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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流年】暴富(小說)


作者:任珂 布衣,318.50 游戲積分:0 防御:破壞: 閱讀:3344發(fā)表時間:2018-07-11 10:25:36

【流年】暴富(小說) 李良山是六十多歲樸實的農(nóng)民,一輩子靠種地為生,用他自己的話說,土地就是他的命,守住土地就等于守住自己的命,平時街坊四鄰都親切地喊他老李頭。??
   ?鄰居們傳言政府要征用土地,老李頭大怒,他扯著嗓子喊:“土地是國家分給我的,是祖祖輩輩留下來的,是農(nóng)民的命根子,誰敢動我的土地,我刨他家祖墳?!??
   鄰居們七嘴八舌的嘈雜聲言猶在耳,“只要給錢就拿去吧!老李頭你這土里刨食莫非刨上癮了?你敢跟政府對抗?”??
   “政府咋滴?政府敢毀農(nóng)民的土地,就是跟國家作對,我不信他們敢強買強拆?!闭f罷,老李頭挺起腰板,昂起頭,甩著手里的大煙袋回家了。??
   大兒子李占強笑嘻嘻地把一瓶酒放在老李頭面前,“老爸,這是我特意從縣里買回來孝順您的,您多喝點??!”他斟滿一杯酒遞給老李頭,老李頭沒接,斜著眼睛盯著他,“難得??!有生之年還能喝到兒子孝敬的一瓶酒?!??
   李占強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爸,您這話說的被外人聽到好像我這個做兒子的虐待您似的?!??
   老李頭“哼”一聲,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布滿皺紋的臉龐頓時紅通通的。知子莫若父,他心里清楚的很,兒子肯定聽到那些傳言,巴不得土地被征用呢!??
   果然,李占強提起去年鄰村的土地被征用的事,那些農(nóng)民一夜暴富,家家戶戶翻身農(nóng)奴把歌唱,“老爸,眼下對咱農(nóng)民來說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您這輩子趕上好形勢了,終于不用臉朝黃土背朝天的刨食了?!??
   老李頭“啪”一聲放下筷子,桌子被震得顫抖了一下,“閉嘴,土地是啥?土地是農(nóng)民的根,是農(nóng)民的胃,只要有土地在,命脈就掌握在自己手心里。錢算啥?總有花完的時候,我就不信,政府能給你一輩子花不完的錢?”??
   李占強的倔脾氣也被老李頭激出來了,“爸,您這輩子靠土地活著,總不能讓兒子,孫子,也像您這樣生活吧!”??
   老李頭眼睛一瞪,胡須翹起來,“你就是靠我刨土地養(yǎng)大的,你長大了翅膀硬了,敢瞧不起農(nóng)民?你的媳婦也是靠我刨土地給你娶回家的?!闭f罷,他下炕趿拉著鞋往屋外走,迎面剛好碰到孫子。??
   孫子拽著老李頭的袖子,撒著嬌,“爺爺,山妞家里剛買回一臺電腦,我也想要?!??
   老李頭蹲下身子,撫摸著孫子的小腦袋,意味深長的說:“苗苗,咱不用那些玩意,咱用腦子。”??
   孫子噘著嘴繃著臉進(jìn)屋了,留下老李頭落寞的望著遠(yuǎn)處綠幽幽的莊稼。他眉頭緊蹙,緩緩拿起一把鋤頭,向著莊稼地走去。??
   沒過多久,村長招集村民開會,代表政府下通知,部分土地被征用修條高速公路,民眾有的歡呼,有的沮喪,尤其做為老一輩人的老李頭高聲呼喊:“保土地就是保命,我堅決不同意?!??
   村長無奈的搖搖頭,“老李?。∥乙灿谛牟蝗贪?!這土地跟著咱大半輩子走過來了,可眼下我們得服從政府,支持政府?。⌒蘼肥呛檬?,交通問題解決了,我們這個村也會逐漸富起來的,我們就忍痛割愛吧!”??
   老李頭兩眼淚花閃爍,“土地都沒了富有啥用?”??
   “哎呀!你的腦子怎么不轉(zhuǎn)彎呢?土地沒了,你還有房子呀!你還是這個村的村民?。≡僬f了,政府會給土地征用款,你也不虧呀!”??
   老李頭的臉色呼一下變得慘白,神色木納的望著這個跟自己同齡的村長,他不敢相信村長會說出這樣的話。他懂了,他聽明白了,村長非常愿意土地被征用。??
