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婆
隨著時間的沖刷,記憶的面紗有些隨風(fēng)飄蕩,時光的流逝,慢慢地清洗著記憶的照片。腦海中一段段往昔,有很多感動早在多年前就已經(jīng)埋藏在心靈深處了。隨著時間的推移,淚水也會跟著充盈在眼中。兒時的記憶,最念不過是那種血濃于水的親情,猶如膠性畫作,揮之不去。這種思念的距離是種傷痛,更是一種永久的懷念。
——題記
和往常一樣走在上班的路上,泉城廣場上晨練的人非常多,放眼望去,上了年紀(jì)的這些人正沉浸在自己的娛樂之中,或太極,或歌舞,或樂器笙簫,或立景拍照,又或是讓旁人看不出什么的藝術(shù),偶有幾個旅游的過路客;總而言之,每個無雨的清晨,廣場上可謂是一片晚秋繁華,相當(dāng)熱鬧。每日的清晨,我都會提早一站下公交車,漫步于這片繁華的大道。和往常不同的是,今日的我多了許多感觸,每一處的風(fēng)景都讓我禁不住駐足而賞??戳丝磿r間,尚早,便尋一幽靜之處,席地而坐,眺望著不遠(yuǎn)處正練太極劍的老人。慢慢地,我陷入了沉思,腦海里浮現(xiàn)出兒時的記憶,那是一段美好的光景。腦海中,我看到了精神奕奕、滿面微笑的外婆,從記憶云霧里向我飄來,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那么自然,那么清晰。我激動得很想把這一刻用相機拍攝停留,很想寫一段文字記住……但我清晰地知道,總有一天,這些記憶會隨著時間越來越模糊,外婆總會朝著天國遙遠(yuǎn)飄去……
外婆走時,我曾在無數(shù)次的夢幻里,呼喊外婆、思念外婆。思緒亂麻萬千,淚水宛如斷線的珠子。我知道,外婆不會再回來了。我與外婆最后的一面,是外公離世時,她坐在床上,我正為外公帶孝,望著床上的外婆,慈祥的面容依舊是那般清晰……
又是一個枯葉凋零的深秋,十月,站在獵獵的秋風(fēng)里,舉目遠(yuǎn)眺,在遙遠(yuǎn)的天地間,染上一層灰灰的色彩,那是悲哀的色彩、思念的色彩、哭泣的色彩。隨著清秋季節(jié)的來臨,寒意也傾入身體??傆行r日,綿綿的秋雨和我的淚水一同飄灑,似乎也在傾訴無限的思念。
外婆去世多少年,世事的快節(jié)奏全然讓我記不清了,依稀記得那時的我還在讀初中。隨著時間慢慢地推移,外婆的身影、兒時的記憶卻時時在我心中縈繞。一直很想寫一篇回憶外婆的文字,遲遲沒有提筆。是因為害怕觸及深處的記憶淚雨滂沱,心痛得寫不下去;還是因為世俗繁華,人們快節(jié)奏的腳步一次次讓我再等等,等有時間再好好下筆?還好,時間有了。今天,我欣然執(zhí)筆,為外婆譜一曲旋律,唱一首挽歌,寫一篇回憶。
猶記音容慈祥在,浮沉追憶祖孫情;
縷縷思念寄秋月,淚眼朦朧兩世隔。
外婆生于上個世紀(jì)三十年代,她的一生坎坷艱苦,經(jīng)歷了太多的磨難困苦。喪子,喪夫,為了生活,為了養(yǎng)大我母親和大姨,再婚,飽嘗辛酸。在那個艱苦年代,和我外公把我母親兄妹九人養(yǎng)大成人。
外婆很疼我,聽母親說,我是在外婆家長大,直到明事之年。而我,便喝外婆的玉米粥成長的。記憶中,和外婆的相處,外婆總是把我叫做小文,其實我的乳名是小萬。我想她是不認(rèn)得這兩個字的區(qū)別,又或是她希望我將來能文及天下,讀書學(xué)習(xí)好是我那時的優(yōu)點,也是我那時必須具備的特點。和外婆相處的每一次,是最溫暖的陽光。剛上學(xué)那會,我時常往外婆家跑不愿回家。只知道,去外婆家可以吃到好吃香噴噴的飯菜,可以吃到外公從山野帶來的野味,可以不用干活,甚至可以想干嘛就干嘛!年幼時的我身體不好,經(jīng)常生病。記得每次去看完病母親都會帶我去外婆家,享受最幸福的時光。有一次從外婆家離開時,已經(jīng)走出了很遠(yuǎn),忽然聽見后面有人叫我的名字,背耳一聽,是外婆。外婆匆忙地趕到,從腋下拿出一只小母雞,給母親說:“這個拿回去給小文養(yǎng)。”我雖年幼,卻也明白,那是外婆家所剩無幾養(yǎng)來下蛋的。那時的我沒有眼淚,只知道,真好。回到家,弟弟妹妹的羨慕讓我自豪,從此我也是有財產(chǎn)的人了。后來,不知后來那只雞去了哪里?我記不清了。
