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重陽節(jié)逛鳩茲(散文)
“歲歲重陽”,今又重陽。
學校從退休老師安全角度考量,沒有組織我們登高。而是帶領大伙逛了一趟水鄉(xiāng)鳩茲古鎮(zhèn),像過“上汜節(jié)”一樣。
鳩茲的入口古樸軒敞。玄色重檐的門樓是真正的屋宇,排掛著大紅燈籠,正中半月門前懸一隸書“鳩茲古鎮(zhèn)”金字匾額。立柱也是房屋,兩端粉白正方,明間長方,鑲嵌灰色石材,當中是陽文“鳩茲古鎮(zhèn)”黑色正楷,兩旁對稱著龍鳳團花浮雕,大有兼顧照壁的意思,整個大門矗立眼前,從上到下于骨子里滲透出漢魏風骨,令人振奮。
鳩茲位于蕪湖市經緯二路的新華聯(lián)夢想城附近。此地茲生鳩鳥,故名“鳩茲”。聯(lián)想起“關關雎鳩,在河之洲”,佛仿那兒美女如云。沒去過鳩茲的我,感到頗為神奇。
大約十一點來鐘,我們一行到了艷陽高照的鳩茲古鎮(zhèn)。中央廣場平行著兩條綠草黃花拼合的游龍,趕忙翹首迎客,水池里淺吟低唱的噴泉也湊上來婆娑伴舞,老師們興致勃勃的拿著手機,定格一幅幅“揮手之間”。
跨進鳩茲門來,就是平直寬闊的徽商大道,全新的徽式建筑齊整劃一。國慶剛過,道旁掛滿了五星紅旗,擺放著五顏六色的鮮花,有的還塑成花瓶、海星、企鵝等各種造型,雅俗共賞。
過了一座無名石橋,我們折向右首的三眼巷,朝西沿著小河到了三孔廊橋,河溝里草叢中漂浮著星星點點睡蓮,雖然是塑料的人工制作,但翠綠間點綴紅、白、紫、黃諸色,在秋水里閃爍,照樣美麗動人。再往前百十米光景,又是一座木質小橋,名曰“相思橋”,欄桿上系著許多紅布條條隨風起舞,寄托著青春男女的癡心。
對岸的“安師大美院創(chuàng)作院”實則是私人工作室,主人吳冬聲教授主打國畫,冠有諸多頭銜,我們應其夫人(巢湖一中校友)之約前往拜望,品茗、賞畫之后,向南過獨孔石拱橋——攬月橋的時候,一根根孤立在水面的殘荷蓋、枯蓮蓬,與“蓮動下漁舟”①雕塑小品的情境已然好生不協(xié),幸虧岸畔沒人高的蒲草蹚了過去接應,將雕塑掩映其中,綠草拂動,碧水緩流,不但補救了過時的缺憾,而且還滋生了耐人尋味的含蓄,我駐足橋頭,細細品賞,與之難舍難分。
路過所謂“繁花酒吧”以后,順著肩挑長江與青弋江的扁擔河東岸,一直南行,我看到路邊樹蔭下的凳子上,坐著一頭手不釋卷的銅牛,導游解釋這是在頌揚徽商的文儒風范,細細品味,覺得不無道理,徽州人白日經商,夜晚攻讀,何嘗不是老牛精神支持了他們的成功。
扁擔河寬50來米,由北向南把古鎮(zhèn)一分為二,粼粼的秋波在陽光下明麗耀眼,河沿的垂柳拖著長長的枝條,像美麗的秀發(fā)對著明鏡,透過絮絮叨叨的荻叢,隔岸的一幢幢粉墻黛瓦井井有條。沿著扁擔河漫步,不知怎么滋生出了一抹暗啞的懷舊情緣,我恍若搜尋起什么縹緲的思念,迷迷糊糊生成了莫名鄉(xiāng)愁。抬起頭來,已見扁擔河上的鳳媒廊橋橫臥眼前,不覺到了飛檐翹角的“梨園堂”下。
