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打工記(散文)
這兩天都經(jīng)歷了什么,只有我知道,當(dāng)然,還有天知道。
凌晨三點鐘,我和老公就得起來做飯,因為要去打工。他燒火,我蒸饅頭,還得準(zhǔn)備中午吃的干糧,菜是黃豆芽燉土豆湯。四點鐘來車接,去很遠(yuǎn)的地方栽樹,離家七八十里路,還要一個村一個村的撿人。路上就要花近兩個小時的時間,坐車都累,擠的還難受呢,小小的駕駛室里坐了六個人,那滋味兒,沒體驗過的人,用什么詞形容,他都不一定會懂。
終于到達(dá)目的地,我們背著自己的干糧兜子下了車,村里的老鄉(xiāng)照顧我,沒讓我坐后面的敞篷里,看老公和他們凍得啊,心里想著明天一定要給老公帶棉襖。
老板娘開始數(shù)人數(shù),然后分工。老公分去挖死樹了,我分到一把長長的樹剪子,拿著就挺沉的,還要舉起來修樹,修好的樹是要挖去移植路邊的風(fēng)景樹,要修出半圓形的,很費(fèi)工,當(dāng)然,更費(fèi)力。
我做事比較認(rèn)真,還得到了頭兒的夸獎,他說,都向人家小崔學(xué)習(xí)啊,看看她修的多好,我心里高興,美滋滋的。咱出來也許并不是為了掙那100塊錢,更多的是想實現(xiàn)自己的價值,真的!朋友們,當(dāng)你們看到路邊的風(fēng)景樹的時候,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想到過,也曾有過我的付出。
快十點鐘的時候,我們的頭兒接到電話,全體人員撤離此地,去街里綠化,這十八個人又集合,我看到老公,他笑著問我累不?我說不累。其實,我很累,舉的胳膊都疼,但我不敢說,怕明天他不讓我來,他心疼我。頭兒并不容我們多說話,催促著上車走,路上我拿出饅頭,著急忙慌的吃了一個。早飯吃的太早了,餓的渾身沒勁兒,掙點錢,真的不容易,家里是婆婆幫忙看著,炕頭上還有80個鵝蛋,過十天就要出小鵝了,怕熱。
下了車就開始往路右邊的樹地添土,一鍬接著一鍬,身邊是來來往往的車輛,和那些穿著講究的城里人。大型推土機(jī)在前面推,伴隨著轟隆隆的響聲,后面跟著一排人在這里干活兒,還有別村的男女老少。中午天也熱點,汗流的都擦不過來,這個時候又想著衣服穿多了,也忘了早上挨凍的事了???1點鐘的時候,就有工友拿出手機(jī)看,盼著下班,因為餓,能不餓嗎?早上三點半吃的飯,都快八個小時了,而且我們干的都是體力活兒,我還偷偷的塞給老公一個煮熟的雞蛋,我說你偷偷的吃,別讓頭兒看見,挨說,犯不上。他吃了,后來聽他說,噎著了!
老板過來喊一嗓子,下班了,聽到的工友們紛紛相互轉(zhuǎn)告,收起鐵鍬,去車?yán)锬贸龈杉Z,找個背風(fēng)的墻角,就開吃,都餓蒙了。巧的是,我們正好坐在飯店門口,里面時不時的就會飄出陣陣菜香。我都有想走進(jìn)去的沖動!工友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沒有一個人真的走進(jìn)去,饞的我直咽口水。老公說,走吧,我?guī)阆嘛埖?,我笑了,二十塊錢能夠花嗎?我們倆兜里只有這么多錢,吃不起啊。我說,算了吧,看人家都不去,咱倆也不去,對付一口得了。老公沒說話,拿起兜子就開始找饅頭,其實,他心明鏡似的,我不會去,他更不會去,說說也就是自我安慰罷了。陰天下雨不知道,兜里有沒有錢,自己還不知道嗎?我們也只有看的份了。
看到鄰居家拿的都是買的面包,火腿腸,還有西紅柿,干豆腐,香其醬,大蔥。再看看我們兩口子,有的只是饅頭和涼水,我悄悄的和老公說,今晚開支,明天咱倆也買點好吃的,我饞。他還是不回話,他吃,我也吃,一口饅頭一口水,也吃得香甜,拿五個饅頭,我吃三個半,我老公可能都沒吃飽,沒飯了……
他起身走了,我以為他去廁所,在他還沒回來的時候,就聽見頭兒又喊,咱村的人都上車,走了。我心想,這咋又走了呢?沒有人告訴我們,車要去哪里,就說接到老板的電話,撤離此地,我遲遲不肯上車,我在等我老公,我告訴頭兒,他去廁所了,馬上就會回來。我站在車邊張望,焦急的等待著,終于看到我老公了,他在路口等綠燈。我大聲喊:“老公,快點過來,我在這里,車要走了?!彼麚]手示意已經(jīng)看到我了,我這才發(fā)現(xiàn),老公手里提個方便袋,里面裝幾根火腿腸,還有西紅柿。我的眼一熱,我以為他沒回答我,是不想讓我亂花錢買吃的呢,結(jié)果他去給我買回來了。十八個人又?jǐn)D進(jìn)一個面包車,路上才聽說是去別的鎮(zhèn)。
剛進(jìn)那個鎮(zhèn),頭兒說下去三個女的,兩個男的,栽丁香樹。本來我想下車的,老公沒讓,意思是,他想和我分到一起,他能照顧我。我乖乖的聽話,車?yán)覀兝^續(xù)走,大約又走出五里地。車停了,全體人員下車,各自拿著干糧和水,放到路邊。男人去卸樹,女人清理樹坑里的土,栽樹。那是一車拳頭那么粗的松樹,200顆,都很沉,兩個女人拿都費(fèi)勁兒。老公去卸車,看著他單薄的背影,我也心疼,可我又有什么好的辦法呢?
