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pk大獎賽”】逃離罪惡之地(小說) ——謹以此文獻給那些有家難回的苦命人
一
順著那個男人指點的方向,岳小明走過了幾條街,穿過了幾條巷,又拐過了一個屋角,才來到了人才市場。所謂的人才市場,其實就是一條窄窄的巷道。現在不是招工的季節(jié),街道上顯得格外冷清。岳小明看到一間屋子門前擺著一張桌子,桌子后面坐著一個“羊角辮”,桌子前面靠了一個牌子,牌子上面寫著:“江南第一紡織廠招工啟事?!彼妥吡诉^去詢問一下。“羊角辮”告知他們是紡織公司,只招女工,月工資1400元,目前不招男工。岳小明失望地離開了,眼睛環(huán)視四下搜尋著另外的機會。這時,耳邊響起了喇叭里傳來的吆喝聲:“我們廠急招大量男工,月工資2500元,廠里管吃管住,一天三頓大米飯管夠,晚飯有酒還有肉,專車接送。想做的趕快來報名了,一車能坐八個人,人滿即走!”
乖乖,一個月2500元,這工資一個月都快頂兩個月的了。順著這帶著極大誘惑的吆喝聲望過去,一個穿著西服系著灰色領帶胖胖的禿了頂頭皮亮得發(fā)光的男人,遠遠望去好像頭上頂著一個平底鍋,他手里拿著電喇叭正喊得起勁:“月工資2500元,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想做的趕快?。 ?br />
“叔叔,你們這是啥工作?。抗べY這么高?我能做嗎?”動了心的岳小明走過去,笑著與禿頂男人打著招呼,
“小伙子,過來,過來,讓我看看你!”禿頂男人拽過岳小明,斜著三角眼上下打量著,突然在他胸前捶了一拳,岳小明身子晃動了一下,不解地望著他,禿頂男人哈哈大笑道:“結實,收了!”
“我們是共同縣旺財磚窯廠,來這里是招收制磚工人的,月工資保底2500元,管吃管住,晚飯有酒有肉,你個子高結實,最適合拉車了,就跟著我們去吧!”瘦高個子司機說著就連拉帶拽地把岳小明弄上了身邊的面包車,禿頂胖男人仍然拿著他的電喇叭起勁地吆喝。在高工資的誘惑下,期間不斷地有人前來詢問并不斷地被瘦司機推上了面包車。
“老章,差不多了,也有六個人了,再多也裝不下了,我們可以上路了!”司機喊著禿頂男人。這個叫老章的男人真名叫章黑芯,瘦司機叫范賤仁,這二人是老道的江湖人販子,專門騙盲流人員賣給各黑窯廠做窯工,收取人頭暴利。這章黑芯聽到范賤仁的喊叫,這才收了電喇叭,停止了鴨子般的喊叫,跳上面包車說道:“早也過了中午了,餓壞了,到前面那個飯棚子里吃點飯再走吧。”范賤人答應著,把車開了過去,點了一桌豐盛的酒菜,一行人吃飽喝足,上車繼續(xù)西行。面包車在平坦的公路上飛馳,車窗外的毛白楊齊刷刷地向后倒下去。
午飯吃過后,面包車開始翻越險峻大山了。爬山的時候車開得很慢很慢,瘦司機范賤仁告訴他們這是中條山,山路險峻,讓每個人都坐穩(wěn)了。此時岳小明想到了一句話:“中條山,半天高,人在霧里瞧不著,車在路上跑,人在云中飄,似做神仙樂逍遙!”心中頓時有一種說不出的那種對大自然的敬畏之情。車一路顛簸,人也極易犯困,不一會兒岳小明就迷糊睡著了。
“大家都醒醒,都醒醒,下車方便一下,前面就進城了,還有1個多小時就到目的地了!”范賤仁把車子停在了小路上,章黑芯回頭沖后面喊著。路兩邊是一眼望不到邊的蘋果園,也無人看守,眾人就在果園里隨地大小便,完了順手摘幾個果子吃。
