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學網(wǎng)-原創(chuàng)小說-優(yōu)秀文學
當前位置:江山文學網(wǎng)首頁 >> 星月詩話 >> 短篇 >> 江山散文 >> 【星月】古城舊事(散文)

精品 【星月】古城舊事(散文)


作者:好人石山 布衣,372.60 游戲積分:0 防御:破壞: 閱讀:5947發(fā)表時間:2018-08-29 23:12:02

渭河上游的大山深處,有一個叫做古城的地方,海拔兩千四百多米,因為強烈的紫外線輻射,不論男女老少臉蛋都紅紅的,找出一個皮膚白皙的人真不容易。
   九十年代末期,我高考失利后,頂替父親進入縣供銷聯(lián)社工作,半年之后父親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突然腦溢血發(fā)作,不到一周便離開我們?nèi)チ肆硪粋€世界。
   被父親從基層門市部一手提拔起來的劉主任,一天早上我剛上班,他來到我辦公室,態(tài)度異常和藹的告訴我,經(jīng)聯(lián)社幾位負責人研究決定,讓我去古城的門市部上班,臨走還說,年輕人嘛!到基層去會鍛煉出本事的。我無言以對。
   古城是個鄉(xiāng),離縣城足有七十公里,因為都是土路,又凹凸不平,直到顛簸到目的地,最少需要四個小時。雖然古城海拔高氣候寒冷,地方倒也不錯,是群山中的一塊平地,并且青山綠水,尤其到了夏天油菜花盛開的時候,一片一片的金黃,就像一塊一塊的金子鑲嵌在古城綠油油的大地上。我剛來古城正好是夏天,我被古城的風景著迷。
   雖說叫做古城,其實也就是一個百十戶人家的村莊,如果不是有鄉(xiāng)政府、供銷社、信用社、糧管所等單位,和普通的農(nóng)村沒有多少區(qū)別。據(jù)考證在宋末的時候,這里屬于西夏人管轄的方,為了阻止?jié)h人北進,這里曾修過一個城堡,其實也就是一個土圍子。我剛?cè)ス懦堑哪悄?,村北還有一段殘存的土墻,高不過二尺,人們修房的時候,就在那里取土。古城是東西走向的一條直街,長不過五百米,除了機關(guān)單位,還有兩家飯館和一家藥店,四家小賣鋪,都在供銷社門市部的對面。
   門市部正對面的一家小賣部的主人老白,是個年近半百的老頭。
   古城在古城人的眼里是個了不起的地方,相比周邊的小山村,算是一個大地方了,稱為街上。但畢竟古城只是個彈丸之地,因為人口稀少,生意也就很清淡,上午還零星有些顧客光顧,一到下午三點之后基本沒人再來買東西,除了衛(wèi)生院看病來的人順便買點必需品,就是機關(guān)單位的工作人員,所以每天下午三點之后,不論賣藥的還是賣飯的,賣百貨的都搬一把小凳子坐在門口喝茶嗮太陽,互相吹牛。只有老白婆娘例外,因為老白的生意出奇的好,老白婆娘坐在柜臺里營業(yè)。老白和大家坐在一塊吹牛。
   老白本姓賴,本名賴君賢,綽號叫白什貨,據(jù)說還是上學的時候因為讀不進去書,老師起的,是白癡的同義詞,年歲大了人們不好當面叫他白什貨,便叫他老白,有人裝作不知道問他為啥叫老白,他說他母親自己見皮膚白,小的時候叫他小白胖。老白婆娘只有三十多歲,姓裴,人們都叫她裴姐。臉蛋和其他古城人一樣,遠處看去像開著一朵紅花。
   解放前老白家是古城最大的富戶,有十幾個長工,二百多坰土地,幾百頭牛羊騾馬,光狗就養(yǎng)了十幾條。老白說起自己的家史一臉的自豪。
   “嗨!河兩岸以前都是我家的地?!彼种钢觾砂兜奶锏卣f,然后轉(zhuǎn)過身手又指著南面的山坡,“那里,看到了嗎?都是我家的地,我們家一共兩百多坰地。我父親騎得是花一百二十塊銀元從青海買來的河曲馬,跑起來比吉普車都快。我家的樓房三層,內(nèi)不見土,外不見木,十二個木匠整整干了兩年零八個月,小工瓦工都不算在內(nèi),我媽說光吃的面就有一萬斤??h長和我父親是拜把兄弟,常來我家的,要不是土改,嗨!你們知道我現(xiàn)在做什么嗎?”有人故意說,還不是和現(xiàn)在一樣么,他便鼻孔里“哼!”不再和你搭腔。