外婆經(jīng)常去我家,年幼時,家境貧寒。父母更是常年在外打工,自然外婆就會經(jīng)常來陪伴我們兄妹度過無數(shù)的日夜。而每一次,外婆的到來,總是會給我們兄妹幾個帶來不一樣的驚喜,有時是月亮糖,有時是方便面,有時是她自己做的好吃的;無論是哪一次哪一樣,都是我們感覺最幸福和最快樂的。每次得知外婆到來,我們都會跑去村外迎接,就像是給她最好的歡迎儀式了。其實是想到外婆到來時帶來的好事,就如同我們之間的約定,而每一次外婆都未失約。
我是一個不愛吃肉的,什么肉都不愿意吃,感覺那是最痛苦的事。但卻不是一個真正的素食主義,關(guān)于葷類的東西還是挑著讓身體吸收的,比如說我不吃豬肉,卻也食用豬油做的飯菜,不吃牛羊肉,卻也吃所謂的牛羊肉粉,管它什么肉都不吃,卻也會偶爾吃些魚肉,吃肉摻著做的火鍋里面的菜。不知為何,自己有了這一病態(tài),只知道,肉質(zhì)一旦放入口中變回生理反應(yīng)吐出……清楚地記得,有一次,外婆來我家陪我們過夜,弟弟不知是從房屋樓上的何處尋得幾條豬的大腸,想是年節(jié)時,殺過年豬放著的,時間久了,父母也經(jīng)常不在家,忘記了。一般這個豬大腸家里是不吃的,是搗碎了給小貓咪煮飯吃。但那時候的弟弟妹妹,想必是很久沒有開葷了,口水有些止不住。外婆似乎看出了這一名堂,說拿來我做給你們吃。弟弟和妹妹一聽,可高興了,趕緊跟隨著外婆走出走進(jìn)地忙著。到了晚間開飯之時,最讓弟弟妹妹期待的菜肴無疑就是那道豬大腸了。怎么做我不知道,只是聞著,味道蠻不錯。她們也勸我吃,但我始終拒絕,可笑的是我沒能經(jīng)得住她們花言巧語勾搭,在最后所剩不多的盤里,我鼓足勇氣夾起一塊,放在嘴里,嚼著,沒感覺到惡心,也沒有生理反應(yīng)地吐掉,而是欣然接受吃了,還很好吃,待我再準(zhǔn)備夾第二次時,沒了。她們笑了,我也委屈地說,好好吃。那個味道,一直伴隨著我,什么味道?說不上來,只知道很好吃,這一生再也不會再出現(xiàn)第二次了。
我這一生,很感恩我的外婆,不僅僅是從父母親口中得知,我從小是在外婆家長大的,還有我在外婆那里得到了我童年時失去的幸福和快樂。我記不清有多少事是在外婆家認(rèn)知的,但心里卻總有那一絲絲的溫暖牽絆著我與外婆之間的祖孫情。在我朦朧明事之年,父母親不知是何緣由與外婆有了一絲隔閡。記得有一次,大舅母來我家做客。因為時間很晚了,母親便讓我送舅母回家,說是送,其實是讓我陪著舅母一起,撞個膽。舅母與外婆家雖說分家,兩家人房子卻也挨著。因為第二天還要上學(xué),我是背著書包一起去的,到舅母家時已經(jīng)很晚了。但依稀記得還是和舅母拉常了一些關(guān)于父母親與外婆的事,問題所在,事具多少,我也記不清了。第二天早上起床洗臉,我還是很害怕撞見外婆,因為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從小最疼愛我的婆婆。但最可怕的還是發(fā)生了,在我背上書包上學(xué)離開時,走到外婆屋外的窗扇,外婆開了后門叫住我:“小文,你來怎么不走婆婆家來呢?哎,你們現(xiàn)在不愿意理婆婆了?!贝藭r,我不知該怎么說,語無倫次的我,支支吾吾半時。外婆低聲細(xì)語地說了幾句我沒聽見,只見她邊說邊看我,眼里的那一絲慈祥,變得有些可憐。最后我見她關(guān)上了后門,我也走了。
外婆的一生,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甚至不知道她的背是從幾時開始駝的,瘦小的身材,干枯的面容,粗糙的手掌,是我對她外表的形容。外婆的一生我說不上來是什么,是忙碌的一生?是與人為善、通情達(dá)理,有著吃苦耐勞和勤儉節(jié)約的精神,有著剛強不屈和達(dá)觀向上的個性?還是一生曲折離奇,命運多舛、苦若黃蓮不足為過?所謂人生之大悲事:喪夫、喪子她都經(jīng)歷過的,是人間疾苦,是命運捉弄,她從來不向命運低頭,而是選擇了樂觀、堅強地去面對。
