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心愿】儒生余玠(征文·小說)
余玠就任四川鎮(zhèn)守使(相當于省軍區(qū)司令)的時候,忽必烈的鐵蹄已經風卷殘云般跨過黃河,直逼江淮大地了。然而大敵當前,朝廷上下仍然渾渾噩噩、茍且偷安,甚至招權納賄,姑息養(yǎng)奸,一片烏煙瘴氣。朝綱混亂,難免就會上行下效。利州都統(tǒng)(相當于軍分區(qū)司令)王夔,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此人仗著自己手握重兵,向來驕橫跋扈,刁殘兇悍,不服從利州制使(最高行政首長)的調度支配,而且相反經??v容部下劫掠搶奪地方財物,弄得民不聊生,怨聲載道,被老百姓罵作無常夜叉。
面對這一切,余玠憂心如焚,寢食不安,國家已經危如累卵,這些食君俸祿的權臣們,不但不思盡忠報效,反倒斧鉞湯鑊,禍國殃民,實在為人不齒,罪不容誅。為扭轉乾坤,解民于倒懸,余玠決定先從王夔身上開刀,以正綱紀。
這一天,余玠以巡視邊防為名,帶上親信隨從來到了利州軍分區(qū)王夔的防區(qū)。站在江岸上,遠遠望去,就見江面上戰(zhàn)船林立,旌旗獵獵,旗上都是斗大的“王”字。那王夔得知余玠到來,早挺槍列隊,耀武揚威地佇立船頭,他嘴里每哼一句,他的部眾必吼聲如雷地予以回應,其氣焰煞是囂張。余玠見狀,嘿嘿冷笑笑,隨即命令親信楊成隨自己登船,其余人等一概站立岸上待命。上令一出,隨行人員皆大驚失色,紛紛上前勸阻,余玠臉一沉,手一揮,喝退眾人,即命開船。
此時站立船頭的王夔見了,也不禁為之暗暗喝彩。在此之前,無論鎮(zhèn)守使(省軍區(qū)司令),還是省部級的頭頭腦腦們,一見到王夔擺出這種陣勢,個個嚇得畏縮不前,最多也就是打打官腔,哼哼哈哈,虛張聲勢一番之后,便立即掉頭而去。讓王夔沒有想到的是,余玠一個文弱儒生,竟喝退隨從,單獨坐船前來,可謂有膽有識,魄力非凡。王夔這里正想得出神,余玠的坐船早已近前,他忙命令左右快請余司令登臨大船。
余玠從容登上王夔的戰(zhàn)船后,即開始一邊檢閱,一邊對王夔道:“王大人治軍有方,聲威赫赫,果然名不虛傳啊。不過大敵當前,國難當頭,正所謂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還望王司令到時候能夠沙場效命,屢建功勛?。 ?br />
王夔聽后連連點頭:“余大人的教誨,末將一定銘記不忘。不過,末將聽說外面對我的流言蜚語很多,相信余大人一定洞微濁幽,決不會聽信那些饞言的?!?br />
余玠說:“這個自然。”
各處檢閱一遍后,余玠吩咐楊成準備下船,王夔立即滿臉誠懇地請余玠留下來吃頓便飯,余玠搖頭說,如今軍情危急,他還要到別處去巡視防務,這頓飯就暫時免掉算了,說罷,余玠就帶上楊成離開了王夔的戰(zhàn)船。
回到鎮(zhèn)守使(省軍區(qū)司令)之后,余玠問楊成:“你覺得王夔此人究竟如何?”
楊成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看王夔驕悍狡詐,絕非善類,若不趁早剪除,日后必定成為心腹之患,王夔一變,則西蜀難保矣?!?br />
余玠拍手笑道:“誠哉斯言,善哉斯言。但您想過沒有,如果咱們貿然動手,他的部下萬一不服,突然倒戈,那時該如何處置?”
楊成被問得茫然不知所對,余玠又笑道:“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咱們只需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則大事成矣,你說是不是?”