   老李頭冷笑一聲,“看來錢能使人忘記祖宗??!”他緩慢地轉(zhuǎn)身退出人群,退出這片嘈雜聲。??
   夕陽的余暉灑在老李頭的身體上,他的腰彎曲了,臉上的皺紋更深了。??
   李占強和媳婦兒在屋里算計著土地共多少畝,每個人能平均分多少錢,如果老李頭由他們來贍養(yǎng),那么土地款也由他們兩口子來支配。??
   “我看這土地保不住了,你多勸勸你爹,種了一輩子的莊稼也沒掙套房子出來,不如把土地賣給政府還能撈一筆,咱們也做回土豪。”媳婦兒王彩霞樂呵呵地說著。??
   “我爹愛土地勝過愛我,我可不敢多說一句?!崩钫紡娤氲侥翘炖侠铑^朝自己吹胡子瞪眼就害怕。??
   王彩霞伸出一根手指沖他腦門上捅一下,“瞧你那沒出息樣,他再怎么生氣也是你爹,莫非還能剁了你呀?”??
   李占強望她一眼,又低下頭,“依我看這土地如果真的被征用,我們不如先斬后奏?!??
   王彩霞一聽,愣了一下,接著笑起來,“呵呵呵,高明,高明?!彼Q起大拇指夸贊丈夫,臉上樂開了花。??
   老李頭坐在莊稼地里,嘴里含著大煙斗吸著,濃濃的煙霧噴出來一層層散發(fā)在空氣中,眼神迷離的盯著這些長得正旺盛的紅高粱。??
   種莊稼就像他伺候孩子般,從耕地施肥到播種,每一步都是他親自動手,望著這郁郁蔥蔥的高粱桿子,他的眼睛濕潤了。??
   夜幕落下,老李頭獨自徘徊在黑暗中,他想跟他的土地多待一會兒,想跟他的莊稼多待一會兒,其實他心明如鏡,政府一旦下通知,那是誰都不能抵抗的。??
   李占強趴在窗戶上向外張望,天空已扯下黑幕,可是老李頭還沒回來,他索性從炕上跳下來,趿拉著鞋出門。??
   當(dāng)他看見老李頭孤單的身影在黑暗中摸索的時候,鼻子一酸,“爸,天黑了,回家吧!”??
   老李頭拍拍兒子肩膀,苦澀的說:“自從你媽過世后,你們哥倆跟著我受苦了,你弟弟還好在縣城有個工作,只是委屈你了,跟著我在土里刨食?!碑?dāng)年李占強為了讓弟弟上學(xué)放棄高考,從此哥倆的命運顛倒了,老李頭心里一直過意不去。??
   “爸,咋活不是一輩子?我沒啥可委屈的,人各有命吧!”李占強勉強的笑笑,其實他心里苦?。??
   老李頭嘆息一聲,“爹琢磨一下午,也想通了,我這輩子窩窩囊囊也就這樣了,關(guān)鍵不能讓你們也像我這樣活一輩子??!你們還有希望,我還指望著孫子將來光宗耀祖呢!”??
   “爹,您的意思是不反對政府征用土地了?”??
   老李頭重重地點點頭,李占強的臉上掛滿了笑容。??
   一個星期后,老李頭讓兒子代替他在協(xié)議書上簽字。當(dāng)兒子將協(xié)議書拿回家時,老李頭顫抖著手捧著協(xié)議書,盯著那鮮紅的手指印淌下兩行渾濁的淚。??
   李占強抓著媳婦兒的手,兩人相視而笑。很快,土地征用款匯入老李頭的賬戶。這天剛吃過晚飯,兒媳婦說:“爹,很多孩子都進(jìn)城里上學(xué)了,我和占強商量著也想把孩子送到城里的學(xué)校,聽說,城里的學(xué)校有各種補習(xí)班,對孩子的學(xué)習(xí)有很大的幫助,您覺得怎么樣?”
   老李頭點點頭,“然后呢?”兒媳婦被公公這么一問,愣了一下,她拽拽李占強的衣角,示意他回話。占強說:“爹,孩子到城里讀書,我們也應(yīng)該跟著到城里,所以,我想,我想在城里買套房子。”說罷,他低下頭。
   “你們不就是惦記著那些錢嗎?不用找借口?!崩侠铑^把筷子“啪”一聲摔在桌子上。兒媳婦眉頭挑起,扯著嗓子說:“爹,按理說這土地款有我們一家三口的份呀!憑什么你把錢摟在懷里?”
