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0)
作品名稱:百味人生 作者:祥歌 發(fā)布時間:2014-12-06 17:02:47 字數(shù):2978
我知道,劉芳,是我今生永遠的痛,而這份痛還必須永遠埋在心底。因為我知道,這輩子恐怕再也沒機會見到她了。
還記得那天送她到賓館門口,我問她要手機號,遭到拒絕后,我?guī)状蜗胝宜俏灰恢迸c我有聯(lián)系的好姐妹,想從她那得到她的聯(lián)系方式,可一想起她那天說的話,我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她說,她跟她唯一的好姐妹說了,如果她給了我她的聯(lián)系方式,她就和她斷絕姐妹關(guān)系。我不想讓她的好姐妹為難。我不知道為什么她要對我如此絕情。為什么連一般的朋友都不肯保留??墒牵谶@些看似絕情的話語里,我從她那憔悴的失去光華的雙眸里又隱隱地感覺到,她是那么沉重,那么無奈,仿佛有無盡的悲哀在壓迫著她。這讓我的心除了痛,還有一種不安、一種擔(dān)憂?,F(xiàn)在回想起來,這次我們相見,她除了向我解開了她當(dāng)年為什么不辭而別的迷外,其它的,我對她依然是一無所知,我甚至不清楚,她究竟過得怎么樣。她的工作、家庭、丈夫,她的一切我都無從知曉。記得當(dāng)時,我?guī)状螁柤?,她都是避而不答,一雙瘦小的肩膀不停地抽搐著。也許,正如她自已所說,那天如果不是巧偶,她是不會讓我知道,她回來過這個城市的?,F(xiàn)在想想,她說的是真話,她不想讓我接近她的生活!不想讓我知道她的一切,她是要我在她的世界里徹底消失!或者說是她要在我的世界里徹底消失。
她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樣的呢?她一定過得不開心!
手機短信鈴聲響了。
是兒子給我發(fā)來的短信。他說,南方有一家公司想和他簽約,征求我的意見。我從網(wǎng)上了解了那家公司的背景后,便問他,為什么不回來工作?他回答:不想回來。還說,他在這個城市呆膩了,希望能到另一個環(huán)境里發(fā)展。兒子的想法無可厚非。我們所處的城市畢竟是個中小城,跟外面大城市相比,無論從就業(yè)和發(fā)展考慮,大城市更有他發(fā)揮的空間。更何況即便回來我又能幫他什么呢?我能安排他就業(yè)嗎?他知道我沒這個能力。我想,這也許是兒子不愿回來的原因之一,只是他不會說出來罷了。記得有一回他在qq里跟我聊天時說過,他的幾個家里有錢有勢的同學(xué),他們的父母已經(jīng)在這個城市給他們安排好工作了.字里行間,流露出他心中的羨慕,現(xiàn)在他提出不回來,也是為他的父親保留點面子呀!
但作為父親,我是希望他能留在我身邊的,我才不管面子不面子哩。我就這么一個兒子,雖然他回來也未必跟我住在一起,但同在一個城里,一個月總能見上幾面吧,這對我日漸孤老的心,或多或少地能給點慰籍。而在外地就難了。一年半載能回來一次就不錯了。我忽然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無奈和凄涼。人生在世,生兒育女,誰不希望子女有個好前途?誰不希望在自已老了的時候,有子女能圍繞在身邊?可一旦有一天子女真要飛離你的視線,而且還是在自已無力相助的情景下,那種不舍、牽念、無奈,甚至失落的心情,子女們能理解嗎?最后我跟他說,你自已定吧。并要他征求下他媽媽的意見。他說,媽媽贊成他到外地工作。這倒符合他媽媽的性格。他媽媽屬好動這一類。她曾經(jīng)說過,她退休后,要到每個城市住一段時間。
也許是我的思想太落后,或者是我的想法自私。兒子就像巢里的小鳥,羽毛豐滿后必定是要離巢而去的。
南方?我忽然想到,南方,不就是劉芳所在的城市嗎?我的心涌起了瞬間的激動。難道我這生的牽掛注定是在南方!
