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踏雪尋春(散文)
一片白光透過薄霧似的乳白色窗幔,涼絲絲地撫摸著我的臉龐,使我陡然而醒。五點三十分,本應是黑天怎么就大亮了?披上衣服,拉開窗簾,一片耀眼的梨花白刺得我?guī)缀醣牪婚_眼睛。
原來一場春雪于昨夜悄然而至。
我倚窗而望,屋頂、街道一片純白。時光靜謐,偶爾傳來小狗的輕吠,愈顯得寂寥而空曠。街道兩邊的雪松披著層層雪白的裙褶,寶塔似地肅穆而立,猶如枕戈待旦,隨時出征的戰(zhàn)士。
打開屋后的柴門,果園里的桃樹、杏樹、梨樹、蘋果樹干瘦的枝丫裹上了潔白的衣袍,豐滿而柔媚。輕柔的風漫卷起滿目的白,輕輕地落在屋檐下的臺階上,落在我染白的眉睫上,“無枝無葉亦開花,人間一夜盡披紗?!憋w舞的雪花如輕盈的舞者,舞出了我滿懷的柔情。
白綠相間的麥田勾勒出一行行蔥綠的麥苗,綠葉間架著一團團棉絮般的雪花,似農(nóng)人將溫暖的棉被擁在下巴,幸福地享受著上蒼的恩賜。地邊、堎邊生長著茂盛的蒹葭,“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千百年癡等心中伊人的蒹葭姑娘披上了圣潔的婚紗,楚楚動人的她沒有白露為霜,而是以春雪為紗,癡癡地等待心上人的迎娶,等待著千年的約定。春寒料峭,擋不住她對伊人濃濃的思念;萬水千山,撼不動她對美好愛情的至死不渝;千年萬年,只有“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旁邊一襲白紗、亭亭玉立的咪咪毛(狗尾巴花)是她嬌俏的伴娘,在微醺的春風里輕歌曼舞,時刻準備著為她送嫁。
公路兩旁已經(jīng)泛出鵝黃的婀娜柳枝,在溫和的晨風里隨風起舞,抖落一地柔軟的情懷。雪中的喬山如一副朦朧而含蓄的山水畫,藏而不露,張而不發(fā),宛如霧里看花令人遐思無限,浮想聯(lián)翩。
面對如詩如畫的美景,那首著名的打油詩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江山一籠統(tǒng),井口黑窟窿,黑狗變白狗,白狗身上腫?!辈恢窃娭忻枥L的雪景抄襲了現(xiàn)實還是眼前的景色還原了詩中的意境,一切竟驚人的神似!盡管如此,我還是覺得這雪白的世界里似乎缺少了另一種顏色。極目而望,企望在這春雪里尋覓到它的倩影,尋覓到那一抹金黃。
漫步在漫天飛舞的雪花里,心中的執(zhí)念使我尋尋覓覓在溝邊、堎邊、山崖邊。突然,一條高堎莫名地臃腫了起來,我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虔誠地跪在隆起的高堎邊,顫抖著雙手輕輕地撥開暖暖的積雪。一簇簇墨綠色的枝條出現(xiàn)在眼前,每一根枝條上飽滿著兩行紅嫩的花蕾,偶爾有一點、兩點的金黃色在這堆墨綠中閃亮,猶如夜空中璀璨的星星。撥開枝條細看,原來是幾朵迎春花來不及吐葉,迫不及待地啄開豐滿的紅色花蕾,舉起金黃色的小喇叭向著大地、向著天空高喊:“春來啦!春來啦——”
在這金色的喇叭聲中,我分明聽到了春雪悄然滋潤萬物的“滋滋”聲;聽到了春芽破土的“啵?!甭?;聽到了蜇伏的小精靈們伸懶腰的聲音;聽到了遙遠的春燕歸來的呢喃聲;聽到了隱隱作響的春雷聲;聽到了小麥“咯叭咯叭”的拔節(jié)聲。我分明看到了萬物復蘇,草長鶯飛,百花爭艷,一片春回大地、生機勃勃的欣欣向榮景象。
哦,原來春天是白雪覆蓋下的那片綠,是蒹葭姑娘幸福的守望,是輕撫一片鵝黃的柳枝,是迎春花那高昂的金色花朵,是孩子們夢里笑醒的童稚,是莊戶人期望豐收的喜悅,是百花齊放,百鳥朝鳳的盛世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