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背影
“申建民!叫你的父親來學校一趟!”
放學時間快到了,到學校打了一晃剛想開溜的申建民還讓守候很久的教導主任給抓了個正著。
申建民瞪了一眼教導主任,頭也不回地走了。
教導主任搖了搖頭,這個孩子,天資聰穎,可最近上課經(jīng)常睡覺,就是這樣也能學會一多半。要是用功,考個好高中不成問題。才十幾歲就一米七的大個子,身姿矯健打的一手好球,上學或者搞體育都是個好苗子,不知道怎么就迷上了去網(wǎng)吧,中考就要到了,再這樣下去可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談了幾次都沒有效果,吊兒郎當?shù)臉幼诱嫦氤樗活D,上學的路上能看到他,放學的路上也能看到他,偏偏在學校里就看不到他的影子。有同學說,他自行車后座上的書包就沒拿下來過。
第二天,從教導主任辦公室出來的父親,臉黑的嚇人,父親四十多歲才有了他這個獨子,一向心疼的緊。
靠在走廊墻上的申建民正走神,看到父親出來,一步上前,剛想問問父親領導說了什么,一看父親的樣子,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地又吞了進去。喏喏地跟在父親后面,大氣都不敢出,摸了摸腦門,居然有細微的汗珠,看來這一頓揍是免不了了。
等著申建民推出來自行車,父親環(huán)視一周,仔細地看了看校園。
“這學校環(huán)境真好,我上學的時候教室還漏雨呢!”父親嘀咕了一句。
“你很久沒去上課了?”
“嗯,我,我逃學了,不過就一次,真的,他們說網(wǎng)吧很好玩,我就去了?!?br />
“哦?!?br />
父親不再說話,在前邊慢悠悠的走著,申建民看不見父親的表情,也許是猙獰的吧,準備揍孩子的男人要么就是面無表情的,這個并不高大的男人走起路來兩只胳膊有節(jié)奏的擺來擺去。申建民覺得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仿佛已經(jīng)看到父親手拿皮帶準備抽自己了。
一直走到家,父親再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推著自行車的申建民手都累酸了,從來沒有覺得從家里到學校是如此遙遠。
父親在院子里蹲了下來,點燃了一棵旱煙,吧嗒吧嗒地使勁吸了幾口,深深地嘆了口氣,站在邊上的申建民像等候發(fā)落的犯人,垂頭喪氣卻有不敢動,他怕父親發(fā)火,但他更怕父親的悄無聲息,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爆發(fā)顯然更讓人覺得恐怖。
不一會,父親把煙扔在了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腳。拿起兩把放在角落里的鋤頭,其中一把遞給了申建民:“走,跟我去地里鋤草?!?br />
申建民蒙了,上初中后,父親沒讓自己下過一天地,不知道父親的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只好拿起鋤頭跟了上去。
太陽落山后,父親才張羅回家,申建民像獲了大赦的犯人,一溜煙跑到了家里。一覺醒來,渾身的骨頭像散了架,朦朦朧朧地感覺天好像亮了,申建民翻了個身準備再睡一會,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父親正站在床前靜靜地看著他。
“醒了?上學時間還早,跟我去地里幫幫忙吧!”說著走了出去。父親的話慢聲細語,聽起來卻是命令一樣不容拒絕。
揉揉惺忪的睡眼,胳膊腿不聽使喚一般,疼得申建民哎呦哎呦地叫著,磨蹭著趕到地里的時候,父親已經(jīng)鋤了很遠,只能看到小小的背影在慢慢地移動著,他回頭看了一眼申建民來了,又自顧自地繼續(xù)鋤著。
每鋤一下,鋤頭就像千斤重,重得拿不起來,荒草像粘在地上似的,鋤也鋤不下來。天漸漸大亮起來,樹葉沙沙作響小鳥在歡快地叫著。
“爸,要上課了,我走了!”約莫著快到了上課時間,申建民扔下鋤頭,逃也似地向?qū)W校跑去。
申建民從來沒覺得坐在教室里也挺舒服,他有一段時間沒見到他的同學們了,大家看到申建民也很驚訝,很多人都以為他已經(jīng)輟學了。
十幾天下來,申建民不得不開始寫作業(yè)來逃避去地里干活的“刑罰”,也奇怪,只要看見申建民在寫作業(yè),父親便不再喊他去地里。中考的日子一天天了近,申建民每天寫完作業(yè),又用偷偷攢著準備上網(wǎng)的錢買了幾本習題拼命做。
中考結(jié)束了,申建民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考上了縣一中,新生報道的那天,父親放下背上的行李,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娃兒,爹種了一輩子地,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你走正道,這些天累著你了吧……”
望著父親離去的背影,勞作了一輩子的他已經(jīng)有些駝背了,腳步也有些蹣跚,此刻他卻是全世界最偉岸最高大的人。
申建民抹了一把淚,向宿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