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又是一年杏葉黃(散文)
又是一年杏葉黃。
又是一場特殊的盛會。
秋風驟起,看著這片片如金蝶一般飛舞的杏葉,繁華中透著悲涼,喧囂中透著冷艷,炫目中透著無情,心中不免泛起難以平息的波瀾……
那天人流如織,人們像邁著朝圣的步伐亦步亦趨趕往魂牽夢繞的圣地去看杏葉黃。層林盡染,金黃的杏林儼然成了人們頂禮膜拜的圣物。
當天你一襲紅衣,蕩漾在杏葉飄落間,與黃色的杏林渾然天成、相映成趣。面對一路同行,盡管我們始終保持著距離,盡管早些時候下了雨,林中透著絲絲涼意,但我們的內心緊靠在一起,始終被甜蜜和溫暖包圍。
不久,我們吃起了在山下買的艾葉粑。見你一副饞相,我不由自主開了你一個玩笑,你開始沒反應過來,等明白后追著我打,然而我早已跑遠,我逃走的步伐很滑稽、狼狽,你追逐我的一系列動作與我的出奇一致!我們那一刻嬉戲追逐,忘了年齡,忘了疲憊,忘了落葉滿地的惆悵,開心得像個孩子。恰恰這一過程被同行偷拍,公開后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誠然,那一連串的動作成了永恒,那一張寶貴的照片成了懷念的經(jīng)典。
在小屋的護欄前留影,咖啡色的護欄與你的紅披風黑褲子相得益彰,端莊大方的身姿定格在傾世芳華里。你的一顰一笑,引得兩旁的花草動容。
路上、山上四處是人。每一棵大樹,每一個角落都成了難得的景點,都有人爭著留影。
好不容易有了在杏樹下留影的機會,你便興致勃勃、爭分奪秒到一棵棵高大的杏樹下留下你輕盈的靚影。其中一個鏡頭,你右手拉住一根銀杏枝,身體前傾,左手往外側揚,右腳著地,左腳往身后翹,很自然、獨特、唯美,堪稱經(jīng)典中的經(jīng)典。特別是在一棵被稱為樹王的銀杏樹下,你玉指輕點,擺開各種造型,但無論怎么擺,你曼妙的身姿都那么入鏡。最難忘的是,你想抱住它,但抱不了,你想依靠,但樹是濕的……看得出來,你難免有些遺憾。但一轉眼你又若無其事地在它身邊繼續(xù)留影拍照。這棵大樹好像為你而在,滿地杏葉似乎專為你鋪路。踏上這令人迷醉的黃地毯,你笑得更加燦爛。
好久沒見你如此開心過了,你似乎把一切不快全然放下。
曾經(jīng)的你,命運不濟,身體欠佳,婚姻不順。在寂寞孤獨中掙扎,在迷茫痛苦中浸泡,以致常常懷疑人生,不相信男人,更不相信感情……幾年前我們相遇,幾度安慰,幾度鼓勵,心與心交流,靈魂與靈魂碰撞后,你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期間,我們舉手投足都透著默契,很多事,不需要任何言語,我們都心領神會。這種心有靈犀濃縮成一個在彼此心底珍藏很久都不會輕易言說的字。
這個字讓我們無時無刻不感到風兒柔情,云兒繾綣。我們被幸福、甜蜜撩撥,金燦燦的杏葉為我們輕舞、點贊。
杏林是最有靈性的,它們不斷將葉片徐徐撒在我們腳下的石板路上,以一種別樣的心境迎接我們的過往。
走在潮濕的石板路上,有零落的杏葉鋪墊,踏上去既軟綿綿又不滑。我們雖然沒有牽手,但綿綿的柔情在心中積聚,溫潤而飽滿。我們心照不宣,我們無需語言,一個小小的眼神就可以將彼此融化。此刻的杏林,美得像一個甜蜜中透著傷感的神話……
很久以前的我們走在某街的石板路上,邊吃艾葉粑,邊聊著“你我的前世今生”……神奇的緣分,讓我們在那個特殊而又敏感的時間段相遇。我們雖然相戀好些年,但還有很多無法言說的遺憾。你問我,前世,我在河邊發(fā)現(xiàn)你的尸體時,為何偏偏只為你蓋了一件衣,而不就地把你掩埋?哪怕埋在遍地盡是黃金甲的銀杏樹下?不然,哪有今世的相戀不能相守,相守不能白頭的痛苦和遺憾?!不然,哪用得著這么小心翼翼、躲躲閃閃?!
我們躲閃不過,片片落葉,落在我們有幾絲不易覺察的白發(fā)的頭上……
那一刻,我隱隱感到,好幾次,你想從身后抱住我,或者與我手拉手、肩并肩聊聊世俗之外的情話……可是這畢竟是現(xiàn)實,我們已不再年少,無論再想,我們都不可能對周圍視而不見而無所顧忌地親密。
那一刻,我們只能像路人一樣說著平常的話,開著俗不可耐的玩笑……
那一刻,這難得的美景似乎又被我們辜負。
那一刻,我們輸給了現(xiàn)實。
回家的路上,你兩眼發(fā)呆,有人問你怎么了?你說請不要打擾,你還沉浸在遍地盡是黃金甲的氛圍里……
或許,我們原本就像兩片落葉,現(xiàn)實的風一吹,它們各自離散,可風一止,或許就莫名其妙落在了一起……
然而,落葉畢竟是落葉,它預示著飄零、分離。從此,塵歸塵,土歸土,葉歸葉……
如今,我站在這一堆堆葉冢旁,想著我們的點點滴滴……我早已明白,你把我當成了那棵大樹,可是,結果我成不了你的大樹,所以,最終你選擇了移情別戀。
曾經(jīng)那些在當時看起來??菔癄€永不變的誓言如今只不過是曇花一現(xiàn)。
曾經(jīng)那么多個日日夜夜刻不容緩的想見,曾經(jīng)那么多不斷瘋長的思念,如今都化作這漫天飛舞的葉片。
曾經(jīng)我是陌,你是阡,可如今,阡陌處處,花骨滿眼。
莫不是那炫目的金黃刺傷了我的雙眼?那一棵棵的銀杏樹下再也找不到你的倩影,黃地毯上再也尋不到你的芳蹤。
棵棵銀杏今猶在,不見當年伴樹人!
落葉片片,就像一只只金黃的蝴蝶,在花冢飛舞,為我們的情殤來一場溫柔的祭奠。
落葉片片,飄在傘形的樹上,堆積成似一個個小小的佛塔。我像在這些佛塔前轉動經(jīng)輪不停地參拜——
“那一天,我閉目在香霧經(jīng)殿中,
驀然聽見你誦經(jīng)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搖動所有的經(jīng)筒,
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長頭匍匐在山路,
不為覲見,只為貼著你的溫度;
那一世,轉山轉水轉佛塔,
不為修來世,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聚散皆是緣,相見在心間。一路上來來往往的人流,匆匆相聚,匆匆別離,演繹著不知多少悲歡離合的故事。
人說相聚最美,我說別離最美,決絕殘忍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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