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楓】花樣初中(散文)
這件事給我的打擊很大,也讓她在全班同學面前受盡了奚落。
本來處于大山深處,老師、同學們的思想觀念和當?shù)厝罕姷挠^念都是一樣的閉塞。
一個女同學初中就開始談戀愛在當時算是可恥的,老師會說這個學生不單純,同學們會認為這個學生風騷。各種流言蜚語就如同毒蛇和利劍一樣刺穿十五六歲孩子的心靈。
從那以后,我和她保持了距離,我深深記得我們之后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直到畢業(yè)。
青春的時光過得飛快。
畢業(yè)之后沒有任何聯(lián)系方式,那時候沒有QQ,也沒有電話,唯一擁有的是剪不斷的懷念。
那些曾經(jīng)懵懂的愛情就像風箏,飛著飛著就斷線了,從此沒了音信。
那些嚴肅的老師們,如今也各奔他鄉(xiāng),過了十五六年,我們上初中那會還沒有生小孩的如今他們的孩子正在讀初中,只希望身在他鄉(xiāng),一切安好,歲月無恙。
昨夜我夢見了她,她的笑容燦爛極了,還是初中時那個模樣,她從遠處向我走來,笑著說時間雖然過去了很多年,但她還是沒有……走著走著,夢醒了。
此后的十余年時間,我總是在內(nèi)心深處安放著最初的美好,我想講給她聽,還想問問她那時候的愛純度有多高,如果畢業(yè)之后再聯(lián)系,會不會讓生活改變了模樣,這些都將只是最美好的假設吧。
那時候低頭只顧走路,頭頂?shù)奶炜斩嗝罌]有記憶。
學校只有一口井,井里的水不夠供給全校師生生活用水。夏天容易口渴,下了晚自習,我們拿著兩個桶去井里打水喝,還帶著裝油的油壺,用來裝水。每次拼命地搖著咯吱咯吱響著的轆轤到井口,能打到五碗左右的水,大家趕緊倒到另一只桶里,繼續(xù)打水。
每次桶沿上都帶著一層泥,水渾濁不清,有時候天太熱了,大家直接端起桶就開喝了,哪管有泥沒泥,喝完就往壺里灌水,直到每個人的缸子水都滿了,就趕緊往宿舍方向跑去了。
學校燒水的王叔叔是我們大隊的。學校里的水不夠供給,他每天都用架子車拉著油桶子去拉水,拉到鍋爐前再倒進去,架火燒,煤煙從煙囪里斜飄著散去。
這個身影是每天都有的,而且每天兩次。大家上課的時候往外一瞥就能看見拉水叔叔。
學校門前有個坡,不算太陡,但拉一桶水還是很吃力,每次看見王叔叔伸著脖子,肩膀上的車繩子拉得筆直,我們都趕緊跑下去幫著推車子。
沉甸甸的車子上綠色油漆桶子里裝滿水,水在桶里蕩漾著,死活不管能不能從這個坡上上去。
上了坡,王叔叔轉(zhuǎn)過身來笑著對大家說謝謝,大家都習慣了,一轉(zhuǎn)身都全跑了。
缺水讓這里的每個師生都深感生活的艱辛,大家用水都是有標準的,浪費每一次用水,意味著接下來的用水都受到控制。
中午時分,大家都盯著鐘表的秒針,時間長了,大家都知道秒針停在你哪個地方鈴聲就會響起,然后頭也不回地沖到宿舍去拿缸子打水去了。
每個人只限于打缸子五分之三滿的水,有專門負責打水的同學,那時候負責打水的同學地位“很高”,大家進去打水都想著能多打一毫米。
說起這個瓷缸子也是有些風味了,我們家姊妹三個,家里的瓷缸子不下五六個,這些年不用了都遺失了。
瓷缸子是每個上中學的必配,不僅用來打水,還當碗用。
打來水,從箱子里拿出饅頭,一點一點掰開,放進缸子里,再加一勺子油潑辣子或者豬肉臊子,擰開咸菜瓶子,加一勺咸菜,加點鹽,加蓋幾分鐘就能吃了。
要是夏天,星期天從家里背來的饅頭到了周三就開始發(fā)霉了,如果是表皮有霉菌就把饅頭皮摳掉繼續(xù)吃,如果里面發(fā)霉了,挨餓或者借吃就成了常態(tài)。
冬天,天寒地凍,饅頭通常成為冰塊,用手掰不開,只好用改錐了,一分為二直接泡在缸子里,等饅頭化了,水也就涼了,等吃完,缸子沿上粘上了一層油。
吃完飯,用僅剩的熱水涮缸子,有時候熱水太少,缸子就用毛巾擦。等排隊打水的時候,碰見同班同學讓倒點水才洗缸子,在隊伍里這種事是常見的。
打水排隊的人很多,常常十二點放學,去得遲的人打到水回到宿舍打水早的人已經(jīng)吃完了,而且到最后打到的水只能澄清后飲用,不能直接泡饅頭。
吃飯的時候,宿舍是最熱鬧的,大家吃著飯討論著課堂和課間發(fā)生的有趣事,而中心話題則離不開女生。女生雖不在我們宿舍,但我們宿舍都離不開她們。
整個宿舍里熱氣騰騰的,有咸韭菜味、包子味、韭菜雞蛋包子味、洋芋包子味、泡饃饃味。那時候吃方便面還是很奢侈的事情,所以大家都吃著從家里帶來的饃饃。
我是家里的老小,也是媽媽的心頭肉,每次上學前,媽媽都會在我的兜里偷偷裝上幾塊錢。
至今想起我是多么的幸福,一家三個孩子都上初中,大姐初三、二姐初二、我初一,而不管再多困難,每周都能得到媽媽偷偷塞給我的零花錢。
水房跟前就是教師灶,教師灶每天早上都能傳出來刺鼻的油餅味,那種味道很香,每天早上都能聞到,很多人說那是地溝油的味道,雖然那個時候連吃地溝油的資本都沒有,那種味道卻讓人十分嘴饞。上早操前就能看到幾個老師抹著嘴出來了。當時想著能當個初中老師,每天有油餅吃就是幸福的。
媽媽給我的零花錢我也是很舍不得花的,每天看著老師從教師灶上出來了,再聞聞那個味道,禁不住誘惑就趁著老師不注意撲進門里,大喊一聲“快、快、快、一個油餅”,做飯的師傅姓范,范師傅就從一個小窗子里伸過來一個碟子,碟子里有一張膨脹的油餅,這油餅沒有規(guī)則,可以是圓的也可以是扁的,不知道是油的問題還是面的問題,從鍋里出來就長出一個腫瘤來。遞完油餅順手遞過來一碗免費的米湯。
吃,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嘴巴長大幾口就吃完了,再喝完一碗米湯,心滿意足地就從門里溜出去上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