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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冰心】古槐(散文)


作者:邊關(guān)草民 秀才,1207.93 游戲積分:0 防御:破壞: 閱讀:6352發(fā)表時間:2018-01-28 12:27:57

【冰心】古槐(散文) 從家到學(xué)校,再從學(xué)?;氐郊?,我都要從那棵古槐旁邊走過。俺們村和別的村子里的人都把這棵古槐稱作“神”樹。樹上掛了很多彩色鮮艷的布條,還有兩條鮮紅的緞子被面裹在樹干上,更令人感到這棵槐樹的神圣。
   古槐長在一處很大的庭院邊,樹身千瘡百孔,有些地方早已沒有了樹皮,內(nèi)腹裸露著,經(jīng)了風(fēng)雨后和樹皮保持著一樣的顏色,泛著黑褐色。頑強的生命力讓這棵古槐在夏天炎熱的正午,灑下巨大婆娑的影子。古槐很粗壯,兩個成年人手拉手也很難圍起來。所謂的庭院,其實是生產(chǎn)隊用來飼養(yǎng)牲口的地方,依山開鑿了三孔大土窯洞算是飼養(yǎng)室了。院中拴了很多的騾、馬和牛,還有幾頭個頭不高的大耳朵驢。夏天,一個華蓋撐起一片綠色的夢想。古槐的樹枝樹葉密集,龐大茂密的樹葉形成一把大傘,為村上人帶來一絲清涼。古槐下是村上人匯聚的最好去處,老幼婦孺均有,也是各類消息的傳播地。
   古槐的高大,很難爬上去,但也有冒險往上攀爬的,其中就有我。每次爬了古槐回家,被父親知道,定會遭到一頓訓(xùn)斥??蛇^后還是照樣和村子里的伙伴一起去爬古槐,以此彰顯在伙伴中的地位,早把父親陰著臉訓(xùn)斥的事忘腦后了。父親最后一次對我的訓(xùn)斥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父親說,凡是古樹,都有靈性,不能隨便爬上爬下。有些大樹上住著很多神仙,有些上面住著妖魔鬼怪。倘若上樹時驚擾了它們,家里人都會跟著倒霉遭殃。咱村的這棵古槐,是有年頭的老樹,已經(jīng)成神樹了……父親的這番話,給我年幼的心里增添了一些不知道是恐懼還是敬畏的影子。打那以后,每次看見別人上樹,我就會想起父親說的那些亂七八糟很難理解的話,然后抬頭看著古槐上面的樹杈,尋找神仙和妖魔在哪個樹枝上住著。除了碩大的枝干,再就是茂密的樹葉。樹葉的擺動,揉碎了天,陽光從葉縫間穿過,給古槐周圍的地面上,撒了一層斑駁迷離的圓點。雖然樹上不曾看到什么,但心中還是存了膽怯,不再去爬古槐,別人爬的時候,我只好站在樹下仰著脖子往上看。
   古槐下演繹了很多故事。聽爺爺說,解放前這里曾是地下交通站的一個聯(lián)絡(luò)點。古槐往南,沿河道十幾公里就出了山區(qū)。這條路很難走,說是路,其實根本沒有路,完全是沿著河道邊半山腰的草叢荊棘中走過,但卻是唯一一條出山最近的路。有一天晚上,村里人聽到幾聲槍響,第二天早上,古槐下躺著一個死人。因天氣炎熱,村上人只好找了個地方把他埋了。解放后不久,上面派下人來尋找,好在時間不是很長,埋的時候特意做了標(biāo)記,很快就找到了。村上人這才知道被埋的這個人原來是地下黨,因叛徒出賣,被追殺在古槐下?!拔母铩钡臅r候,爺爺和村上幾個人遭批斗被調(diào)查,都是因為埋了那個地下黨惹的禍。古槐上那些彩色的布條全部被扯掉,說是破“四舊”。古槐上沒有了布條,卻在樹身上貼上了各種標(biāo)語。父親說,看慣了飄著彩色布條的古槐,猛然間沒有了布條,古槐看上去很凄涼,失去了“神”樹的韻味……
