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地下工作者(人生·小說)
我是一名地下特工,我的工作性質(zhì)注定我生活在黑暗之中,輕易不敢見光。
我的工作室非常隱蔽,不像電視劇中利用茶樓、藥店、當(dāng)鋪作幌子,那樣做并不高明,容易被一窩端。我挖通了數(shù)不清的地道,藏在地下,房子又窄又暗,可是非常安全,任誰也找不到我。
我的工作既刺激又危險,只有月黑風(fēng)高的夜晚,才是我為所欲為的戰(zhàn)場。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做信仰,也不明白究竟為什么而奮斗,我的任務(wù)是永無休止地搞破壞。雖然組織非常龐大,但我只與父親單線聯(lián)系。我的父親,一位經(jīng)驗豐富的老特工,他把我當(dāng)成接班人,不遺余力對我進行培訓(xùn),從記事起,我就在父親的嚴格訓(xùn)練下茁壯成長。怎樣預(yù)先感知危險、怎樣與敵人搏殺、怎樣適應(yīng)野外生存……現(xiàn)在,我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比父親有過之無不及。
大部分時間,我都在潛伏,躲在黑暗的地道里偷拍竊取情報,再把情報進行過濾,覺得有效的便傳遞給父親。如果是小事情,一般情況下我選擇單干,不容易暴露。稍有點難度的,咱上陣父子兵,很快就能解決。但若碰到了不得的大事,比如發(fā)現(xiàn)了敵人軍火庫、糧倉等重大事件,父親會第一時間上報組織。組織馬上調(diào)兵遣將挖地道,神不知鬼不覺把槍支彈藥、糧食偷偷運回總部。作為有功之臣,我們參加行動的都能得到一部分獎勵,成就感油然而生。
說真的,我對組織特別不感冒。需要行動時,組織一聲令下,我就得赴湯蹈火,平時根本沒什么補給,衣食住行都要自己想辦法。組織不但解決不了我起碼的生活需要,就連情報(比如敵人的作戰(zhàn)計劃)也不能有效提供,哪次行動我不是拿生命作賭注?就拿上星期來說吧,我發(fā)現(xiàn)一間房子里藏有兩根香腸,在確定沒有危險后,決定順手牽羊帶回家讓父親嘗嘗。你們千萬別笑話我,香腸對于我這類既沒有經(jīng)濟來源,又缺少糧食補給的地下工作者來說,簡直是難得一見的稀罕美味。我走進那間房子,按捺不住激動,顫抖著手捧起兩根香腸。忽然,身后“啪”地一聲巨響,嚇得我魂飛魄散,連忙回頭,壞了,房門鎖上了!原來,那是狡猾的敵人設(shè)置的圈套,那間房子是由一只安有機關(guān)的大鐵籠偽裝而成。我關(guān)在鐵籠里,叫天不應(yīng)呼地不靈,嗓子都哭啞了,內(nèi)心被濃濃的絕望籠罩。就在那時候,我聽到了腳步聲,不由在心里哀嘆,我命休矣!落到敵人手里,只有一個下場——處死。雖然我隨時都做好犧牲的準(zhǔn)備,但在真正面對死亡時,誰也做不到從容灑脫。幸虧我是一名特工,身處絕境心懷絕望,但并未失去理智。我急中生智,順勢躺下裝死,心里暗念佛祖保佑,若能逃過此劫,我發(fā)誓再也不把地道口挖到佛祖屁股后面了。腳步聲越來越近,我的心跳得厲害,一動不動,等待命運對我的判決。
“哈哈,終于抓住了!”一個粗獷的笑聲,擴散著肆無忌憚地得意。
我微微睜開眼睛,哎呀媽呀,那家伙滿臉橫肉,又高又壯,更可怕的是他手里還握著一支寒光閃閃的匕首。
“咦?什么情況,竟然死了?”那人在鐵籠外審視著我,突然露出詭異邪惡的笑容:“嘿嘿,裝的吧?給我起來!”
背部瞬間傳來一陣劇烈疼痛,狡猾的敵人并不相信我是真死,用匕首刺我的背。我強忍著不使全身哆嗦,心里一個勁安慰自己,幸虧是背對著他,要是面朝外,還不得開膛破肚呀。
那人滿意而又略顯失望地自言自語道:“看來是真死了,沒出息的東西,老子白白準(zhǔn)備了好幾種酷刑,便宜你了?!?br />
那人打開鐵門,拉住我雙腿往外拖。剛到門口,我趁他不防,猛然一個鷂子翻身掙脫他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如一道流星,呼地竄出老遠,左拐右拐逃進地道,身后傳來一陣陣氣急敗壞的喝罵聲。作為一名優(yōu)秀特工,反追蹤是我最基本的能力,想抓我,沒那么容易!
經(jīng)歷生死劫難,我的心拔涼拔涼的,真的厭倦了這種偷偷摸摸、不人不鬼的生活??沙说叵鹿ぷ?,我確實沒有其他一技之長,這是我的悲哀,也是整個組織的悲哀,在這個和平時代,地下工作已失去意義。我沒有信仰和目標(biāo),生活在無邊無際沒有盡頭的黑暗中,多想像別人一樣,堂堂正正在大街上瀟灑走一回。昨天傍晚,天還沒全部黑,我提前走出地道,真心希望融入這個和諧的社會。我夠小心了,悄悄踱進街道,盡量做出一副紳士風(fēng)度,我想,慢慢地我會成為太陽底下的一員,漸漸忘記曾經(jīng)暗無天日的歲月??晌颐黠@錯了,錯得不可救藥,差點又把命搭上。先是一個小姑娘發(fā)現(xiàn)了我,那姑娘也忒少見多怪,發(fā)出刺耳的尖叫,隨即引來一群人,人人追著我打,拿刀子拿棒子,要不是我身手敏捷,真的就見不到今天的太陽了。雖然我討厭陽光,但在生死面前,我還是覺得太陽挺可愛的。
社會不肯容納我,我只好繼續(xù)干老本行——不擇手段搞破壞。只有月黑風(fēng)高夜,我才能瀟灑走一回,超市、倉庫、飯館、服裝店……都是我下手的好地方。盡管別人都罵我“鼠輩”,想盡一切辦法對付我,我照樣來去自如——下毒、下套、下籠、挖陷阱、裝鐵夾,這些小伎倆又能奈我何?明天,哈哈,明天,我準(zhǔn)備干件大案,街道左邊那家飯店知道不?飯店老板就是那個膘肥體壯拿刀捅我的家伙。我要報復(fù),辦法都想好了,在他家飯菜里拉大便,嘿嘿,不叫他破產(chǎn)才怪!
我為自己的天才創(chuàng)意而激動得難以入眠,可是,我隱隱感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好像,聽到一陣陣輕微的“呼嚕呼嚕”聲,我全身都涼了半截,天啦,地道出口處守著一只大貓!看來我真的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哀哉!
臨死之前,有必要說明一下,我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鼠輩,我是這世上最臭名昭著的地下工作者——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