外婆的第一婚外公去世后,那時候的艱難困苦,實在是沒辦法把我母親和大姨養(yǎng)大。加上喪夫喪子的痛苦,無人能夠分擔(dān),沒辦法外婆只能帶著母親和大姨再次改嫁。后來又生下幾個孩子,與后來的外公共同執(zhí)手把幾個孩子養(yǎng)大成人。她也把之前的痛苦轉(zhuǎn)化成無人知曉的結(jié)局。感情全部寄托在幾個子女身上,用柔弱的肩膀和外公承擔(dān)起家庭重?fù)?dān)。在那個缺衣少穿的年代,她們用辛勞的雙手把十幾口人的大家庭撐了起來?;蛟S無數(shù)個深夜,孩子們都睡了,外婆一個人在昏黃的煤油燈下,給孩子們做鞋或者縫補衣服。凌亂的頭發(fā)飄在疲憊的臉上,長滿老繭的雙手在密密的針腳里穿梭。因過于勞累,外婆的背上多了一個堅實的肉瘤,在燈光下顯得有些佝僂。記得外婆也會時常讓我替她撓背,只是那時的我不知道為什么會那樣。
記憶中的童年,是我一生最美好的時光。因為在外婆家長大的,外婆給予我的,是一生都無法忘懷的情懷,她給予的點點滴滴的關(guān)懷,足以溫暖我的一生!記不得多少個炎炎夏日,偎依在外婆懷里,是外婆用手中的蒲扇,為我搖來涼風(fēng)習(xí)習(xí);也記不得多少個寒冬,是外婆深夜為我縫制棉衣、棉鞋,把濃濃的親情一針針縫在我身上,為我御寒;更記不得多少次生病,是外婆無微不至地照顧著我……
時光荏苒、歲月蹉跎,轉(zhuǎn)眼間已經(jīng)過去了二十幾年。當(dāng)年的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異地他鄉(xiāng)參加工作,有了自己的人生。在世時那一雙灰白無神的眼珠深深陷入眼眶,核桃皮般的深深皺紋印記著生活的艱辛和歲月的磨礪。而現(xiàn)在外婆也早已歷盡歲月滄桑,走完了時光的盡頭,從此她與我之間便是兩世重隔,“外婆”的呼喚之聲也隨著她的離去而永遠(yuǎn)藏在我的心里,永遠(yuǎn)不會再隨口呼出了。
這些年的他鄉(xiāng)游學(xué),讓我對于家的思念從未有過減少。每逢春節(jié)之季,我都會回到家中,每次坐車經(jīng)過年幼時的地方。雖早已看不見當(dāng)初的風(fēng)景,那條小道,那棟石房,也看不見那雞鳴犬吠、豬喧牛鬧的繁華景象,但心中卻每每思念。很想每一年的祭祖都能到外婆的墳前,但聽母親說,要想去祭奠,必須先得到舅母他們都答應(yīng),這是規(guī)矩,是禮貌。所以也很少去到,只是心里總是風(fēng)起想念,無可奈何。
外婆去世時,我沒能去給她守孝,一天也沒有,這是我最后悔的。因為去世時,我忙于讀書,下課后,也只能直奔家里,把家務(wù)活做了。外婆去世,一家人都去幫忙,去守孝;家里自然有很多事需要做,放學(xué)回到家,正好是給豬、牛喂食的時間,之后是雞鴨;那時的我也是家里農(nóng)活的小半邊天,弟弟妹妹還小。這種事他們自然要去玩的,哥哥們外出打工,也是為了祭奠守孝外婆而回來,自然不會留在家里。最好的規(guī)劃就是我了。而從小的我,不僅是要學(xué)習(xí)好,而且還要做事好。因為我身體不好,只有這樣,我的人生才會走得更好,這是父母親給我說的,卻也是亙古不變的真理。所以我沒能去給外婆守孝,當(dāng)時的我雖有幾分懊惱和委屈,卻也明白這是無可奈何?,F(xiàn)在想來,后悔也只能后悔,若是再有一次機會,想必也終究一樣。每念于此,心里除了難受,還有不甘和無奈!有那么幾次,我終究忍不住,心里總是忍不住悲傷,腦海里浮現(xiàn)記憶中外婆的點滴。想起曾經(jīng)的溫暖,蹉跎了歲月變成一個冰塊,傾刺著我此刻的心,冰冷著,冰冷著。我有過大聲呼喊,可云海中外婆為什么沒有一點反應(yīng),她不認(rèn)得我了嗎?其實我知道,外婆去的天國太遠(yuǎn),風(fēng)聲太大,她聽不清而已……子欲孝而親不在,人生最大的痛苦莫過于此!
外婆真的走了,任何的挽留也無法阻止她的離去。外婆真的走了,離開了這個她深深眷戀的世界,到遙遠(yuǎn)的天國和兩個外公和那個我從未見過的舅舅團(tuán)聚了?;蛟S這一天,他們彼此都等了好久好久;或許這一天,外婆會在心里對我說:“小文,加油!好好兒活,生活給了你黑暗,但你要學(xué)會給自己找光明!”或許這一天,外婆對世俗的這份感情,變得平淡而凄美,卻也詮釋了她欣然接受的最高境界!
如今外婆已經(jīng)離開我們已經(jīng)很多年了,然而外婆慈祥的笑容依然存我心中,外婆溫柔的聲音依稀伴我耳邊。外婆,您在那邊還好嗎?感謝您給予我生命里的那道陽光。
我也更想對外婆說:外婆,無論傾負(fù)了多少個來生,無論塵緣了多少個去世,我都愿意再做您的外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