   飼養(yǎng)室養(yǎng)的牲畜和村民們共同享受著夏日古槐樹蔭帶來的涼爽。有一天,一匹馬在古槐下把人踢傷了。雖然被踢的人傷勢不很嚴(yán)重,但危險總是有的,去樹下聚堆的人也少了很多。再后來,土地分到了各家各戶,飼養(yǎng)室里的那些牲口也不知去了哪里,于是,三孔大窯洞成了村民們存放柴草和堆放雜物的地方。又過了兩年,沒有人和牲畜住的土窯洞,因缺少通風(fēng)和陽剛氣,里面也開始慢慢坍塌起來。記得上世紀(jì)八十年代末,知青大返城的風(fēng)暴剛過去沒多久,在飼養(yǎng)室一孔坍塌的土窯洞里,人們發(fā)現(xiàn)了一具女人的尸體。經(jīng)過調(diào)查確認(rèn),這個女人也是一名從省城來的知青,在離我們村子十幾里外的一個村子下鄉(xiāng)。因嫁給了當(dāng)?shù)卮迳弦粋€農(nóng)村人,所以戶口無法遷回省城??粗妥约阂粔K插隊的同學(xué)一個個都進了城,找到了合適的工作,一氣之下,喝了農(nóng)藥,結(jié)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女人的死,有著不同的說法,喝藥是真的。
   古槐見證了這悲憐的一幕。每當(dāng)夜深人靜,古槐上就會傳來“嗚——嗚——”的叫聲。
   原本不很熱鬧的庭院,從此愈發(fā)顯得空曠冷寂,很少會有人在古槐下停留,更沒有人愿意去看一眼那三孔破損的窯洞。偶爾有人經(jīng)過這里,腳步也是急匆匆的。昔日熱鬧的庭院已經(jīng)成為過去,古槐上“嗚——嗚——”的聲音持續(xù)了很久很久。在一個夏日的午后,古槐上空烏云翻滾,一個閃電過后,隨著一聲巨響,暴雨傾盆而下。夏日的雷雨來得猛,去得也快,像小孩子的臉。雨過天晴,古槐下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群,幾乎村上的人都來了。古槐高處分杈處有被火燒灼的痕跡,水桶般粗的兩個枝干跌落下來。古槐斷裂的地方,露出一個很大的樹洞,樹洞旁邊被斷裂的樹干扯下很大一片樹皮,白中泛黃的木質(zhì)痕跡無規(guī)則地露在外面,在黑褐色樹皮的陪襯下,愈發(fā)淋漓。一只死去的雕鸮在地面上躺著。雕鸮也就是當(dāng)?shù)厝似饺绽锍Uf的大貓頭鷹……雖然已經(jīng)死去多時,可兩只恐怖圓圓的眼睛依然睜著,給人們的感覺像活著一般,注視著圍觀的人群。人們議論紛紛:樹大了很容易遭雷劈,遭雷劈的原因是上面住著各種精靈古怪;像這么大的貓頭鷹很少見,大白天躲在樹上,一定是得罪了什么,正趕上雷給劈了,這是天意;還有,咱們村里人晚上聽到的哭聲,就是它發(fā)出來的,等等……
   古槐斷裂的樹干因為太粗,中間又是空的,沒有多大派用。有人想拉回去燒火做飯,可聽了長輩們那些無法論證的話,唯恐不吉利,只好放棄。斷裂的枝干安靜地躺在古槐下的地面上,任憑風(fēng)吹日曬雨淋,一直到現(xiàn)在。
   雷劈了古槐,夜深人靜后,村上人再也聽不見“嗚——嗚——”的聲音。
   古槐沒有死,依然生長得很蔥郁。聽老人們講,這么粗的古槐,少說有五六百歲了,樹枝都空了,樹心一定也是空的。古槐夏天的陰涼雖然少了很多,但不影響什么,夏天,已經(jīng)沒有人去古槐下乘涼了。飼養(yǎng)室那三孔爛窯洞是沒有人敢進去的,外地人永遠不會知道這里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故事,路過古槐時會在樹下稍作休息,然后起身匆匆趕路。
   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古槐依然生機勃勃。多年不曾看到的彩色布條,在上世紀(jì)九十年代初,重新出現(xiàn)在古槐的枝干上。不知何人,在古槐的下面用水泥制作了一個很大的香爐,供人們在里面焚香?!吧瘛睒涞男蜗笤僖淮位氐饺藗兊男闹小宜幼〉拇迩f,早已整體搬遷,遠離了古槐,但我偶爾也會去看看古槐。站在古槐的下面,抬頭看它的蒼勁,撫摸一下嶙峋的樹皮,感悟一下它的靈氣。在這里,只有古槐可以見證祖輩們的過去和未來的我們。
  
