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泉】愛的漩渦(外九首)
★醉臥紅塵
一抹亂紅之處
街面無人撿拾過期的舊報紙
我們故事頭版頭條
好幸福的兩個青蘋果
秋天滿地白霜
可以讓我們棲息在一個枝頭
悄悄打一會盹
昨天的月光
已經(jīng)是今天過期的酸奶
假發(fā)上掉下一枚發(fā)卡
埋在青草之下
★小故事
冬天只要過去
詩人不會選擇自殺
木頭躲開斧頭
煤塊的灰燼煽動著翅膀
多么自由的鳥群
向北方飛去
火柴多了焦慮
一個詞語順著詩人的血管
解脫了人間的塵埃
直抵小小的心臟
★愛的旋渦
信封里掏出時間的泡沫
某年某月都是假設(shè)的
樹根找不到泥土
一江春水還原一棵垂柳的影子
燈光焊接了夜色的邊角料
通紅的煙蒂掉在1990年大地上
黃昏是哭紅的眼眶
離愁別恨露出大片的根茬
我們那時候赤腳
你說,就算是火海
我們也要跳進去
★勒傷
音樂里逃出一個音符
指揮家不小心碰及了它的胸脯
歌唱的人們暗自嘆息
少了一位好姐妹
誰都沒有勸阻一下
金色音樂大廳
它用過期的門票擰了一根繩子
懸梁是最好的歸路
★傷逝
大雪即將來臨
給我一盒火柴吧
我將劈下身子里的骨頭
這個冬天啊
我擁有最好的取暖源
血液在太陽和月亮的擠壓下已經(jīng)干涸
所剩的肉體
也只能把自己靈魂的骯臟處
掩埋了。僅此
而已
★嫌疑犯
黑狗黑貓黑蝙蝠,夜的眼睛
黑色的燈籠
拐過一條胡同的時候
洗頭房的一束燈光
險些把我絆倒
多黑的夜
我趕緊裹起衣領(lǐng)加快步子
聽說哪兒常有人死
我怕里面有認識我的人
念我是嫌疑犯
★理發(fā)師
沒有電的時候他拉二胡
那時候我上初一
好冷的天啊
他拉過我的手摁在生鐵爐面
“這娃,兩個腿直打哆嗦
多像二胡的兩根弦...”
“...這娃媽媽去世才兩三年吧
我認識你媽媽
臉色白凈的就像門外的雪
可惜了,年紀輕輕的
才四十來歲就得了腦梗”
“將來我走的時候,最好也得這種病留兒孫念個想
不害兒女們。”
他一邊說,一邊
給我理發(fā)
前幾天聽說他去世了
突發(fā)腦梗,享年
七十二歲
★赤裸裸
一場雨接著一場雨
帶著腥血的雨
天空無需剖腹產(chǎn)
坐在高粱地埂上的人
準備剪著烏云的臍帶
雨水呱呱地墜入河流
赤裸裸的
下游堵水的人
滄浪而至
赤裸裸地兩個肩膀
挑著大山和枯萎的大麥
接生婆赤裸裸
產(chǎn)婦赤裸裸
西北偏西的雨啊
農(nóng)家的孩子
赤裸裸
★小隱
間隔三針。雨水滾動
在六月的河面
多么均勻的針腳
縫補雷電撕開的口子
孩子們赤腳
麥子揚花的季節(jié)
我們躲進高粱叢中
蟋蟀和露珠耳鬢廝磨
我們在大地上
拓出糧食的圖案
玉米咬我的手指
青稞刺我的青春
青果是我永遠跑不掉的愛情
喜歡看不見的地窖里貯藏
★冬至
農(nóng)歷十一月的日子真短
四月剪的鞋樣
這時候必須多絞三刀
鞋底上的鴛鴦不得不擦掉
重新畫上臘梅
和振翅欲飛的蝴蝶
準備的小鞋連夜趕出來
一個女人分娩下兩個嬰兒
男孩叫元旦,另一個
女孩叫除夕
我們用糧倉里的小麥
做出供神的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