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兵】過橋(散文)
世上的橋有千百座,形式千姿百態(tài),形態(tài)各異,各居一格。有過街天橋,有立交橋,有吊橋,有斜拉橋,有海上大橋等等。有一種橋是人們很少見的,它就是鐵路橋。
上個世紀的七八十年代,我們那里有座鐵路橋,別稱十二孔橋。別小看這座鐵路橋,它可是連接北京和各省市的鐵路重要交通要道,每隔十至十五分鐘就會有一列火車經(jīng)過。橋的那邊有個首都水泥廠車站小鎮(zhèn),當時人們經(jīng)常通過鐵路橋去水泥廠商店購物或去水泥廠的公共浴池洗澡,或去那里買東西。那時人們的生活水平還很低,沒有現(xiàn)在的浴霸或太陽能,沒有電熱水器,更不是每家每戶都有洗澡設(shè)施。每年一到天冷,要想洗澡只得去水泥廠的公共浴池。一到年底,有大點的姐姐就帶著我們結(jié)伴去水泥廠的公共浴池洗澡。要想去到水泥廠的小鎮(zhèn)浴池,鐵路橋就是必經(jīng)之路。
從我們的家里到水泥廠大概有十多里地,騎自行車要四十分鐘左右,步行嘛要一個多小時。那時我們的家里都很窮,我們幾個只好步行去洗澡,洗完就拿爸爸或媽媽給的幾毛錢,去水泥廠商店里買些自己或家里需要的東西,自己也只能買些塊糖、糖豆或餅干之類的,再就買不了什么了。那時雖然生活很艱苦,條件也很差,但沒有一點壓力,我們都無憂無慮活得高高興興、快快樂樂的。
記得那是我十歲那年,是一月中旬的一天上午九十點鐘,雖然過了最冷的階段,可天上還刮著很冷的北風,我們五六個十幾歲(大的)的小姐妹一起,穿上干凈好看點的衣服,帶著洗換的衣物就出發(fā)了。這大概是我第一次去水泥廠的公共浴池洗澡吧。路上我們既高興又興奮,一路上有說有笑,大家嘻嘻哈哈邊玩邊走著,時不時地幾個小姐妹互相捉弄著彼此,然后笑得前仰后合。我們一路上歡歌笑語,連蹦帶跳地走著,好像不是去洗澡,而是去心儀很久的地方旅游。我們時而劃著冰(因為那時沒有正規(guī)的大路,還是我們超近路走的。),時而轉(zhuǎn)著圈,甚至還一邊走一邊打仗的行進。
終于走上鐵路旁的小路,我們都自覺地遠離鐵軌,盡量的走遠些。早就聽身邊的大人們說過,我家后院的許爺爺就是騎著自行車去水泥廠那邊磨面粉,當他在走鐵路旁的小路時,因離鐵軌太近,結(jié)果被飛馳而來的火車撞死了,掛住衣服拖出很遠,當時許爺爺就血灑一路;小麥也灑得一路都是。我們聽了以后都很害怕,晚上都不敢一個人出去,從那時起誰都不敢靠鐵軌走太近了。
高出小路的鐵軌下滾出來好多小石子,淘氣的我們邊走邊用腳踢著,也把小路邊常綠樹的葉子揪下來放在鼻下聞著它的松香。終于走到了鐵路橋的橋頭,橋下是一條常年不凍的小河和一道深深的溝壑,鐵路橋就從小河溝壑上飛架而過,把北京與其他城市連接起來。橋的兩頭都有解放軍站崗把守著大橋,也保護著來往的行人。
那個背著槍的解放軍叔叔也就大我十歲,他濃眉大眼,表情嚴肅,身材挺拔得像棵青松。見我們幾個小朋友走過來,趕快護在靠鐵路軌的那面,讓我們經(jīng)過。小姐妹們自覺地排成一隊,小心翼翼地走上橋,我走在最后面。橋是木板鋪成的,橋?qū)捰幸幻锥帱c,在橋中間有個加寬的臨時躲避處,是為了預(yù)防走不到橋頭就遇到火車而能夠躲避的地方。走在橋上面,腳下發(fā)出“咯噔、咯噔”的響聲,有的木板還會“咯噔”一聲地動一下。每當我走在動的木板上,都緊張得的繃緊了神經(jīng),步子走得更慢了。
