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我的爺爺
爺爺和我沒有血緣關(guān)系,我的親爺爺去世后,奶奶又找的老伴,他卻很愛我。
奶奶說,爺爺出生很苦,很小的時候便父母雙亡了,留下他們兄妹三人相依為命,爺爺最大,十幾歲的他,本是兄長,卻履行著父親的責(zé)任,呵護著弟弟妹妹。嚴重營養(yǎng)不良的他個頭很小,只能給有錢的人家放牲口,掙些米面摻和著野菜,養(yǎng)活弟弟妹妹。那會兒,給人家放牲口,東家中午要給帶飯的,爺爺舍不得吃,把東家給他的紅面貼餅子揣在懷里,留到晚上回了家,分給弟弟妹妹,自己只喝些野菜糊糊填肚子,睡到半夜,常常被餓醒,他只能靠喝涼水充饑。
某年冬天,狂風(fēng)揚雪,是三九天最冷的一天。爺爺放牲口迷了路,在山里轉(zhuǎn)了一天一夜也沒走出來,當(dāng)村里的好心人找到他時,已是第二天凌晨了。他靠著石頭人都凍僵了,還死死地攥著韁繩,東家的牲口沒丟了。爺爺?shù)拿鼌s差點丟掉,村民們把他扛回來,用雪緩了好長時間,爺爺才有了知覺,睜開眼四下尋覓,村民們懂得他的心思,將臉上掛著淚痕弟弟妹妹推到他的身邊,他哆里哆嗦地從懷里掏出凍得硬邦邦的紅面貼餅子,遞給他們??吹竭@樣的情景,村民們心酸地掉淚了,只有爺爺傻傻地笑了,后來奶奶曾問過他樂啥,他說樂他沒死,弟妹們就不會受磨難。奶奶就住在爺爺家前面,從小一起長大,對爺爺家的情況很了解,她每次向我講述爺爺?shù)墓适?,都會掉淚。那次大劫難后,爺爺沒死,卻落下病根。每每變天的時候,爺爺?shù)墓穷^縫里往里鉆風(fēng),渾身筋骨疼痛難忍,疼得他整宿整宿的睡不著覺,爺爺總是咬牙挺著。
苦熬苦盼著,終于熬到了全國解放,弟弟妹妹也長大了,可以幫著爺爺分擔(dān)些壓力了,爺爺?shù)哪樕弦灿辛诵θ?,他吧弟弟交來的錢,全部攢起來,又借了些外債將舊房子翻新了,求人幫著弟弟物色了個好媳婦,又幫著妹妹尋了戶好人家。將弟妹們安排好了后,爺爺背著一身債,搬出來單獨生活。
爺爺?shù)募业妆緛砭捅?,蓋了房子又給弟弟娶了媳婦,此刻的爺爺除了一身債,便一貧如洗了,他一心只為了弟妹,無遐顧及自己。奶奶偏偏喜歡上了爺爺,不管不顧地進了爺爺?shù)拈T。
奶奶說,她不嫌爺爺窮,也不怕跟著爺爺受苦,只為了爺爺?shù)倪@個人,說他是個有擔(dān)當(dāng)?shù)臐h子。有了奶奶的相伴,爺爺干活更賣力了,他視我的父親和叔叔如己出,想著法的掙錢,不但給了他們一個溫暖的家,還供他們讀書,奶奶說爺爺不但能吃苦,還很有智慧。為了還蘇聯(lián)的債務(wù),國人勒緊了腰帶,每人一天只有四兩糧食,家家戶戶吃不飽飯。父親和叔叔都是半大小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整天餓的耷拉著腦袋,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爺爺看著心疼。入夜了,父親和叔叔早早地鉆進被窩,爺爺卻盤腿坐在炕沿邊,一袋接著一袋的抽旱煙,后半夜了,莫說村里的人睡沉了,就是那些貓貓狗狗也蜷縮著入了夢鄉(xiāng)。
