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PK大獎賽”】童趣(散文)
童年寫滿了饑餓,那赤著腳光著腚的日子,竟像珍珠般深藏在記憶的寶盒里……
那時的孩子大都沒有啥玩具,一片葉子,一根木棍,一個小瓶子,一朵小花,都會玩上半天。我和小伙伴桃紅、狗剩、長有三個老是粘在一起玩抓石子、丟手絹、捉迷藏、踢毽子。
有一天正玩著捉迷藏,桃紅的口袋突然掉下了花花綠綠的糖紙,她說去城里表姐家吃了糖舍不得丟掉紙,連帶著把別人吃的糖紙也拿了回來。大家用手撫摸著羨慕不已,桃紅神秘地叫我們閉上眼睛,哇,她的手心里竟躺著一塊綠花紙包裹著的方形硬糖,我們都尖叫起來,桃紅小心翼翼地剝開了,先伸舌頭舔下再咬下一點遞給了我,然后四個人輪流舔著,一塊糖竟吃了一個多小時。等糖吃進肚里后,還不停地吮著嘴唇回味著。狗剩眼珠一轉(zhuǎn)說:“我們做糖吧!”大家就分頭去找方形的小石塊,然后把石頭擱在糖紙上,包好擰緊,一枚漂亮的糖塊就做成了。我們嘻笑著順著路丟下,還特意在井邊丟了幾顆。遠(yuǎn)遠(yuǎn)看到孟爺爺擔(dān)著水桶過來了,我們急忙躲起來。他放下水桶彎腰撿起裝進口袋里,又掏出一顆輕輕剝開,接著跺腳笑罵起來:“出來,讓我瞅瞅,是哪個死貴娃子干的好事,敢騙你爺爺?”我們跳出來拍著巴掌大笑,然后一溜煙兒跑了,身后傳來了孟爺爺?shù)慕新暎骸疤詺獾巴拮觽儯烊ド蠈W(xué)吧,省得在家里瞎搗亂!”
該上學(xué)了,我背著媽用舊布塊做的花書包,桃紅背著她姐用過的紅書包,倆男孩神氣地挎著舊黃軍用包。剛做了一年級的新生,狗剩、長有搗亂就出了名。那是個瓜菜滿園的初夏,下午上罷第三節(jié)課,王老師要大家到操場集合,我隨同學(xué)們走了出去,大操場里四個班級都排隊站立著,四五尺高的土臺子上站著五個男孩,我一眼看見狗剩長有和三個高年級男生一字排開,他們腳前都放著東西,臺上有老師還有倆大人。老師先講話:“這幾個學(xué)生逃課偷東西吃,是嚴(yán)重的錯誤!為了讓他們記住教訓(xùn),叫他們自己把贓物舉起,大聲地數(shù)出來!”高年級的男生臉兒通紅,聲音像蠅子。輪到狗剩時,他那細(xì)胳膊舉得筆直筆直的,長有也不含糊,他那尖細(xì)的童音數(shù)出六根黃瓜、五個西紅柿,接著那倆大人說:“娃們肚子也是太餓了,就不追究了,以后可不許再偷!”大家眼巴巴地盯著他們用袋子提走了東西。散會放學(xué)回家的路上,我早上喝了玉米稀湯,肚子咕嚕咕嚕叫著,狗剩變戲法似的從懷里掏出來一根嫩綠的黃瓜,長有也從衣服兜里拿出個西紅柿,他倆拍著自己滾圓的肚子,美滋滋地叫著“飽死啦!”我咔嚓一聲咬一口,桃紅也啃了一口西紅柿,嘴角溢出了紅紅的液汁。我們四個人拉起小手圍著圈歡笑著。忽然,聲音戛然而止,我們心照不宣地都跑向了河邊,撩起清水洗臉洗牙齒,互相檢查后還把嘴貼在對方的嘴上聞一聞,確認(rèn)聞不到味了,接著小手拉鉤發(fā)誓,都不準(zhǔn)告訴大人,大家都點了點頭,這才各自蹦跳著回家了。