   老李頭站起來,憤憤的說:“怎么現(xiàn)在要分家了?種地的時候怎么不說分家?現(xiàn)在土地沒了,你們看我這個糟老頭沒用處了是不是?”
   李占強低著頭玩弄筷子,兒媳婦見狀,奪下他手里的筷子扔到地上,“你這個窩囊廢,木頭疙瘩,你放聲響屁呀!”當(dāng)著老李頭的面被媳婦這樣數(shù)落,占強氣得臉憋成了紫色,像豬肝子似的。他沖著媳婦嚷道,“我就是窩囊廢,就是木頭疙瘩,你想怎么樣?”
   她沖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衣領(lǐng),喊道,“你敢跟我瞪眼睛了,你現(xiàn)在還沒財大氣粗呢!你就是個活死人,自從嫁給你,我沒過一天好日子,咱自家的錢你都做不了主,我要你有什么用?”說罷,她松開手,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老李頭嘆息一下,喃喃的說:“真是家門不幸啊!家門不幸啊!”他步履蹣跚的走到院子里,仰頭望著滿天的星斗,長嘆一聲。人常說三歲看大,七歲知老,這話一點都不假,想到兒子小時候畏畏縮縮的樣子和剛才的那副德行,他知道腰包要被掏空了。
   家里總共十畝土地,一畝土地的補償款六萬,總共六十萬。李占強一家三口三十六萬,老李頭和小兒子二十四萬,這筆錢也只能這樣分了,公平合理。
   誰知兒媳婦認(rèn)為這樣分錢不合理,她說:“孩子他叔從來沒種過莊稼,憑啥給他十二萬?再說他的戶口也不在這,更不應(yīng)該給他錢了?!崩侠铑^說:“他是我的兒子,我是這個家的戶主,我想咋分就咋分。就這樣定下了,別不知足。”
   李占強用胳膊肘碰媳婦一下,“爹,我們聽你的?!崩侠铑^瞪他們一眼回到自己的屋里。兒媳婦指著李占強的腦袋,“你爹就是偏心,憑什么給你弟弟十二萬,他既沒戶口又沒種過莊稼,憑什么?你說你說。”
   李占強撓撓頭,坐在炕沿上,“你別急,這事還有轉(zhuǎn)機?!彼麑χ眿D的耳朵說了一番悄悄話。媳婦一聽,眉開眼笑,馬上給他倒杯茶,說,沒想到你還挺機靈的。
   這天早晨,李占強兩口子帶著孩子來到城里的學(xué)校,先給孩子報了名,然后一家三口到商場購物,王彩霞手里拎著大包小包,她樂呵呵的笑容掛在臉上。
   老李頭趴在炕上,嘴里含著大煙斗,火光微弱的閃爍,靜悄悄地房間里只有他吸煙的聲音。兒子一家三口一大早出門也沒跟他打招呼,估計還因為分錢“不公”和他生氣呢!他忽然想小兒子了,自從小兒子到縣城工作很少回家,匆忙回來一趟,也只是吃頓飯的功夫又急急忙忙返回縣城。他很想留兒子住一晚上,可兒子嫌土炕硬邦邦的,睡著不舒服。
   想到這,他起身下炕,來到前屋打開柜子抽屜,他想把戶口本拿出來,然后再把錢取出來給小兒子送過去,小兒子也該結(jié)婚了,總該有套屬于自己的房子吧!老李頭在抽屜里翻找著戶口本和存折,翻來翻去就是找不到,他索性將抽屜拉出來,把里面的東西全部倒出來找,可仍然一無所獲。
   他記得清清楚楚戶口和存折確實放在這個抽屜里,家里也沒有外人來,不可能丟呀!他拍下腦門,可能自己記錯了,于是他又打開立柜里的小抽屜。
   老李頭沮喪的坐在地上,目光呆滯,臉色鐵青。不是他的記憶力太差,是兒子的品行太差,兒子偷偷摸摸拿走存折和戶口還有身份證,存折的密碼是村委會打款的時候統(tǒng)一定的,兒子自然知道。老李頭認(rèn)輸了,輸給了兒子。
   李占強和媳婦在城里逛了好幾天,這段時間他們住著賓館,吃著大餐,拿著新款蘋果手機,出入打車,儼然一副土豪的姿態(tài)。當(dāng)他們回到家,迎接他們的是老李頭潑出來的一盆水,兒媳婦抖抖衣服,說,爹您這是干嘛,我這身衣服一千多塊錢呢!