爺爺磕掉煙灰,卷起來插進褲腰里,提著馬燈出了門,直到東方泛白了,才頂著一頭白霜轉(zhuǎn)回來。他臉上帶著笑,手里提著一個布袋子,興奮地放在奶奶的枕邊,打開了口,竟然是半袋子黃燦燦的玉米。
看著這半袋子玉米,奶奶驚的半天沒合上口。
“窮不怕,勒緊褲腰帶總也能熬過去,可不能走邪道,那可犯法,要進大牢的?!蹦棠虈樀眯拟疋竦貋y跳。
“哎呀!瘋老婆子,你想哪里去了,這些一沒偷,二沒搶,是我憑腦子找來的?!睜敔?shù)闪四棠桃谎?,理直氣壯地說。
老倆口的說話聲驚醒了父親和叔叔,他們將下巴擱在枕頭上,眨巴著眼睛,好奇地聽著爺爺?shù)脑挕?br />
“每到冬天,田鼠都會儲備過冬的糧食,但它們很聰明,把偷來的糧食藏在很隱秘的地道里。只要找到它們藏糧食的地道,就會挖到很多糧食。只要肯下功夫,今后孩子們就不會挨餓了?!睜敔敐M臉自豪,聽了他的話,奶奶如釋重負,長長地吐了口氣。父親和叔叔霎時雀躍了。
“噓……,可不能聲張,也不許告訴其他人,不然都來挖,幾天就挖絕了,到時你們還的挨餓?!睜敔敺诺吐曇魢樆V赣H和叔叔,奶奶由衷地笑了。父親很感激爺爺,正是有了爺爺?shù)那趧谥腔?,他們的童年才會過得無憂無慮,根紅苗正他參了軍,還在部隊提了干,此后一直留在部隊里工作。當(dāng)然這些都是奶奶和父親講給我聽的,正是因為聽過太多爺爺?shù)墓适?,才使我對爺爺充滿了敬尊與愛。我愛爺爺,爺爺也很待見我。到了我能記住事的年紀,我們家的日子在那個小山村里拔了尖,爺爺奶奶的苦難也總算真正地熬出了頭。
兩位老人進入了暮年,身體大不如從前了。父親體恤兩老,多次想接他們?nèi)コ抢锵砀?,都被爺爺拒絕了。他說他們習(xí)慣了農(nóng)村的生活,清閑幽靜,山高云淡的,出氣也順暢,不喜歡那人聲吵雜的大城市,住著堵心。父親不敢強迫,只好隨了爺爺?shù)男詢?。我清晰的記得,那會兒爺爺?shù)难忍鄄∫呀?jīng)很嚴重了,平時走路都拄著拐,靠著父親給他買回來的止痛片來緩解疼痛。爺爺依舊不愿意閑待著,任然堅持去隊里上工,生產(chǎn)隊照顧他,要他做了隊里的飼養(yǎng)員,爺爺便一心一意地侍候著那些牲口,連家都顧不得回,奶奶心疼爺爺,提著小竹籃往返在隊部與家的小道上,給爺爺送飯。
我從小就依戀爺爺,只要回到老家,就像爺爺?shù)男∥舶?,一刻也不離開他,即使是晚上也是和爺爺住在隊部。奶奶留不住我,佯作生氣,罵我是個野丫頭,暖呼呼的家圈不住我,樂的爺爺呵呵地笑。
我才不理會奶奶那,牽著爺爺?shù)氖?,離開了家。其實誘惑我的不單單是爺爺,這有我們爺孫倆的小秘密,我從來沒有告訴過外人,連最親的母親也不知道。夜靜了,閑聊的人們漸漸散去,爺爺便拿出悶在火炕灶里的土豆,雙手抹干凈表面的灰,一掰兩半,黃澄澄的瓤兒,一層脆脆的皮,又沙又甜,別提多誘人了。我總是等不及晾涼了,便吃開了?;馃岬耐炼?fàn)C的我絲絲地吸氣,爺爺被我的貪吃樣逗樂了,不斷地提醒著。
“慢點,吹吹再吃,別燙著。”我那顧得上呀,兩顆燒土豆,片刻間入肚了。爺爺笑著,幫我掖好被角,輕輕地拍著我哄我入睡?,F(xiàn)在我還能憶起當(dāng)時的情景,爺爺盤腿坐在炕沿邊,一手拍著我,一手托著他的大煙鍋。隨著他地吐吸,煙絲兒忽亮忽暗,吐出一個個煙圈,繼而彌漫開來。柔和的燈光里,煙霧縈繞,祥和的氣氛在小土屋里流淌,爺爺仿佛是那老神仙,我冥想著,漸漸地合上了眼睛,進入甜甜地夢鄉(xiāng)。
