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一個滲透著詩意的季節(jié)，一個早晨開門，外婆門前對面的山還籠罩在朦朧之中，穿著一層輕紗，影影綽綽，在縹緲的云霧中，若隱若現(xiàn)，就像是幾筆淡墨的山水畫一樣。站在門前深深呼吸，嗅到了林子里飄來的泥土夾雜著清新的氣息，好像對面竹林里飄來的清香。
　　 云霧的漸淡，露出對面山的顏色，是剛剛侵染的綠，蒼翠的山腰間，山嶺上清新的茶樹葉，像是云霧洗禮過一樣，在此刻的眼眸下，萬物都是投著新生的青嫩，微風拂過，山雖無言，然非無聲，山澗那潺潺而流的小溪，從外婆門前流淌而過，像是優(yōu)美的琴聲奏響，如同輕快的鋼琴旋律，那么悅耳動聽，這一刻除了溪水的聲響，還伴隨著晨間翠鳥棲枝的清脆聲。
　　 很久沒有回來了，臨近清明，探親祭祖，自昨日踏進這片自然山水如畫的故土，一切都是那么的親切熟悉，下車的那一刻，橋頭的奶奶一眼就認出了我，并呼叫出我兒時的乳名，老人家開這間百貨店有些年了，奶奶是同學的婆婆，來往的人都喜歡稱呼橋頭奶奶，我也一樣，奶奶的鄉(xiāng)音讓我頓時有了一種歸屬感。我情不自禁地和奶奶道起了家鄉(xiāng)糯糯的鄉(xiāng)音，身邊的先生脫口而出“少小離家老大回，鄉(xiāng)音無改鬢毛衰”。這綿綿細雨浸潤的一方水土，高山流水組合的這一片風景，和難以改口的濃濃鄉(xiāng)音，讓我終身不忘。
　　 外婆的家是我出生長大的地方，無論我身處何處，這里一直是我心中稱之為故鄉(xiāng)的地方。
　　 隨著太陽的升起，暖日和風，今日哥哥陪我去給外公外婆上墳，他們的墳屋在東南的山上，太陽升起的地方，哥哥說：“那是山嶺最高的地方，晨曦時分外婆外公能看到太陽升起的第一縷陽光，傍晚能看到落下的最后一抹夕陽，還能高高遠遠地看到我在何方?！备绺缭谏仙降穆非懊嬉贿呑咧贿呎f著，我和先生跟在后面，淚水浸滿了我的眼眶。蜿蜒曲徑的上山小路，兩邊春茶嫩嫩、櫻花朵朵，我?guī)е林氐男那闊o心去觀賞。這一刻心急之事是去給山上的外公外婆點上一炷香，以磕拜的方式祭奠他們的在天之靈。
　　 還記得那一年，外婆在秋葉落盡的那一天，因病行至蒼涼暮年。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只覺得天地荒蕪，人世間的生離死別，莫過于割心裂肺的痛，世上最疼愛我的人走了，走得那樣無聲無息，由于我置身遙遠，未見到外婆最后的那一面，也成了我今生最大的遺憾。
　　 到達山頂外公外婆的墓碑前，未曾來過的先生走到山頂有些累喘，而我卻一點也不感覺到累，眼前浮現(xiàn)的是外婆那溫暖慈祥的面容，花白的頭發(fā)，小小的個子，穿一件大襟棉衣站在那里，似乎冥冥中在山頂呼喚我。猶記得孩提時放學在外跳皮筋貪玩，和村里的同伴女孩去山上采花，多少次您站在門口大聲呼喚，我都假裝聽不見，如今我夢里多少次千呼萬喚您，亦不得重逢，四更夢驚醒，夢境亦飄蕩。此刻，我佇立在您的面前，近在咫尺，卻黃土相隔，我淚流不止。靈魂深處隱忍的痛處、積攢的思念，在這一刻得已盡情宣泄。
　　 取一把黃土輕輕地覆蓋，靜靜地依偎在您的身邊，像曾經(jīng)您健在的時候。我每次回來最喜歡依偎在您身邊，聽您輕言細語敘說著久別的話語。門口的溪畔，亦記得我親昵地挽著您去洗衣洗菜，冬天的暖陽下陪您坐在門口揉肩曬陽，承歡在您的膝下耍賴。那撒嬌的場景恍如昨日，一幕幕地在我腦中映現(xiàn)。曾經(jīng)的那份疼愛，今生今世我再也不能親嘗了……
　　 此刻，我內(nèi)心莫名地生出一種憂傷和酸楚。遙望來時的路漫漫，竟不知道下一次歸鄉(xiāng)是何時？
　　 因工作的原故，回家聚時短暫，來不及和哥嫂多多共敘久別的重逢，帶著依舊如初對故土的眷戀，和念念不忘親人的心情，依依惜別，就要踏上回程的路了，而后則是漫長的思念與期盼了。橋頭離別哥嫂相送的身影，在車窗外漸行漸遠，路向前越走越長，故鄉(xiāng)卻離我越來越遠……
　　
　　 注：該篇文發(fā)于短文學網(wǎng)，筆名千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