   老白雖然是賴家的大公子,但沒享多少做公子哥兒的福,五歲那年,他的父親從鞏昌的煙花院里,帶來了一個漢中的女子做了二房。這個漢中女子不但長得水靈,心計也多,又狠毒,是個厲害角色,使得老白的父親著了迷。漢中女子又是個醋罐子,自從進了家門,再也不讓老白父親到老白母親房子里過夜。老白母親被冷遇后,老白也跟著失寵了。解放后老白父親因作惡多端,協(xié)助國民黨屠殺過掉隊的紅軍傷病員,被鎮(zhèn)壓了。老白母親帶著老白出嫁到離古城十五里外的一個小村莊,做了王姓鰥夫的續(xù)弦。老白成年后才回到了古城。文革的時候,紅衛(wèi)兵要揪斗老白,老白慌了,謊稱自己是王老漢和母親的私生子,是苗紅根正的貧下中農(nóng),紅衛(wèi)兵一笑便放過了他。
   這是后來老白的緊鄰周大成當笑話說給我聽的。
   古城街頭經(jīng)常會看到一個拖著棍子行走的人,不知道他叫啥名字,人們都叫他瓜娃子,不是古城本地人,有點癡呆,以行乞為業(yè)。人們在無聊的時候就拿瓜娃子取樂,給他幾毛錢讓他唱花兒,或者讓他講和婆娘的性事,他有沒有婆娘,不是人們關(guān)心的,只關(guān)心故事內(nèi)容。老白最喜歡逗弄瓜娃子,他逗弄瓜娃子的方式特別,他讓瓜娃子趴在地上學狗叫,叫一聲給一毛錢。有時候讓瓜娃子做馬,他騎在瓜娃子的身上,一手揪著瓜娃子的耳朵,一手在瓜娃子的屁股上用力拍打,直至瓜娃子漲紅著臉反抗的時候,他才哈哈大笑從瓜娃子身上跳下來,拿出兩毛錢給瓜娃子。
   老白家的生意火紅完全靠的是裴姐,她嘴巴甜,脾氣好,見人總是一副笑瞇瞇的樣子,再加上她早年就風流的名聲在外,有些男人既是不賣東西也喜歡蹭到小賣鋪里和她調(diào)笑,這時候老白裝作看不見。裴姐也很會來事,各機關(guān)的領(lǐng)導(dǎo)都被她籠絡(luò)的很好,辦公用品,接待上面領(lǐng)導(dǎo)的煙酒都從她那兒買,尤其是耿鄉(xiāng)長更是她家的??汀]事干的時候,耿鄉(xiāng)長會約上信用社馬主任、衛(wèi)生院林院長找老白打麻將,裴姐邊伺候著他們,邊開著玩笑,這時候她的臉蛋紅潤光亮,很像一朵山丹花。比如什么時候發(fā)放扶貧款、公購糧增加還是減免,那個領(lǐng)導(dǎo)要調(diào)走,又來個什么人調(diào)來等等這些消息,最早就是老白發(fā)布出來的讓街上人知道的,所有人們在背后都叫老白“白鄉(xiāng)長”。
   老白仗著裴姐和耿鄉(xiāng)長的曖昧關(guān)系,把一般人不放在眼里,而且罵起人來非??潭?,結(jié)果被賣油的老吳暴打了一頓。
   秋天莊稼結(jié)束后古城的街道上也開始熱鬧起來,古城周圍村莊里的農(nóng)民把自己一年產(chǎn)的藥材、糧食、牛羊拉到街道上和販子們做交易。產(chǎn)品脫手了的人,都要購買些過冬的衣服鞋襪、煤炭,添置幾件新家具等等,同時也要犒勞一下自己,到飯館里美美撮一頓。性格豪爽的人還要約上三五個朋友,割幾斤熟肉,買上幾瓶酒邊吃邊喝,直到晚上八九點還不回家。街道上隨時能看到酒醉漢,不是蹲在飯館門口嘔吐便是踉踉蹌蹌地在馬路上擺動。這時候打架的人也多了起來。
   老白挨打的那天,我正在門口和幾個閑人嗮太陽。老白手里端著一個盤子剛從鄉(xiāng)政府門口出來,被迎面而來的醉漢老吳飛起一腳,盤子便“哐啷”一聲掉到地上碎了,緊接著雨點般的拳頭落在老白身上。我和幾個閑人趕緊去拉架,這時老白已經(jīng)倒在地上喘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老白被老吳暴打之后,從此不再出門,幾個月后便去世了。
   不久供銷社破產(chǎn)了,我也成了下崗工人。離開古城將近二十年了,現(xiàn)在回想起那些日子,覺得恍恍惚惚。
  