梨園堂大門朝南對河敞開,門前廣場非常開闊,二旁對峙著古拙奇特的兩柱坊式石門,猶如門闕。因為年代久遠,文字漫滅,紋飾斑駁,大多不知就里,轉來轉去只辨出一副對聯(lián):“風暖鳥聲碎,日高花影重”,我知道是出自晚唐杜荀鶴的《春宮怨》,還有一幅隸書“風月供新賞,圖書結古歡”,則道不出所以然來。石門旁邊,還各有一張配置了石凳的石桌,雕龍刻鳳,紋飾繁復。我上前細細辨別,才知道是人們在張冠李戴,錯將不同古建的基座拼作生活日用物件。遠處的綠化帶上,還立著一高兩低的青石望柱,柱頭雄獅嬌柔嫵媚,一看便知是從什么欄桿上拆過來的舊物,再看柱身上的窟窿,更明證了我的揣測,好在旅游景點的擺設,無須追根究底去自尋煩惱。
“梨園堂”這座經典的徽州祠堂戲樓式建筑,原主汪道誠是嘉慶武狀元,現為新華聯(lián)集團斥巨資從徽商故里整體收購移建。從令人震撼的主門樓,到觀戲廊、正廳、天井、走馬廊、戲樓乃至后門樓等所有架構,一律原汁原味還原其古法榫卯結構;無論是合抱粗的正額枋還是月梁,無論是牛腿、雀臺、花插還是藻井、窗牖,有的雕刻以假亂真的花鳥蟲魚,有的是復雜的歷史故事,還有的是文有武的戲劇場景;有獨立的,更多是組合的;不管是深淺浮雕、透雕還是圓雕,每個細節(jié)都是徽州木雕工藝最精髓的展現。
對著門當上黑地行草金字“梨園堂”匾額和兩旁“五角出戲彩便由古風唱民心,一班入點華從此徽韻成國粹”的楹聯(lián),我沉思良久,盡管這幅對聯(lián)簡繁字體混雜,有失嚴謹,但毫不影響新華聯(lián)集團移花接木,在鳩茲重塑了梨園堂全新的生命,是一個古為今用的范例。
稍稍再往前幾步,就是鳳媒橋頭的廣場,比梨園堂前更加開闊,人們善意杜撰的周瑜和小喬愛情故事,一直從橋上漫過兩旁敞廊淌了下來,我們正好趕上了現場表演,穿著古人的衣服,操著今人的法式,蹦蹦跳跳的還附帶雜耍之類,看著有點兒滑稽,精彩與否不打緊,主要是套個樂呵。
我們從梨園堂東側沿廊橋路折向北行,道旁假山飛瀑,鑄銅刻石一類小品別有風趣。繞到梨園堂后門,卻不通內室,與之大門雕鏤稍簡,規(guī)格稍次,但恢弘大氣不減。
經過一棟二層結構的源豐當鋪小樓,沒有人進去,我想起了朱自清到當鋪典當皮大衣買《韋帕斯特大字典》的故事,又想起魯迅當東西替父親抓藥,甚至于聯(lián)想到楊志賣刀。一錢逼死英雄漢,沒有錢不行,但如果錢多了把不住自己,譬如那些貪官,比沒有錢更要命,《呂氏春秋·本生》有云:“富貴而不知道,適足以為患,不如貧賤”。
我們向東轉上明月街,這里商賈林立:戴氏荷花酒釀、佳藝鐵畫、張恒春、白象梳篦……有的店商還穿著古人衣裙在街上來來往往,旨在吸引游客成為顧客,我估猜他們連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假扮哪一代公民。
過了天一巷,右手“鳩茲國學舘”朱門緊閉,有聯(lián):“客覽鳩茲陶醉徽風徽商城里山水秀,文興古鎮(zhèn)弘揚國粹國學舘中翰墨香”,據說里面有三只石猴,一捂耳,一捂嘴,一蒙眼,代表不看,不聽,不說。這種體現道家“清靜善身、無為治世”思想意識與今天的形勢不盡合拍,不可全盤肯定與否定,只能揚棄,可惜我不能進去,只好面對“一舘徽風揚國學,滿街皖韻漾人文”興嘆。
繼續(xù)往前經馬義興、胡開文……穿過榮府路,大江鏢局和徽商百杰舘門當戶對。