天完全黑了下來,車子七拐八彎,像喝醉了酒的醉鬼在崎嶇不平的道路上搖擺著,最后駛進了一個空曠的院子,像一頭極其疲憊的老牛在一處空地上停了下來。幾十個小時的顛簸,眾人都很疲憊,岳小明下車伸了個懶腰用眼審視著這個陌生的地方。
“老章啊,這次又網了多少條魚啊?”一個矮矮胖胖的大約50多歲的男人朝這邊走過來,邊走邊與這個禿頂男人打趣道,并客氣地與他握手寒暄。這個男人就是窯廠主賈旺財。
“哎,哪里啊,也就6個,去了車油錢也沒幾個了,哪比得上你賈老兄啊,無本生利,坐地生財,我這一路顛簸都散了骨架子了,賺點錢不容易??!”章黑芯一邊與窯廠主賈旺財握手一邊說道。
“哎,這也不錯嘛,500元一個,除去開支起碼也得能賺個2000元吧?你與老范這一趟跑得還算值得嘛!”賈旺財安慰著他的老朋友。
“哎,老賈啊,你看我這次給你帶來的都是強勞力,沒一個是童工,都是能干活的主,這次你多給點,按800一個,也給老弟賺點。以后有好勞工我還賣給你!”人販子章黑芯獅子大開口,要了一個高價。
“老章啊,你也別再討價還價了,我看就按600一個,給你3600元,跟我去屋子里拿錢走人吧。”窯廠主賈旺財一邊說著一邊領著章黑芯與范賤仁向著屋子里走去。進去不一會,章黑芯與范賤仁邊數著票子邊走出來,開上他們的面包車一溜煙就消失在黑夜里。
岳小明等六人被一個強壯的男人領著,來到了一間屋子里。屋子很寬敞,里面也住了幾個人,看著他們進來都流露出驚異的眼光。破舊的被褥散亂地堆在床上,一股酸臭汗味襲人。壯男人讓他們搬來一些磚頭壘起來,又指揮他們搬來幾塊木板,搭了個簡易床,放上幾張席子,就是住的地方了。搭好了簡易床,然后領他們去吃飯。晚飯是每人一個饅頭、一小碟土豆絲、一碗菜湯,并不像他們宣傳的那樣晚飯有酒還有肉。
二
“嘟嘟嘟……嘟嘟嘟……”一陣刺耳的哨子聲驚醒了還在熟睡中的岳小明,他看到室內其他人員都急急忙忙地爬起來,就像訓練有素的軍人,穿好衣服就一個個拿著自己的碗筷向著廚房的方向奔去,剛來的六個人也趕緊跟著他們一起跑過去。早飯是一個饅頭、一碗玉米稀飯,每個人給了幾片醬菜下飯。也就半個小時的吃飯時間,六點半鐘他們就到操場上集中排隊點名接受任務。
“岳小明,楊烯,你們兩個人跟著拉車組陳老頭去拉水坯,每天最低要拉滿50車,否則停你們的飯!吳用,陳曾磊,你們兩個分給出窯組。從窯里把燒好的磚頭背出來!宋大永,范江,你們負責裝窯,把曬干的坯子用車拉進窯肚子里裝好!每個組都有監(jiān)工,誰干不好要挨打,要挨餓!”昨天晚上領他們去宿舍的那個壯實的胖男人吩咐道,說完他大手一揮:“去干活吧!”人群四下散去各自忙活起來。
雖然也入秋,可秋老虎天氣仍然像一口蒸鍋,熱得讓人喘不過氣來。他們一行16個人排著隊,一個一個的從大機器下面把壓制好的水坯磚拽出來,再轉過身拉走。一車水坯大約400多斤,生產水坯磚的位置設在最高處,存放坯子的場地設在最低處。根據慣性的原理,拉車人越使勁車子跑得就越快,車子跑得越快就越省勁,這樣自然就逼著拉車人拉著坯子車在路上飛跑,一會兒一個個就熱得滿頭大汗,口渴了就喝一點涼水。好不容易挨到午飯的時間,一個一個才拖著疲憊的雙腿拿著碗筷去廚房打飯。午飯還可以,每人一碗大米飯、一碗菜湯,仍然是用醬菜下飯。
