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小曲，你去超市給我買幾袋大醬。哈哈，回來給你錢?！?br />　　 和我說話的是老方。雖然大家叫他老方，他和我同歲，也五十剛出頭，可他卻叫比他大兩個多月的我為“小曲”。
　　 他這個人瘦高個，有一米八十多，乍一看完全像老百姓眼中的刀螂——細而長。這個刀螂，以前好像在爭搶領地時被對方擊傷過，鼻子右側臉上有一個鵪鶉蛋大小的肉包。說是肉包，實則可能是粉瘤或是筋瘤。
　　 據(jù)與他在一起工作時間長的人說，他為人處世秉性不像刀螂，反是笑面狐貍。越是求人、想從別人身上撈到好處時，臉上那顆肉包或是粉瘤笑的越燦爛。
　　 這次，為了買幾袋大醬，竟然對我這個新調來、并不十分熟悉的人，也殷勤地綻放開了花朵。
　　 在去超市的路上，張密走在我身側，神秘地問我：“老方給你一幅笑容，對你有什么可求呀？”
　　 “啊，沒什么大事，就是讓我買幾袋大醬?！蔽覜]聽出來張密問話中的特殊思想，簡單而如實地告訴了老方的要求。
　　 “哈哈……又來了?！睆埫芨尚α藘陕?，接著聲音故意變小，將頭向我耳邊靠近了些說，“他就這樣，一有新人來，準在上超市的時候，讓人給他買東西?！?br />　　 我一聽，好像有要被人捉弄或當傻子耍的可能，趕緊說：“不是給他買，而是給他捎。他說回來后給我錢?！?br />　　 “嘿嘿，回來后給錢！”張密用不大的滴流圓的眼珠子瞄了我一下，繼續(xù)不冷不熱地說，“他總是這樣，利用你的心理，等你把東西買回來，給他時，他會拿出一張百元票子，讓你給找錢。你呢，剛上完超市，一定買了不少物品，身上的零錢肯定不能夠找開百元票子。而你給他買的又是幾塊錢東西，你就會不在乎地說：‘不找了，不就幾塊錢嗎，你吃吧。’這樣，他即落下了好名聲，又能不花一分錢得到想要的東西了。他呀，就這樣。我們這些老人，沒有一個得意他的。他自己也知道，專撿像你這樣既不在乎錢，又憨厚、樸實的新人下手，保準每次必有所收獲。不信，你就看看?！?br />　　 在超市的自選貨架上，十幾分鐘就選完我自己的用品，又幫助大江子買了他給我的五十元錢貨物，便向出口付款出走去。剛走幾步，就看見和火腿腸擺在一起的大醬，停下了腳步，手剛離開購物車的把手，張密從后面路過我的身邊，向出口付款處走去，邊走還邊似問非問地說：“給老方買大醬呀？”
　　 我停住了邁動的腳步，抬起頭看著張密的背影，躊躇在那里。來時張密說的一番話，又在耳邊響起。
　　 我在那里停了大約三四十秒，一名顧客走過來時，碰了一下我的購物車，我立即回過神來，到貨架上拿了五袋牛肉醬，和其他物品一起付完錢，回到了車間。
　　 老方看我們購物的回來，哼著小曲，一路三晃地向我走來：“大醬買了嗎？”
　　 “買了。你托付的事，能不辦嘛！”我爽快地回答；“來我儲藏柜邊，拿回去吧?！?br />　　 他依舊哼著小曲，跟在我身后，沒說幫我提一下兩大兜和一箱子的貨物，任憑我用臂膀夾著箱子、一個手拎著一個大兜，他依舊雙手插在褲袋里，哼著小曲來到了我的儲藏柜旁。
　　 我把東西一樣一樣整整齊齊地擺進儲藏柜，老方瞪著雙眼、雙手擦兜、哼著小曲、抖動著左腳，站在旁邊看著一頭大汗的我，臉上還是那樣喜滋滋地笑著。
　　 最后，兜里只剩大江子的物品和五袋大醬，我站起來，展開雙手，伸一個酸麻懶腰，嘆口氣說：“唉！總算忙完了?！?br />　　 我的話音剛落，老方的話追著我的話尾，迫不及待地問：“大醬呢？我的大醬呢？”
　　 “啊，對，”我故作豁然地說，“還有你買的大醬。給，五袋、一塊錢一袋、一共五塊錢。”
　　 “五塊錢哪。給你?！彼粋€手準備拿醬，一個手就像張密所說遞給我一張百元大票。
　　 “一百呀，我找不開?！边呎f我邊把手里的醬重新扔回了干癟的沒有多少東西的兜里，“找別人破一下零錢再說吧！”
　　 老方愕然，木訥地舉著百元票，站在那里足有一分鐘，面容難以言表、一聲不吭地悻悻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