大江鏢局是以明清時代“水上鏢局”的形制打造,大面積采用了徽州三雕的建筑特色。“威震四方”門匾,“保達平安險路千程何所懼,鏢飛迅捷歹徒一個不輕饒”門聯(lián),均為黑地金字的板橋六分半書,厚重有力。進入庭院,內有射箭靶場與練武場,議事廳,陳設廳,大掌柜房、倉庫、金庫、臥室,展示了古代行鏢的生活用品,也展現了鏢局的內部管理制度,晚間還有走鏢現場表演,而等不到天晚我們就將返回。
徽商百杰舘里有迄今為止撰寫徽文化的第一長聯(lián),有徽商人物百杰譜,包括陶行知、詹天佑、謝正安、江春、胡增鈺,還有張小泉……不能一次掃光,留待下次再來。
往前到了建造華美的“樂善好施功德坊”,國家表彰的類此用石頭雕刻的勛章,是徽州三絕之一。
這座石坊橫跨街道,原是乾隆八年為表彰一楊姓人氏而立,五樓四柱三間,上額枋陽鏤“聖旨”牌和下額枋陰刻“功德坊”,分別代表著它身份等級和分類。牌樓正脊有葫蘆寶頂,各層均有魚吻;枋上的龍鳳圖騰,花草走獸,文官武將,刀馬人等,無不栩栩如生;中間還有銘文依稀可見,記錄了它的來歷。藍天白云之下,古樸的麻石功德坊與粉墻黛瓦、青石街巷,組成了鳩茲古鎮(zhèn)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到了“鐵畫吉尼斯”,也就到了明月街盡頭。鐵畫起源于宋代,已于2006年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我面前的這幅鐵畫,名為“天下徽商興于鳩茲”,長15.77米,高7.35米,是“世界最大鐵畫”。作品展現了徽商自崇山峻嶺中走出,假借蕪湖便利的水運交通,揚帆海內外的故事,呈現出一幅立體的徽派皖江山水圖畫,遠看是筆勾墨染的,近瞧卻是鐵打的,精致得令人咋舌。
右手朝東是“賈儒堂”,其名源于徽商“亦儒亦賈、賈儒兼濟”的商幫精神,是舊時徽商議事、祭祀和大型集會場所?!百Z儒堂”正門外沿街,有一高大灰磚照壁,鐫刻了《鳩茲古鎮(zhèn)記》洋洋千言,展眼東看,游廊連接著遠處的船浦碼頭,我便原路返程。
回到明月街與榮府路十字街口,趕上“尋芳樓”正好演唱黃梅戲,下面聚滿了觀眾,先是給一段“牛郎織女”,接著再來一段“女駙馬”,沒了,沒戲了。同一個女演員,功底不錯,只是太短,吊吊胃口,幾分鐘“逗你玩”罷了。其實,我倒覺得這樣反而甚好,淺嘗輒止,能以人不盡的回味和向往。
鳩茲南北長1200米,東西寬500米,我之所及雖講不足四分之一,但對其風貌,業(yè)已大體領略。
說是“古鎮(zhèn)”,實則是近期蕪湖市區(qū)內所設的旅游景點,除了從徽商故里搬遷來的幾戶“移民”,幾乎全新。但它以徽派建筑為底本,以徽商文化為載體,融藝術欣賞、文化體驗、購物休閑為一身,確能引人矚目。細細品味,盡管后期工程還在打造,眼下還沒有形成氣候,但遲早定會成為旅游領域一匹黑馬。都說“老年人常思既往”,古鎮(zhèn)是最合適重陽節(jié)老人逛的地方,“古”和“老”緊緊聯(lián)在一起。
重陽日,鳩茲之行,并沒見到想像中的“窈窕淑女”,也未見著好逑君子??墒?,新興的鳩茲古鎮(zhèn),就是一位可愛的美少女,等待游人欣賞。這個重陽節(jié),注定不同以往。逛完鳩茲出來,我的心卻還留在古鎮(zhèn)。
注:①這個名字是筆者依據雕塑意境概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