冬天到來時,我們又演了一出“哭墳”戲。那天刺骨的冷風(fēng)使勁兒瘋刮著,穿著一雙很舊單鞋的狗剩向我們?nèi)齻€眨眨眼睛,我們心領(lǐng)神會,悄悄地走出了教室。他說這鬼天氣冷死了,長有摳著棉襖上的破洞也說冷死了,我抱著雙肩渾身不停地顫抖著,桃紅跺著腳說自己的棉褲薄的就像單褲子。沒人喊預(yù)備,我們一塊兒撒腿就跑,誰知被班主任張老師逮個正著,結(jié)果我們四個人在課堂上被亮相做檢查。放學(xué)后我們灰頭土臉低頭走著,忽然狗剩問:“你們說路邊的沙堆像不像張老師的墳?zāi)??”我們說:“太像了??!”長有去路邊弄了一根樹枝插了下去,我從地上拾起了一張白紙,撕成了條條,桃紅幫著掛了上去,四個人跪下,學(xué)著大人哭墳的樣子,“哎呀,我的張老師,你咋就死了啊?嗚……嗚……嗚……”哭幾聲就笑得東倒西歪了,我小聲:“張老師人其實不壞的?!贝蠹艺纬鰭炝税准垪l的樹枝時,張老師騎著自行車到了眼前,我們嚇得臉色蒼白,他問:“你們四個咋都不拿書包,我給你們送來了。記住一定做好作業(yè),我要檢查的?!闭f著話他的眼睛看向了土堆,“咦,你們這是在干啥?是給我哭墳嗎?看來你們不舍得我死嘛!我還真不想死呢,記住要遵守紀(jì)律努力學(xué)習(xí),等你們長大了,就知道老師是對你們的好?!睆埨蠋熡檬置肥!㈤L有的頭,眼中溢出了閃閃的淚花……
從那天起,我們再沒有逃過課。日子過得很快,放寒假了,結(jié)果我們又干了一件驚動全村人的大事兒。那天下午,我們在村頭一塊寬敞的雪地里比賽堆雪人,正玩得高興時,狗剩忽然爬上了那棵歪脖子柿樹,他雙手做著握方向盤的動作,嘴里“嗡――嗡――嗡”地哼叫著,然后腳一踩沖我們大喊道:“我的車要開了,誰坐快上車!”長有蹭的一下爬了上去,我和桃紅在樹下急得直轉(zhuǎn)圈兒,狗剩沖我們喊道:“快站在樹根上,伸出手拉你們上來!”他倆一人拉一個,嘴里喊叫著:“一,二,三,加油!”只聽咔嚓一聲,那棵光禿禿的老柿樹一下子被壓斷了,我們還沒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全重重地摔在雪地上了。顧不得疼痛了,爬起來就瘋跑,因為這棵樹是會計家的,他可是出了名的兇人?;琶χ?,我們鉆進了西坡一個白菜窖里。這時天慢慢地黑了下來,不知名的鳥叫得特別瘆人,我們一個個嚇得開始哭泣。狗剩拍著胸脯說:“你們都回家,讓會計打死我吧。”我堅定地說:“大家要死一起死!”外面的風(fēng)呼呼刮著,我看到遠(yuǎn)處有燈影,聽見了媽大聲叫著我的名字,接著各家大人都在大聲呼喊著,長有媽的聲音格外響亮。我們蜷縮在一起,不敢出半點聲響。不知過了多久,嘈雜的腳步聲由遠(yuǎn)而近,二十多個大人發(fā)現(xiàn)了我們,沒有想像中的被挨罵和揍,各自的媽抱住自己的娃哭著……
時光荏苒,當(dāng)年的“惹禍精”,永遠(yuǎn)定格在了童年的那段記憶中,每逢想起,我便忍俊不禁。
童年,給我留下了太多太多天真快樂的美好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