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老井邊的故事(微小說)
離開家鄉(xiāng)多年,卻也常?;丶?。因為村子離鎮(zhèn)上只有五六里的路,村里有了紅白喜事,包括年來節(jié)到,春種秋收,我也著實沒少回家。
村子不大,倆隊,人口不少,四五百口。村子中間有眼老井,井沿鑲了石條,周圍鋪了很多石板,已被歲月打磨得凸兀光滑。每每路過那里,總想去看看它,勾起兒時的記憶。
生產(chǎn)隊時,我已經(jīng)記事了。老井的北面住著兄弟兩個異姓光身漢,大的姓張,兄弟們排行老三。因為平時做事總愛慌慌張張,大家給他外號叫三慌,小的姓李,自從到了張家便隨了三慌弟兄們的排行,人們習慣叫他叫五慌,五慌也樂意大家這樣叫他。說是兄弟,那是當著他倆面說的,背后都知道他倆是兩口子。聽大人們說他倆是在大躍進挖二渠工地時好上的。他倆都在大伙上做飯,工作吃住都在一起,出雙入對,日久生情,工程結束后,三慌便攜五慌衣錦還鄉(xiāng),過起了男耕女織的幸福生活。
全村就那一口水井,一早一晚去擔水的人排起了長龍,東一排,西一排,那里簡直成了全村人的文化娛樂中心,有說的,有笑的,大人們圖快,干脆放起了響櫓櫓,清脆的櫓櫓聲響遍全村。
人們就這樣日子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演繹著老井邊的故事,雖然貧窮,倒也安逸。雖然三慌和五慌比我父親大很多,但按村上的輩分,我得尊稱他們三哥和五哥。早晨三慌下地干活,五慌在家做飯,日上三竿后,五慌做好了飯,三慌下地還沒回來。五慌便退了火,蓋了鍋,蹣跚著走出院子,繞過井臺,站在大路旁,一邊遙望著三慌回來吃飯,一邊解下圍裙,輕輕拍打著頭上毛巾和衣服上的草灰,嘴里念念有詞:“哎!俺那當家的又打老晌了,咋不知道回來吃飯|!”剛開始總也少不了大嘴婆娘們嚼舌頭,時間一長,村里人也不覺得是啥稀奇事,習慣成了自然,見怪不怪罷了。
五慌的老家離俺村八里地,他的侄子們知道后,便想聚眾強行把他帶回家,并在村中貼了文告說三慌如何拐騙了他們的叔叔,還把三慌屋里的東西砸了,激怒了全村老少爺們,大家群起而攻之,直把他們打得丟盔撂甲,落荒而逃,從此再也沒敢來騷擾了,兄弟倆終于過上了平靜而安逸的生活。
村里有個光棍叫三浪蕩,愛溜逛,他很羨慕三慌和五慌的的幸福生活,就想法靠懟他倆。有一次,三浪蕩對我說,小老弟呀,你跑得快,幫老哥個忙,去五慌家借個籮頭,他家五個籮頭哩,老哥急著用,我說中!到了五慌家,我說五哥呀,三浪蕩叫我來借個籮頭他使使,他說你家五個籮頭哩!五慌聽罷,氣不打一處來,你個小鱉孫沒個蛋大,也會出息老娘了,拿個火棍把我打出院子,后來他和三浪蕩惡戰(zhàn)一場。
在南陽鄉(xiāng)下老家,成年男性女性化的自然人,被戲稱為籮頭,撮荊或屁貨的,都是不尊重人的說法。所以,三浪蕩差我去借籮頭,直接導致了這場惡戰(zhàn)。
事隔多年后,五慌壽終正寢,八十多歲的三慌哭得死去活來,大有隨鶴西去的態(tài)勢。后來我勸三慌,五哥恁大歲數(shù)了,死了去球!三慌說,小弟你不知道呀,你五哥俺倆各和的好得很,他咽氣后我還抱住他睡了一黑了。我無比感嘆這一對癡情的男男,也不便說些啥!
三慌孤獨生活幾年后,便隨五慌去了,侄子們特地把他們葬在了一塊地里,兄弟倆一個地頭,一個地尾,遙相呼應,逢年過節(jié)也少不了侄子們燒紙上香。
星轉斗移,日月如梭,慢慢的,人們便淡忘了他們的故事,只有那眼老井仍在訴說著昔日的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