爺爺是位很要強的老人,他為他所愛的人付出了全部,臨終時也沒有拖累別人。聽父親說,爺爺是在喂牲口時暈倒的,村民們把他抬回家,他只在家里的炕上躺了三天,便匆匆地離世了,為此父親留下了終生的遺憾。爺爺病重的時候,學(xué)校里正值期末考試,家人怕影響我沒有告訴我,沒能見上爺爺最后一面,我很懊悔,為此我和父親冷戰(zhàn)了很久。后來奶奶告訴我,那會兒爺爺已經(jīng)神智糊涂了,依然喊著我的名字,聽到讓我心碎。
父親接我回去奔喪,眼看著裝著爺爺?shù)墓邹I離我越來越遠,我忽然頓悟了,今后我的生活里再也不會有爺爺?shù)纳碛傲?。我站在馬路中央,沖著爺爺走的方向嚎啕大哭,任憑父母如何規(guī)勸,我都無法停下來,懂事后第一次的生離死別,讓我對生活產(chǎn)生了恐懼感。直到哭累了,趴在父親的肩頭睡了過去,眼角依然帶著淚珠兒。
步入而立之年,繁瑣的生活壓力并沒有沖淡我對爺爺?shù)乃寄?。父親也常常的覺得愧對爺爺,每到清明鬼節(jié),父親總要我陪著回去給爺爺上墳,他立在爺爺?shù)哪贡?,久久不肯離去,以他獨有方式傳遞著對爺爺?shù)乃寄?。父親還常常教育我們,做人不可忘記本分,即使以后他不在了,也要我們兄長回去,看看爺爺,不要讓老人感覺到孤獨。
“父親接我回去奔喪,眼看著裝著爺爺?shù)墓邹I離我越來越遠,我忽然頓悟了,今后我的生活里再也不會有爺爺?shù)纳碛傲?。我站在馬路中央,沖著爺爺走的方向嚎啕大哭,任憑父母如何規(guī)勸,我都無法停下來,懂事后第一次的生離死別,讓我對生活產(chǎn)生了恐懼感。直到哭累了,趴在父親的肩頭睡了過去,眼角依然帶著淚珠兒。”
看到這里,我自己幾乎都被感動得要哭了。
這是一篇好作品,爺爺樸實、厚道、淳樸的勞動人民的性格是在濃重的懷念和濃重的抒情氣氛中表現(xiàn)出來的,使人受到鼓舞,起到了“藝術(shù)熏陶”人、“以情打動人”的作用。
肯定了這篇作品后,我想借這個機會,簡要地探討一下小說、散文、故事這三種文體,各自有什么特點?怎樣在創(chuàng)作中去各自發(fā)揮各自文體的優(yōu)勢,揚長避短,寫出更好的作品來?
如果用一句話來概括,小說是人物形象的藝術(shù),散文是抒情的藝術(shù),故事則是情節(jié)的藝術(shù)。用一句話來概括一種文體,難免會有“以偏概全”之嫌,但是,卻可以簡單明白地把這三種不同文體的主要特點突出出來,便于我們在創(chuàng)作中,根據(jù)不同生活素材,去揚長避短地選擇用什么藝術(shù)形式來創(chuàng)作自己的作品。比如,人物性格鮮明的,就去創(chuàng)作小說;懷念、思念氣氛濃的,就去創(chuàng)作散文;故事情節(jié)跌宕、恩怨情仇曲折,就去創(chuàng)作故事,那樣量體裁衣,就容易使自己創(chuàng)作出成功的文學(xué)作品來。
這一點感想,雖然是我在創(chuàng)作實踐中自己體會到的,但我愿意說出來,供喜歡搞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朋友們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