   2018.1.25夜寫于陜西銅川

共 2562 字 1 頁 首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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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這棵曾被村民視作“神樹”的古槐,有五六百歲,高大、粗壯、飽經(jīng)滄桑,位于生產(chǎn)隊飼養(yǎng)室旁,夏日給牛馬和人撐起一片陰涼。作者曾多次和伙伴爬上古槐,以此逞能,終被父親那爬樹會驚擾住在上面的神仙或妖魔鬼怪倒霉遭殃的訓(xùn)斥震懾,對古槐產(chǎn)生敬畏。在爺爺講的故事里,古槐曾是地下交通站聯(lián)絡(luò)點,爺爺和幾個村民也曾因埋葬過慘死在樹下的一名地下黨遭批斗,破四舊時村民掛的祈福布條也被標(biāo)語替代,失去了神樹韻味。古槐下乘涼時也有人被馬踢傷過,古槐旁一孔坍塌土窯里也曾發(fā)現(xiàn)因無法返城而喝藥自殺的女知青尸體。一個夏日午后古槐慘遭雷劈,有被火燒灼痕跡,兩個粗枝干跌落,地上躺著一只死去的雕鸮,村人聽到的“嗚——嗚——”聲從此消失。劫難后古槐依舊蔥郁生機勃勃,上世紀(jì)九十年代,又恢復(fù)了神樹形象,村莊雖已整體搬遷,但作者也會去仰望撫摸感悟它的靈氣。在作者筆下,古槐不再只是一棵樹,而是大自然的象征,是一種精神,一種魂魄!古槐見證著人類認(rèn)知自然的心路歷程,見證著村莊的變遷歷史,見證著祖輩們的過去和我們的未來。敬畏古槐,就是敬畏自然,敬畏歷史,敬畏未來!為我們民族文化鑄魂!感謝賜稿冰心,佳作推薦共賞!【編輯:心靈飛鴻】【江山編輯部精品推薦018020301】

大家來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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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樓        文友:心靈飛鴻        2018-01-28 12:29:39
  一棵古槐,一部村莊歷史,一個無言靜默屹立著的朋友。感謝精彩呈現(xiàn)!創(chuàng)作辛苦了!
勿忘本真
2 樓        文友:邊關(guān)草民        2018-01-28 16:01:12
  感謝心靈飛鴻老師的精心編語。提前祝老師新年快樂。
閻保成,陜西省作協(xié)會員,陜西能源化工作協(xié)會員。2017年出版散文集《小街》(團結(jié)出版社)。散文《父親的鴿子》選入《大地上的燈盞——2018年散文精品選》(作家出版社)。
3 樓        文友:孫鶴        2018-01-29 05:21:44
  一棵古槐,見證了村莊的變遷,它是“神樹”,它在守護著村莊。問好作者,金安冬祺
敢于自嘲 善于自悅
4 樓        文友:黃金珊瑚        2018-02-04 09:56:18
  一棵古槐樹,五六百歲,樹中長者,成精,成靈,見證著村莊里發(fā)生的所有事情,古槐不說話,卻是一棵神樹。前來祝賀老師佳作獲精,恭喜,恭喜。期待老師更多精品佳作,問好老師,遙祝冬祺。
生活,一半煙火,一半清歡。 人生,一半清醒,一半釋懷。 ——楊絳
回復(fù)4 樓        文友:邊關(guān)草民        2018-02-04 15:29:42
  感謝老師點評。提前祝福新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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