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PK大獎賽”】窯洞情結(散文)
假期,三四個好友相約黃土高原上素有“綠色明珠”“天然氧吧”的黃龍縣,看望一個大病初愈的同學,觥籌交錯,歡聲笑語,一時間竟然忘記了時間,很快紅日西沉了,便決定留宿黃龍縣城,親身體驗被稱為“黃土高原上的香格里拉”的獨特的美。
驅車繞行至環(huán)城路,一排排依山而建的窯洞映入眼簾,青磚紅窗在夕陽余暉的照耀下格外醒目。好友問:“你知道那是啥么?”同行者隨口答道:“住戶呀!哈哈,錯了,是酒店!”“什么什么酒店?”
我立刻將頭伸了出去,眼睛盯著一排排窯洞,說道:“今晚就住這里了!”好友不好意思說下午都聯系了,客房在周四的時候已經被預定完了,我們幾個面面相覷,唯有嘆息。
說起窯洞,生長在渭北高原的我非常熟悉,我和那就勢而建的窯洞還有一份割舍不斷的情緣。
窯洞是我國西北黃土高原上古老的居住形式,它沉積了古老的黃土文化。這種民居可以追溯到四千多年前,黃土高原土層厚,智慧的人們利用有利的地形就勢而鑿,既節(jié)省了財力人力又冬暖夏涼。供人居住的就鑿得高一些深一些,前半部分住人、招待來客,后半段做庫房,盛放糧食及家具等物品。廚房緊挨著,相對就小一些,除了做飯的鍋臺、案板之外,貼著窯掌(最后面的地方)存放柴火和為數不多的煤。要是養(yǎng)豬養(yǎng)羊的話,那就更方便了,就在院子里厚厚的土層上選一個合適的地方,大半天就做成了。
家里的男孩長大了就在旁邊的再鑿一孔窯洞,裝上簡單的門窗,窗戶下盤上一席土炕,就可以委托親鄰介紹對象。一個男人有了窯娶了妻才算成了家立了業(yè)。男人在黃土地上刨挖,女人則在土窯洞里操持家務、生兒育女。
路遙先生在《平凡的世界》里寫到,孫少安兄弟倆的愿望就是給父親鑿幾孔窯洞,用石頭接窯口,使原本貧窮的家人在村里能挺起胸脯。多么樸實真切的愿望,也是那個時代黃土高原上多少寒門子弟的愿望呀!
小時候常住姥姥家,院子坐北向南,主窯洞就像四合院的上房,左邊是大舅一家人住,廚房在右面,因為院子特別長,加之人口多,前面脫離黃土層的空地上還蓋了三間瓦房,其余的空地方姥爺栽了香椿樹、桑葚樹、棗樹和石榴樹。一到春天院子里就充滿了生機,綠葉紅花,蜂蝶飛舞。
大人下地勞作,約上幾個小朋友就開始在偌大的院子里藏貓貓,院子里所有能躲藏的地方都是我們的藏身之地,而最有趣的是躲在窯洞深處糧倉或家具背后,大氣不敢出,身邊有老鼠啃東西的聲音,身子不停地哆嗦著,心里期盼著別人趕緊找到自己。
炎炎夏日,窯洞里格外涼爽,外婆蒸的饅頭、做的飯菜也會端到窯洞深處,存放在那里支起的架板上,窯洞深處的溫度比外面要低的多,就是一個天然的冰箱。如果從外面滿頭大汗回來,外公就會叮嚀先在窗戶下的炕沿上坐一會再去里面乘涼。晚上點上油燈,外婆小姨在燈下做針線活,我們就玩玩鬧鬧的,睡覺前外婆會給我們肚子上纏上床單,這樣不至于著涼。
時光在手指間悄然流逝了,昔日的黃毛丫頭也上完了小學。那年春天,母親拿出家里的積蓄在村子里購買了一院新宅基地,按照居住習慣,在新宅基地上要箍兩孔大磚窯。磚窯和外婆家的土窯不一樣,它是在平地上先用厚土砌成厚背墻,然后用磚和白灰箍成拱形的窯洞,
很快就備好了箍窯洞用的材料,聯系好匠人就開始動工了。一家箍窯,四鄰八舍都來幫忙,沒有工錢,有的是鄉(xiāng)鄰淳樸的情感。男人干力氣活,婦女們就在廚房忙著燒水做飯,窯洞完工了要大擺酒席感謝鄉(xiāng)鄰。
箍好的窯洞,藍磚白縫,紅門大窗,裝上了錚亮的玻璃,鄉(xiāng)親們羨慕不已。磚窯比起外婆家的土窯洞亮堂多了,也裝上了電燈,告別了煤油燈。
后來政府實施了搬遷工程,外婆一家和村鄰們告別了山坡村莊,搬到了渭河邊的平原上。有一次路過外婆曾經居住的村莊,特意走進兒時嬉戲玩耍過的小院,院子里雜草叢生。那一刻,心里陡然涌起酸楚。很多住戶在前院蓋起了平房,已經廢棄了那幾孔窯洞,窯洞前的平地上種植了一些樹木和蔬菜。主人告訴我們,這些年當地的人們開采山石,頻繁的炸山,使村子里的土窯洞都成了危房,都不敢進去了,在窯門口種點蔬菜,一則隔開了與危險窯洞的距離,二則蔬菜即采即食。聽到這兒,我沉默了。
窯洞是一個時代特有的產物,有著獨特的居住價值。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渭北高原上越來越多的窯洞被廢棄了,挖掘的更少,年輕人都跟著時代前進的步伐奔波于城市,鄉(xiāng)村留守的老一輩也越來越少了。
從磚窯到如今的平房,居住方式見證著人們生活的變遷。窯洞里那些點點滴滴都藏在了心里,留在了記憶里,永不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