  
  

共 2670 字 1 頁 首頁1
轉(zhuǎn)到
【編者按】本文講述的是九十年代末發(fā)生在渭河上游的大山深處,有一個叫做古城的地方的一些舊事,古城是個鄉(xiāng),離縣城足有七十公里是群山中的一塊平地,并且青山綠水,尤其是夏天油菜花開放的時候,美麗極了。老白是古城街上一個熱鬧的人物,解放前老白家是古城最大的富戶,因為父親娶了二房,老白的童年過得凄慘,后來隨著母親到了王姓老漢的家里,直到父親去世,才回到古城,在生意清淡的夏日午后,大家坐在一起喝茶閑聊,老白總愛拿以前家族的風光在大家面前炫耀。古城街上還有一個癡呆的瓜娃子,人們總愛在他身上尋歡作樂,尤其是老白最喜歡捉弄他。老白的妻子裴姐水性楊花,八面玲瓏,因此他家的小賣部生意總是火爆,自以為順風順水的老白,平日里自是瞧不起其他的人,而且罵起人來,尖酸刻薄,不留情面,因此為自己埋下了禍根,最后被老吳暴打一頓,不久便去世了。本文成功地刻畫了主人公老白是這樣一個溜須拍馬、欺軟怕硬的市儈人物,故事生動有趣,耐人尋味,好文,推薦閱讀?!揪庉嫞翰实w舞】【江山編輯部?精品推薦201808310006】

大家來說說

用戶名:  密碼:  
1 樓        文友:彩蝶飛舞        2018-08-29 23:18:14
  感謝老師賜稿星月,問好。
愿做一株野草,簡單,自然,寧靜,美好。
2 樓        文友:彩蝶飛舞        2018-08-29 23:20:39
  這篇文章深刻地挖掘出了市井小民的劣根性,也告誡世人,要多積善德,才能避免禍端。
愿做一株野草,簡單,自然,寧靜,美好。
3 樓        文友:彩蝶飛舞        2018-08-29 23:21:58
  喜歡老師的文字,您的文字總是那么樸素動人,歡迎繼續(xù)支持星月,期待您的更多精彩。
愿做一株野草,簡單,自然,寧靜,美好。
4 樓        文友:柏丫        2018-08-30 08:46:08
  記憶中的故城舊事,如一部電視劇,一些人,一些精彩片段不僅感人,還給人思考或者啟迪。
共 4 條 1 頁 首頁1
轉(zhuǎn)到
分享按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