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雪，和著風(fēng)雨，裊繞著綴滿天際。似花兒在飛；似羽毛在飄。
　　 小亮騎著電動車，一跐一滑。若掛鐘樣左右搖擺、似不倒翁般晃蕩不定。
　　 他吃力地前行。“噗嗵”一聲，只見一輛后尾帶著“你餓了嗎？”紅色印記的大型電動車，沖向前方，后又打了一個轉(zhuǎn)，伴隨著跐啦啦的聲響，停在了有些泥濘的路面上。
　　 電動車的司機，年輕的騎手被拋出好遠(yuǎn)。面部有著無奈且驚嘆的表情；伴隨著無限的痛苦，躺在地面上不停地呻吟著。
　　 “兄弟，摔著沒有？”小亮停下自己搖擺著的電動車，把車一扎穩(wěn)，就急著向跌倒的騎手方向奔去，同時焦急地問道。
　　 “??！痛，我胯骨痛得很！”騎手在呻吟著，他那本應(yīng)清秀緊致平滑的面龐已變得有些溝壑。
　　 小亮看著騎手的痛苦表情，很同情他，但也很無奈。此時，他腦袋里突然有兩個想法，在激烈地斗爭著。
　　 那就是當(dāng)下，是“扶”或者“不扶”的問題，已經(jīng)現(xiàn)實地擺在小亮的面前。
　　 “扶，一定扶!”小亮有了決心似地默默思量，“‘人到難時幫一把’是美德，是古訓(xùn)，是做人的基本作為；古有‘孔融讓梨’，幫人是古訓(xùn)；今有‘雷鋒精神’，幫人是美德。必須得扶！”
　　 “不能扶，堅決不能扶。沒想想電視上演的，新聞里看的，現(xiàn)實生活中遇到的，有太多不扶的理由?？偤ε掳?！”另一種聲音的喧囂塵上，又使小亮有了遲疑。
　　 兩種思緒交織著在小亮腦子里翻飛、折騰。
　　 小亮又看了看依舊臥在泥濘雨雪中呻吟的騎手，一直在痛苦地掙扎著。小亮考慮再三，最后懷著闖一闖的念想做出了最后決定。
　　 “不管了，相信世界上還是好人多。我就‘扶’了，我就不計后果地‘扶’了，管它結(jié)果啥樣嘞！”
　　 “我扶你吧！來，我扶你起來吧！”小亮充滿同情并俯下身體，想托起泥水里的騎手。
　　 “不用，我現(xiàn)在起不來。疼得——很，我動不了??！謝謝你，兄弟?！彬T手咧著嘴說。
　　 “那咋辦？總不能在雪地里一直躺著??！”小亮焦急地說。
　　 “不是，兄——弟。你讓我躺一會兒。其實，我心里比誰都著急；我這手里還有十多單活沒——干呢。他們都出不來，吃不上飯；都在等著我送——飯嘞?！彬T手著急且斷斷續(xù)續(xù)地說。
　　 雪，還一直在下，已由細(xì)碎的小花變成了片片的鵝毛；在寒風(fēng)中飄搖著，無形間多了冷的力度；少了美的迷幻。
　　 停了一會兒，小亮有些著急地問:“咋樣？兄弟，能起來不？地上太冷了。另外，你說的是給誰送飯?。俊?br />　　 “好——了，你扶我起——來吧！”騎手吃力地說，因痛苦整個臉都是扭曲著的。
　　 “好，來，兄弟！加油！忍著！”小亮在給騎手加油、打氣。
　　 “好兄弟，謝謝你！你真幫了我大忙了。我是著急著給咱市中心醫(yī)院的醫(yī)生護(hù)士送飯去；你看，這鬼——天氣，盡耽誤正事。”騎手依舊痛苦且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他們太辛苦了，自從疫情開始到——‘武漢封城’，再到—了現(xiàn)在。他們整天——都是沒明沒暗地干。穿著好幾層的防護(hù)服，渾身都浸透了——汗水，等他們出來換衣服的時候，衣服都能擰下三桶水——下來；更有甚者，他們有的都干脆直接——穿上了紙尿褲、尿不濕等，也都只是為了想把——去衛(wèi)生間的時間剩下來。他們都不能夠按時吃飯，我要盡量趕在他們大部分人的吃飯點把飯送——到?！?br />　　
　　 二
　　 “那你能行嗎？”小亮有些心痛騎手地說，同時也為他的精神而感動?！膀T手的精神，不就是我們戰(zhàn)勝疫情的希望所在么，前方有白衣天使在鏖戰(zhàn)，后面有我們無私的人民在支援”。小亮在心底暗暗思忖著。
　　 “哎，沒——事?！彬T手從嘴角極力地擠出一絲笑容；扶著腰，在我的幫助下慢慢站立起來。他用手試著握了一下電動車把手，就想邁腿騎上去。