“陳老伯,你來這里多少時間了?賺了不少錢了吧?”在吃飯的檔口岳小明扭過頭問著班頭老陳。
“孩子,我與你一樣,都是被該死的人販子騙來的,我來了一年多了,至今沒拿到一分錢,干活慢了還要挨打。我家湖北農村的,我們那里很窮,出來想掙點錢補貼家用,沒想到被騙到這里來了,不但沒錢拿回家,連自由都沒了,也回不了家,家里也不知道咋樣了?!崩详愓f完就紅了眼眶落下淚來。
“??!白干活,還要挨打,這不就是奴隸嗎?那咋不逃走呢?”岳小明聽了老陳的一番話,吃驚不小。沒想到在本世紀末還有這么一塊污土處在奴隸社會,這與墻外的文明社會格格不入。
“想逃啊,可逃的了嗎?你看那些牽著狼狗的,拿著棍子的打手,你干活稍微慢一點就得打你,你就是再能跑狼狗也能把你找到,被抓回來還得打的半死。進了這個鬼地方,只有認命了,我這把老骨頭算是丟在這里了,只是可惜了你這個娃,也跟著遭罪了啊!”老陳嘆了一口氣說道。
“嘟嘟嘟……嘟嘟嘟……”監(jiān)工的哨子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他們又急匆匆地向著工地快步走過去。
三
"轟隆隆……轟隆隆……”一陣陣雷聲伴隨著黑云向著這邊壓過來,狂風卷著塵土瞬間把人吞沒了。“快快,大家都去坯子場上,用草簾子把那些坯子都遮蓋起來,不然一場大雨澆下來,那些坯子全泡壞了!”胖監(jiān)工賈生財指揮著眾人停下手里的活趕緊去遮蓋碼好的磚坯子。眾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大風中把這些磚坯子全部遮蓋起來。此刻,大雨傾瀉下來,眾人都急急忙忙地尋找避雨之所,而岳小明此時向著一處廢棄的破窯上奔去,任憑難友們的呼喊他好像完全聽不見,傻子一般的迎著風頂著雨頭也不回地爬上了那破窯的最高處。他朝著家的方向跪下來,雙手揚起,痛哭著大喊著:“媽……媽……”雨水順著他的頭發(fā)淋下來,夾著淚水流淌在這個他完全陌生的土地上。喊叫聲釋放著他多日積壓在心底里的無奈與痛苦。趁此機會,他迅速觀察著周圍的地形,發(fā)現東邊是一條寬闊的大河,北邊是黃土高坡,沒多遠地方就是懸崖絕路,南邊墻外是一大片果園,如果逃跑的話只能一路向南,越過果園,再進入南邊的大山,就有逃出去的希望。西邊是場里進出通道,大門有門衛(wèi)打手以及狼狗把守,很難逃出去。在冰冷的雨水的澆淋下,他站起來,又倒下去,再站起來,又搖晃著倒下去……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自己也趟在簡易床上,周圍圍著一圈都是難友們,是他們冒著風雨把岳小明從破窯上抬下來。發(fā)著高燒的岳小明掙扎著想站起來,腿發(fā)軟,頭發(fā)暈,試了幾次都沒有爬起來。
“你這個娃傻啊,還是發(fā)神經了?這么大的雨你爬那破窯上干什么?”老陳責怪道。
“我想家,我想媽媽,我想爬到最高處望望我的家鄉(xiāng)……”岳小明喃喃道。一提家鄉(xiāng),眾人都紅了眼眶。
“這是安乃近,醫(yī)治發(fā)燒的,一頓吃2顆,發(fā)發(fā)汗,這兩天陰雨不上工,休息一下就好了?!北O(jiān)工賈生財遞給老陳一包西藥,他也害怕工人生病耽誤了干活影響了創(chuàng)收。