聽說老板和頭兒說好了,栽完就讓回家,栽不完的話,貪黑也得栽完。好像是命令性的,我們這些打工的,只有干活兒的份兒。頭兒就催促我們干,路邊的土是從城里拉來的,里面還有磚塊和石頭,很不好清坑里的土,鐵鍬都弄卷印了,又是一頭大汗。
累,餓,渴。兜子離我們越來越遠(yuǎn),回來喝水耽誤事兒,頭兒也不會讓,姐妹們都干,也沒有人敢說渴,因為我頭一天來,不懂這里面的規(guī)矩,我就提出要求,去找水喝。路邊的食雜店,咱不敢去,兜里沒錢,去了就得買水。我看到有個郵局,進(jìn)去問問,漂亮的女人說沒有水,但院里有個水龍頭,你看看能不能放出來吧。我謝過她轉(zhuǎn)身出來,打開水龍頭,溫?zé)岬乃髁顺鰜?,我喝兩口,又等兩分鐘,這下涼了,姐妹們看到我喝水,也都來了,喝個痛快,感覺這水真甜!
頭兒追著我們快點栽,說栽完立馬給開支回家,工友有干時間長的,就說不到六點栽完也不可能讓咱們走,這都是計!我不懂啥是計,別人干,咱就得干,半下午沒消汗,累得腿疼,我左腿曾經(jīng)做過兩次手術(shù),真的是很疼。以前聽婆婆說累,拿不動腿,我現(xiàn)在算是知道拿不動腿是啥滋味兒了,就像兩條腿綁了鉛塊一樣的沉……
這個鎮(zhèn)直徑有多遠(yuǎn)的距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們把道兩邊都栽上了松樹,走了兩個來回,總算栽完了,時間是五點,我們高興,心想能提前一個小時回家了,美!
剛坐下休息,一輛白車開來,就聽那人打電話問樹栽子到哪兒了,我們就知道事不好,這還是讓干啊,可誰又敢說不干呢?
他說,你們都上車去街口處等樹來了再栽,還有700顆丁香。哎呀我的媽親呢,這咋還沒頭了呢,這是打工嗎?對我來說,這就是要命?。☆^兒給總老板打電話,說的啥咱也聽不到,就知道最后的結(jié)果是,栽。
打工的,敢怒而不敢言。不栽,除非你這一天工錢不要,誰敢不栽???黑色寶馬在我們身邊停下,下來穿一身黑衣服的中年男人,不用問,就知道他肯定是總老板,那派頭,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學(xué)得來了,總老板和頭兒說,栽完這一車樹,下班。栽不完,加班??粗@一大車的樹,我心都顫啊,本來腿就疼,啥時候能栽完啊?我不加班行不行啊?只能是自言自語,沒有人會聽我說。我老公向頭兒要了兩片安乃近,在二老板的白車?yán)镆它c他喝剩下的茶水,我吃了藥,和老公分到一伙兒栽樹,我只是扶樹,都是他自己埋的坑,我沒有一點力氣了,真的……
我和老公說,這藥咋還不過勁兒啊,腿咋還這么疼啊,我一步都不想走了,老公依舊滿頭大汗,說快好了,一會兒就不疼了。就這樣左一會兒又一會兒的干著活,他要付出比別的男人更多的力氣,為了我。
總算捱到了栽完,都快七點了,開支的時候,每個人加了五塊錢,我看到老公手里拿過來的210塊錢,我都想哭,想大哭,真的!
到家就點燈做飯,還是早上剩的饅頭和黃豆湯,熱透了就吃。剛吃兩口,我就咳嗽的不行,好像是啥東西進(jìn)了氣嗓一樣,上不來氣,說不出話來,老公嚇壞了,拉著我的兩個手問,你咋啦?我使勁兒抽出手,指指嗓子,又指指手缸,他明白了我的意思,扶我坐下,去擓了水,我喝一小口,緩過來點,還是不能說話。心里特別的害怕,怕死,怕就這樣憋過去。老公也嚇蒙了,我從他的眼神兒當(dāng)中看到了驚恐不安。大約四五分鐘之后,我好點了,就對他說,你吃飯吧,干一天活,餓壞了。他沒吃飯,拿起手機(jī)就給頭我們兒打電話,說我明天不去了……
我瞞怨他說,等我明天好點了,我還能去呢。他說你不要命了嗎?在家呆著吧,你掙點錢都不夠去醫(yī)院檢查的費(fèi)用,別說治病了。腿疼這樣還去干啥?聽話,別去了,你在家,我晚上回來還能吃上熱乎飯……我無語了,是的,這兩年,三次手術(shù),花了近十萬,靠我打工是掙不來的。
今天,我老公又去了,看看車漸行漸遠(yuǎn),想著晚上還會拿回來的100塊錢,真的舍不得花,因為我深有體會,這錢是用多少汗水換來的,我在家給他做魚,這是年前他買的沙丁魚。前幾天他就說想吃肉,我一直沒舍得烀一塊,今天晚上,我做肉給他吃,我還給老公買了黃瓜,西紅柿,明天早上給他帶著,別總看著人家吃!
打工者,周而復(fù)始的活著!我真的希望總老板能說話算話,信守承諾,尊重我們打工者,雖然我們之間的地位不同,但我希望您能學(xué)會換位思考,我們也需要您的理解!
——2018.5.15.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