前面的幾個小姐妹都走過去了,因為我走得比較慢,剛走到鐵路橋的中間,離躲避加寬處還有一段距離,就聽到對面不遠處一聲刺耳的汽笛鳴叫聲,我知道火車要過來了,膽小的我嚇得心跳加速,兩腿發(fā)抖,竟然半步也挪不動了,并且癱軟在靠鐵軌的橋板上。看著火車離我越來越近,看著已過了橋的姐妹們,我又急又怕,不知如何是好,渾身發(fā)著抖,嚇得大哭。眼看火車就要飛奔過來了,說時遲那時快,那個站崗的解放軍叔叔,飛快地跑過來,用自己的身體掩護著我靠向鐵路橋的欄桿,隨著震耳欲聾的呼嘯聲,龐大的火車從我們的身旁轟隆隆地飛馳而過,我的耳朵被震得嗡嗡嗡的亂響什么也聽不到了,而那個叔叔的帽子也被強大的氣流刮掉了,落在了橋上。
火車過后,我嚇得癱在了橋上,那個解放軍叔叔二話不說,背起我走過了橋,把我背到了橋頭值班室的屋子里,他倒了熱水給我喝并耐心地安慰著我。過了好一會兒,我的恐懼才慢慢消失了,恢復(fù)了常態(tài),那個叔叔這才讓我們走。我走著走著還回頭看著,看著那位掩護過我的叔叔,而那位解放軍叔叔也一直目送著我們。稍后我又回頭再看,那位解放軍叔叔又像一棵青松一般的站立在橋頭,忠誠地守衛(wèi)著這座不大的鐵路橋。
在我的記憶中,橋有很多樣式,我最感嘆的就是這座鐵軌橋了,它雖然很簡單,很普通,但它連接著人民與解放軍的軍民情。至今它的樣子還牢牢地貯存在我的記憶里,是那樣地堅固。
回到家以后,我就高熱驚厥了,就在我意識模糊不清時,我還大聲叫著:解放軍叔叔,解放軍叔叔。爸爸媽媽當時如墜五里霧中,以為我燒糊涂了,說胡話呢。其實他們不知道我曾經(jīng)經(jīng)歷的,曾經(jīng)面臨的,如果不是那位解放軍叔叔,也許我早已和我家后院的許爺爺一樣,葬身在火車車輪下了。從那一刻起,軍人的形象就永久地鐫刻在我的心里,那位解放軍叔叔也影響著我的一生。我為自己有過和解放軍叔叔“親密接觸”的經(jīng)歷而驕傲。
我高中畢業(yè)時,正趕上村里招收新兵,我得知消息后,一路小跑奔進招兵部,非要報名去當兵不可。可那年我們那里沒有招收女兵的名額,自然我也沒有當成。就是這個愿望沒有實現(xiàn),讓我遺憾了一輩子,至今想起來還心有不甘。
在我二十幾歲選擇結(jié)婚對象時,我毅然放棄了去北京城里的機會,和我的軍人老公(他當時是個軍人)結(jié)了婚。因為在我心目中一直崇拜著解放軍,愛戴著解放軍,解放軍是偉大的,軍人也是崇高的,所以我選擇了軍人做老公。
當時我還很小,沒有后來的迫切想要找到那個叔叔的愿望,后來,等我長大了一些,我的腦子里就涌現(xiàn)出了要找到那位背過我的解放軍叔叔意識,也試圖找到那位背過我的解放軍叔叔,很可惜一直沒有找到。這件事一直困擾著我,竟成為了我永久的遺憾。如果他還健在,應(yīng)該也有六七十歲了吧,他一定是個精神矍鑠、老當益壯、幸福相伴的老人。只是不知道他還是否記得他曾經(jīng)背過、救過的那個小姑娘,但我是永遠永遠不會忘記的。
從那時起,那個解放軍叔叔的形象就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腦海里,雖然不是親人,但勝過親人般令人銘記。那座外表不漂亮的鐵路橋也深深地貯存在我的記憶里,雖然它不完美,但在我心中就是最美的大橋。幾十年過去了,它的故事仍時時在我的腦海中閃現(xiàn),而且是那樣的歷歷在目,仿佛事情就發(fā)生在昨天。從此,在我的心靈深處就萌發(fā)著長大我也要當一名解放軍的愿望。雖然我的愿望沒能得以實現(xiàn),但我和解放軍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我永遠相信:人民解放軍不僅是我們國家的保衛(wèi)者,也是我們百姓的守護神,更是我們永遠的最可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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