開了一朵。不知是水深原因,還是它自身原因,水桶里的蓮葉始終比浴盆里的大。隨著秋季來臨,碧綠的葉子,一個接一個枯萎糜爛,呈現(xiàn)出一派蕭瑟之氣??粗鼱€掉的葉子極其不美觀,我曾想把它拿出來丟棄,后因事務繁忙便遺忘了。
寒冬到來,它同紅草金魚和螺獅一起被凍成了冰疙瘩,卻又在冰疙瘩消融的時候重新活了過來,讓我不禁感嘆其頑強的生命力。看著紅草金魚愜意地游弋在它的周圍,我仿佛看到了初夏的盛況。
四
看著水桶里三樣生物的復活,我不止一次問妻子:“看沒看著小鯽魚?”妻子說:“沒有?!蔽倚睦镉行┦c難過。桶里面曾有條小鯽魚同紅草金魚一樣的命運。當初它是我春末夏初騎行時從一處干渠淺灘救回來的。當時偶然發(fā)現(xiàn)接近干涸在淺灘,一群小魚苗在泥漿里掙扎茍活,看著這萬千生命,我不忍心便與妻子商量,用僅有的方便袋盡可能多的救回一些魚苗。一路上沒有河溝,我便把它們帶回店里,養(yǎng)在了一個閑置的大浴盆里,或許是魚苗太多,缺氧原因,死傷大半。好在也活下來了一些,也不枉我從數(shù)里外一身水一身泥的把它們弄回來。
它們當時只有小葵花粒大小,甚至更小。數(shù)月后,它們逐漸長大,小鯽魚比小白鰱魚好飼養(yǎng)。我曾仔細觀察,活著的大多都是一些小鯽魚只有幾條小白鰱魚。每天忙完,我喜歡坐在院子里,趴在大浴盆沿上,看它們在睡蓮下面嬉戲。雖然養(yǎng)了幾個月,但它們依舊怕生,當看到我的大腦袋,便成群結(jié)隊,疾游如飛,穿梭在水層深處,不時泛起一陣渾濁與漣漪。
某一日,我發(fā)現(xiàn)水面上漂浮著一條翻了肚皮的小鯽魚,明顯看出它不再如以前那般歡實。即使我用手把它捧起來,它依舊慢慢蠕動,想來也是病了。我同樣舍不得判它死刑,便把它和紅草金魚一樣處置,丟到大桶任其自生自滅。
幾日后,當我再來看它是否死掉?它竟緊緊跟在紅草金魚后面,在蓮葉底下嬉戲。我也曾想把它捉回大浴盆,但由于它身材較小,比金魚更敏捷,更難捉,也就放棄了。
自從水桶里的水被凍成了冰坨,在我心里它同其他幾個水生物一樣,被凍死在了里面。但伴隨著其他三種水生物的復活,我開始對小鯽魚的復活充滿了幻想。所以每次都會詢問妻子。妻子每次的回答依舊是“小鯽魚和水一個顏色,實在看不見它,活沒活也不知道”。
為了把這篇文寫好,我不止一次拿著手電,觀察復活的水生物。某一次,我突然發(fā)現(xiàn)在紅草金魚的身后,有一處東西活動,便把手電放低貼近水面仔細觀察。沒錯!我看到了那條小鯽魚,更令我意外的是,不是一條是兩條。其中一條大約十厘米左右,而另外一條約五厘米左右。我知道那條大魚是我放進去的那條,而那條小魚或許是加水時帶進去。
在手電的照射下,它們依舊怕生,身體像是會瞬間移動,“倏”地的一下,便消失的無影無蹤。隨即水底泛起一陣渾濁,像是烏賊噴出的墨汁,為自己逃跑做掩護。它們哪里知道,我是絕不會傷害它們的,我在為它們“死而復生”而驚喜不已。這一刻,我的內(nèi)心被愉悅填滿。它們在命運的安排下,共同生活在一個小水桶里,寒冬來臨,被冰凍在里面數(shù)日之久。后又陰差陽錯來到這一處狹小的溫暖角落。在室內(nèi)溫度加持下,冰融化了,它們奇跡般地復活了。我被生命力的頑強與它們努力活下去的毅力所震撼。
五
今年經(jīng)濟低迷,各行各業(yè)迎來了前所未有的挑戰(zhàn)。人們的日子都過得很拮據(jù),努力想多掙一些錢,卻被現(xiàn)實接二連三地啪啪打臉。不管遇到生人還是熟人,大家都會提到一句:“今年掙錢真難,各行各業(yè)都不好干?!?br />
話雖說得不錯,但仔細想一想??v觀當下,全世界經(jīng)濟都處于低迷期,但咱們的日子也沒差到哪里去?餓時有飯吃,冷時有衣穿,閑了有家回,困了有床睡,所有活著的條件都具備,還有什么可不知足的?
這個世界上,在很多我們看不到的地方,在某個角落里。有戰(zhàn)爭、有災難、有飛來橫禍、有無妄之災、有我們想象不到的惡劣生存環(huán)境。不管是人類還是其他生命,他們都在為活而努力著,都在等冰融后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