晚飯后,我習(xí)慣地走出門去。
此時,夜幕已經(jīng)拉開,氣溫也稍稍降了下來,三三兩兩晚練的人從我身邊急走而去,象在追趕著什么,帶起一陣陣風(fēng),風(fēng)中有點汗味,還夾雜些許女人涂的香味。月亮也出來了,星星布滿了天空。我站在新大橋上,這座橋是前兩年為連通東西兩區(qū)而建的,橋的下游還有一座老橋,據(jù)說有近百年的歷史了,橋?qū)γ媸腔疖囌尽⒎季褪菑倪@去火車站返回南方的。我才明白,這些天我為什么總是不由自主地走到這兒來,平時我是在郊外的小路上散步的。那里很安靜,人少,車少,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泥土的香。在那散步,沒有任何噪音可以干擾我的思想,我常常會一個人坐在田埂上,靜靜地聽著曠野里傳來的各種蟲鳴聲.像是在欣賞一場大自然絕美的合唱。而這里人多,車多,尖厲的汽車喇叭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我不喜歡熱鬧。
我望著橋下沉靜無聲的贛水,一排整齊的路燈倒影在水里,象一串明珠鑲在水面上,又宛若一條彩煉從橋的東端延至老橋,微微地起伏著。
“張局,您一個人在這呀?”我回頭,是會計小羅。她著一身白色連衣裙,正微笑著站在我身后不遠處。
“哦,是羅會計呀,怎么……?你?散步嗎?”我邊說邊環(huán)顧著周圍,我在找她的另一半。
“是呀,我經(jīng)常在這散步的,怎么從沒遇到過你?”說話間,她已走到了我身邊,伴隨著一陣體香飄入我的雙鼻。
“平時我是躲在城市背后散步的?!蔽艺f.
“什么?躲?你怕見人呀?”說完便咯咯地笑起來。
我沒想到她會這樣跟我說話。不過,她的笑聲很好聽,像音樂一樣甜美,在單位上很少聽到她這么開懷的笑。雖然經(jīng)常聽到她與小吳在辦公室里有說有笑,但那種笑跟這種笑是不一樣的.我的目光在她臉上停了下來.也許她意識到了不該在領(lǐng)導(dǎo)面前這么隨意,便立即停止了笑,并急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您說話很幽默?!?br />
“哈哈,有必要解釋嗎?你說得沒錯,我確實怕見人,因為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動物?!蔽倚χf。我想打消她心里的那點點不安。她很聰明,隨即便接過我的話說:“您怎么可以這樣理解人呢?世界所有美好的事物難道不是人創(chuàng)造出來的嗎?”
“正因為這樣,才可怕。”我說道。
“為什么?”她認真地問。
“因為人一邊在創(chuàng)造美好,又一邊創(chuàng)造丑惡,制造悲苦。難道你不認為世界上所有的丑惡和恩愛情仇都是人的杰作嗎?”
我見她沒回答,便接著說:“你再看看現(xiàn)在的社會風(fēng)氣,處處爾虞我詐,人人自私自利,公款揮霍,大吃大喝,有錢的富的流油,窮的連飯都吃不飽,留須拍馬的,春風(fēng)得意,兢兢業(yè)業(yè)的,一事無成。這一切不是人為的嗎?”
“這,這是制度問題?!彼跇O力辯解。
“是,是制度問題,但制度不是人定的嗎?甚至有些制度原本是很好的,但執(zhí)行起來卻變味了,難道這不是人的因素嗎?”
她望著我,表情顯得嚴肅,似乎無言反駁,又好像認為我這是在鬼辯。
她忽然問我:“你上次給老王看病的錢沒見你來報呢?”
“我們老大不同意報。”我答道.
“真是這樣呀?”其實她早料到是這樣的。那天在辦公室里,她和小吳議論時,就猜到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
“怎么?為什么不是這樣?我不是說了,制度是人定的嘛。倘若那天是我們老大送老王去看病,那結(jié)果肯定就不一樣了.”
“你說得好像有點道理。呵呵,我可不懂這些.”她又回到剛才那付頑皮的樣子。
我發(fā)現(xiàn)她是一個人來的,便問道:“你怎么一個人散步?你那……”還沒等我說完,她便搶著說:“我為什么不能一個人散步?你不也是一個人散步嗎?走了,拜拜?!痹捯魟偮洌藚s旋轉(zhuǎn)著走出了幾丈遠,那潔白的裙擺象一朵盛開的蓮花。我有點莫明其妙地望著她。
小羅在我們單位也算得上個美人,她30幾歲,長得中等身材,胸挺腰細,兩道彎眉下,一對黑眸亮晶晶的,象映在水里的星星,那頭烏而濃的黑發(fā)漂散出來的香味,似乎還彌漫在我的周圍。我望著她漸漸地消失在城市的人流里。
城市的夜生活開始了,而這樣的生活是給有錢人或是有權(quán)人享受的.
我遠遠望去,霓虹閃爍,人流不息,夜幕下一陣陣聲浪從城市的四面八方匯涌而來,這個有著二十多萬人口的城市,此刻,依然被喧囂籠罩著、充塞著。我一直想不明白,同樣的生命,同樣生活在這個城市里,同飲一江贛水,為什么生命的過程竟是如此千差萬別!在這個城里究竟有多少人是幸福的,又有多少不幸的人?比如老王、陳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