“這個是今天剛來的后生,也分在你們拉車組,老陳你給帶著,熟悉兩天他就知道咋做了?!辟Z生財接著指著身邊一起來的一個看起來大約十七八歲的孩子說道。
“你就與岳小明住一個床。”老陳指著岳小明對這個孩子說。
這個孩子是登封縣人,家住嵩山腳下,姓劉名大勇。無父無母,是個孤兒,從小在少林寺里當勤雜工,是個俗家弟子,沒什么文化,確有一身好武藝。整天呆在山上,感覺枯枝無味,他向往外面的世界,很想到處走走看看,于是向老和尚辭行,因為他沒有受戒,老和尚準他下了山。身上所帶的錢很快花完了,在外面吃飯穿衣都需要錢,于是在鄭州火車站被人販子盯上以高薪騙來。他好像與岳小明很對脾氣很投緣,當晚就宿在了岳小明的床上,兄弟倆有說不完的話。
天放晴了,監(jiān)工們又驅趕著勞工們去上工。劉大勇跟著岳小明,一車一車地拉著水坯磚,監(jiān)工賈生財在半路上拿著紙張記著車數。在排隊等水坯的時候,劉大勇眉飛色舞地說:“等干了幾個月發(fā)了工資我游遍祖國的大好河山!”岳小明告訴他:“在這里干活是沒有工資的,我們都是與古代的奴隸一樣,是白干活的!”劉大勇不信,就問老陳,得到確切的答復后,他不干了,躺在車上睡起覺來。賈生財看見劉大勇干活偷懶,拿起棍子就打了過來,邊打邊說:“我讓你偷懶,不好好教訓你一下,你也不懂這里的規(guī)矩!”可他哪里知道劉大勇一身好武藝,論打架人家是祖宗。賈生財一連十幾棍棍棍走空,都沒有傷到人家一根汗毛。這邊一開架,眾人都停下手里的活過來圍觀,另外3個監(jiān)工看這邊打起來了,都牽著狼狗跑過來加入了戰(zhàn)團。四個男人圍住一個剛成年的小伙子,絲毫占不到便宜,倒是被對方打的落花流水,狼狽不堪。圍觀的勞工們看到劉大勇今天為他們出了口惡氣,都喊打得好。狼狗看主人吃了虧,嚎叫著拍上去,劉大勇從小就怕狗,被狗咬住了褲管拽翻在地,4個壯漢打手乘機撲上去,死死地摁住他,用繩子捆了個結結實實,惱羞成怒地又補上幾腳,然后把他丟在工棚里,叫嚷著停他的飯,先餓他三天再說。
晚飯時間,岳小明打來飯菜偷偷地分一半給了劉大勇,勸道:“兄弟,暫其先忍耐一下,委屈一段時間,我們一定會想辦法逃出去。天無絕人之路,辦法總比困難多!”在眾人的勸說下,劉大勇向賈生財認了錯,表示會老老實實地干活,打手們這才放過了他。
四
一陣冷風吹過,片片泛黃的楊樹葉飄搖著隨風落下,它們在地上痛苦地翻滾著,在生命最后一刻還在做著極力的抗爭。目睹這一情景,聯想到自己目前陷入樊籠,想到家鄉(xiāng)日夜盼望的父母那無助的眼神,岳小明心中便充滿了無限感傷,淚水便控制不住地簌簌流下來……
夜晚躺在床上閑聊的時候,劉大勇就問岳小明:“有何種辦法帶著他們逃出去?”岳小明只是一次次安慰他:“目前時機不成熟,要伺機而動,要有絕對的把握,而不能半途而廢引起窯廠主與打手們的警覺而壞了大事!”
“快快快,抓住他!抓住他!”就在天將亮的時候,一陣急促而凌亂的腳步聲加上狼狗的嚎叫聲漸漸遠去。驚醒了的岳小明意識到,又有哪個冒失鬼逃跑了,但愿他能順利地逃出去。醒來的人們爬起來,依舊排隊去打飯,吃完早飯在哨子聲的召喚下在操場上排隊接受分派任務。
問好老師,期待佳作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