計議定妥,楊成得令而去。他們的計謀是這樣的,只要王夔離開大營,前來軍區(qū)司令部,楊成立即手執(zhí)軍區(qū)司令軍令,直闖進去,宣布自己暫代都統(tǒng)之職。
這天夜里,王夔果然中計,帶領少數親兵護衛(wèi),奉命來鎮(zhèn)守使(省軍區(qū)司令)商議軍情,說時遲,那時快,埋伏在兩側的兵丁,迅速一擁而上,繳了王夔和親兵護衛(wèi)的刀劍,并隨即一刀結果了王夔性命,干凈利落地解決了問題。
第二天一早,余玠即派人提著王夔首級,登上戰(zhàn)船,當眾宣布王夔數大罪狀,并明確告諭大家,今后誰若膽敢以身試法,定斬不赦!王夔部眾見事已至此,一個個嚇得伸伸舌頭,只得乖乖就范了。
順利剪除王夔后,余玠仍不敢有絲毫松懈疏忽,相反卻更加大刀闊斧地開始革除弊政,勵精圖治起來。無論整治軍旅,財務和政務,他都采取人盡其才,知人善任的用人之道。其間常有幕僚溫言委婉勸告他說,現如今國家已是病入膏肓,你如此苦心孤詣,只怕于事無補,且枉積怨懟,真是何苦來著啊?他卻理直氣壯地回答說:“食君俸祿,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何況古人常曰‘亡羊補牢,猶未晚矣?!覀兗葹槿顺迹M可自墮心志而不殫精竭慮?”
忽然有一天,余玠接到一封書信,打開一看,是戎州總兵(軍分區(qū)司令)保薦現任利州副總兵(副司令)姚世安升任司令的信函。余玠不看則已,一看頓時無名火起,那姚世安胸無點墨,大草包一個,能夠當到利州副總兵(軍分區(qū)副司令),全仗著當朝宰相謝方叔的陰庇,其厚顏無恥已是可想而知,不料他現在竟變本加勵起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余玠當即復信,嚴辭拒絕,并同時下令:立即撤消姚世安現任職務,由成都副總兵(軍分區(qū)副司令)金鉞前往替任。
誰知那姚世安接到撤職命令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一邊派人速去首都臨安謝方叔處求援,一邊設計騙局,喪心病狂地將代理總兵(軍分區(qū)司令)之職的楊成殺害,然后公開宣稱自己受命于危難,公然擁兵與前往替任的金鉞對抗起來。
余玠聞此兇信,頓時跌足叫苦不迭。利州乃西蜀門戶,倘若兵權真被這個草包姚世安所掌握,一旦開戰(zhàn)起來,這西蜀如何守得???西蜀一失,則四川必失?。∧氵@喪心病狂的姚世安啊姚世安,余某人若制服不了你,我誓不為人!
然而就在余玠運籌帷幄,準備剪除姚世安的關鍵時刻,突然傳來皇帝圣旨,詔命余玠即刻卸任回朝,另調鄂州知州余晦為四川最高行政首長。這道圣旨對于余玠來說,簡直不啻是晴天霹靂,他頓時被炸蒙了。這是怎么回事?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會出現這樣的結果?結果怎么可能是這樣?姚世安大草包一個,你堂堂當朝宰相謝方叔也是大草包,不知道西蜀守備之重要嗎?是江山社稷重要,還是人情世故重要,這二者孰輕孰重,你謝方叔難道一點都掂量不出來嗎?退一步說,謝方叔為了一個姚世安,徇私枉法,專權誤國,你皇帝老兒為什么不能擦亮眼睛,洞燭其奸,相反卻偏聽偏信,忠奸不分呢?為什么?究竟為什么???最為不堪,不,毋寧說最令余玠感到悲哀和屈辱的,是那奉詔前來替任余玠的余晦余再五(余晦的小名),不但屑小低能,而且還輕薄浮華,好大喜功,朝廷派此人來統(tǒng)制四川,實在是自取其辱,自己給自己掘墓啊!
“罷了罷了!”余玠加說幾遍罷了罷了之后,即取過佩劍,面朝東方跪下來,竭盡愚忠地刎頸自裁了……是時南宋理宗某年某月某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