   老李頭伸出一只手,命令似的說,把存折拿來,否則我打斷你們的腿。兒媳婦把李占強推到老李頭面前,李占強理直氣壯的說,存折上還有三萬留著給您養(yǎng)老,其余的錢沒了,買房了。說完,李占強將存折從身上掏出來塞到老李頭手里。
   老李頭小心的打開存折,他不相信自己老眼昏花,可他清清楚楚的看到存折上的數(shù)字,果真如兒子所說只剩三萬。老李頭哀怨的盯著兒子,“你,你們,太自私了,太沒人情味了,人吶,不能把賬算的太精明?!?br />   之后,老李頭病了,不吃不喝躺在土炕上,李占強和媳婦進(jìn)城了,住進(jìn)他們新買的樓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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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自己耕種的土地,要被政府征用了。小說主人公老李頭,從開始的不情愿到后來的感傷,充分表達(dá)了當(dāng)今一代中國農(nóng)民的現(xiàn)狀。土地是農(nóng)民的命根子,沒有了土地等于沒有了依靠,多少年來土地都是農(nóng)民賴以生存的寶貝。因為補償?shù)腻X可以花完,可土地沒了,就不可以再生。但為了支援國家建設(shè),老李頭最終還是忍痛割愛地同意了讓出自己愛惜的土地。兒子李占強和兒媳,為了改變命運,進(jìn)到城里買房,安排孩子上學(xué),用掉了大部分的土地補償款,只給老父親留下三萬元養(yǎng)老。兒子一家從此脫離了農(nóng)村,過上了城里人的生活。老李頭目睹這些,雖然有難過,有氣氛和不滿,但又有什么辦法呢?那不是別人,必定是自己的骨肉啊。作品認(rèn)真的詮釋了如今農(nóng)村兩代人的喜怒與哀樂,值得關(guān)注。【編輯:江上漁夫】

大家來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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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樓        文友:江上漁夫        2018-07-11 10:29:12
  感謝作者賜稿流年,一篇富有情感色彩的作品,情感豐富,耐讀,耐品,學(xué)習(xí)了。
回復(fù)1 樓        文友:任珂        2018-07-11 11:34:55
  感謝編輯辛苦閱稿。
2 樓        文友:上官風(fēng)        2018-07-11 22:24:18
  這是一篇很有現(xiàn)實教育意義的文章。
   看完這篇文章,我不禁想起了一句話,“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塞翁得馬嫣之非禍”。
   原本平靜的家庭(至少在表面上),卻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暴富”而分崩離析。李老頭故土難離,故土難棄,畢竟是土生土長的農(nóng)民,和土地打了幾十年的交道,深有感情。但為了補償大兒子(李占強為了弟弟上學(xué)放棄了高考),為了孫子能有更好的教育,最后還是忍痛同意了征地補償。但所謂“貪心不足蛇吞象”,李占強夫婦不僅公開向老人討回屬于自己的部分,還希望侵吞屬于弟弟的補償,甚至最后偷竊李老頭的所有補償款購買了房子。
   小說寓意深刻,刻畫人物栩栩如生,非常不錯的一篇作品,欣賞學(xué)習(xí)了。
回復(fù)2 樓        文友:任珂        2018-07-12 00:11:05
  謝謝老師溫暖點評
3 樓        文友:浩歌        2018-07-12 20:44:55
  小說以寫實手法,展現(xiàn)了農(nóng)村變革時期兩代人的不同想法與情感。語言平實質(zhì)樸,對人性的揭露不動聲色。兒媳所思所為,實非良妻之道;兒子唯唯諾諾,雖無大逆,卻有悖孝心;老人為兩子謀劃,愁心日重,不想落得個“人去地失遭嫌棄,家徒三萬養(yǎng)老費。”命運之浮沉,諸事之福禍,人生之喜憂無奈,全然包融其中了!
回復(fù)3 樓        文友:任珂        2018-07-12 21:02:11
  感謝老師精彩點評
4 樓        文友:山地731828829        2018-07-13 19:36:30
  描寫到了人性,尤其是有利益的時候。
   農(nóng)民的痛,一個時代的痛。小說富有厚重感。
回復(fù)4 樓        文友:任珂        2018-07-13 20:25:55
  謝謝老師點評,辛苦了??Х瓤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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