　　 可是，一個趔趄，車子倒掉，騎手也再次平躺在雪水中。小亮用盡了力氣也沒能阻止騎手的再次倒下。
　　 “兄弟，你行不行?。　毙×劣行?dān)心了，眼中含著淚水說，“要不，我替你吧！”
　　 “沒事，我能行，我必須得去，我必須親自去。我已經(jīng)給他們送了五年了。平常，他們對我都好——得很；看個小病、拿點藥，他們都很照顧?，F(xiàn)在他們忙了，在為全市人民的健康而加班加點地工作；他們一些人，在工作中還有可能會——被傳染，甚至有可能丟——掉性命。我給他們送——個飯，事小——得很?！彬T手激動地、依舊斷斷續(xù)續(xù)地解釋著說，“我一定——會起來的，一定把飯——豪分不差地送到他們那里”。騎手又強撐著地要站起來；可，又再次痛苦地倒在地上。
　　 “不行的，兄弟，你別硬撐了。我現(xiàn)在給你打120吧。”小亮再次提醒騎手，“你這樣不行的?！?br />　　 “不用，不用打——120。兄弟，現(xiàn)在120忙得很，就不麻煩120了。醫(yī)院正是用——120的時候，咱不能給醫(yī)院填亂。我會——站起來，會騎車去送飯。我要讓他們——吃好飯。只有吃——好飯了，他們才——能很好地治——療病人，才能打好——這次防疫的阻——擊戰(zhàn)?！彬T手依然斷續(xù)堅持著說。
　　 騎手他滿臉都是汗；再次撐著地，慢慢站起，扶著電動車，立了一會兒功夫，就面容痛苦地，身子匍匐著騎到電動車上去。與我苦笑一下，就一路晃動著繼續(xù)向中心醫(yī)院奔去。小亮被感動得有些想哭。心里充滿了不放心，就騎車一路緊跟。路上騎手又倒了幾次，小亮都扶他起來，幫著他一塊繼續(xù)艱難地向醫(yī)院奔去。
　　 寒風(fēng)凜冽地在吹，雪花凌亂地在飄。沒有停歇，也壓根沒有停歇的意思。
　　 由于疫情的原因，路燈孤獨地在閃爍；路上除了騎手和小亮，幾乎沒有幾個人影。偶爾的一輛公交車，也是晃蕩著在他們身旁經(jīng)過，面對無人乘坐的狀況，它們也只有無奈地發(fā)出幾聲嗚咽樣的鳴笛。
　　 “快了，快了！”騎手面色蒼白地嘟囔著，幾乎已經(jīng)是趴在電動車上行進(jìn)了。小亮一直跟著。他也只有不時地扶扶他，看著騎手痛苦地前行。
　　
　　 三
　　 “到——了！終于——到了！”騎手幾乎是用擠的方式，發(fā)出最后一聲后就倒下了。
　　 “兄弟，兄弟！”看到騎手再次倒下，這次好像與前幾次不一樣。小亮著急地對著騎手呼喚，“兄弟，兄弟！你醒醒！你醒醒??！”
　　 騎手慢慢地睜開那有些疲憊的眼睛；吃力地把一個紙條從兜里摸出，遞給小亮后，就又昏迷了過去。
　　 小亮趕緊打開紙條，發(fā)現(xiàn)原來是一個手機號碼。他就急急地用手機撥通了這個號碼。
　　 通了，通了。小亮興奮異常。
　　 “唉，劉輝，你這孩子，你咋回事?。?！我不是說過好幾次了么，讓你歇歇，讓你歇歇！你這樣不停地送，太累了。你咋就是不聽嘞！不讓你送，你咋又送來了?。　?br />　　 言語中充滿了埋怨和嗔怪。但絕大部分是懷著心疼騎手之情的。小亮還沒解釋，就被對方訓(xùn)了一通，心中好不美氣。
　　 這是誰?。咳思覄⑤x為了送飯，都累倒在醫(yī)院了，你咋還這樣說人家??！
　　 他接過對方剛落下的話音，直接就懟了過去。他也不管對方院長不院長的了。
　　 “喂，你咋這樣子說人家啊。我不是劉輝，我也不認(rèn)識劉輝是誰，但我知道我是幫一位騎手打的電話。他為了給醫(yī)院的醫(yī)生護(hù)士送飯，已經(jīng)病倒在醫(yī)院門口，躺著動不了了。”
　　 “?。≌Φ?？劉輝躺地上了！啊，對不起，我剛才是把你當(dāng)成劉輝了。我這就下來。”對方也不再兇了，態(tài)度明顯地委婉下來，并在尚未掛斷的電話里，聽到院長在自言自語。
　　 “這該咋辦呢！這孩子太好了?？箵粢咔橐詠?，他都沒斷過，一直在為醫(yī)院跑單；我們醫(yī)院里的人幾乎都吃過他送的飯啊。小張，快用擔(dān)架把劉輝送到lCU病房。”
　　 “好，我這就去辦?！毙埩⒓椿卮鹫f。
　　 “等著，我與你們一塊下去。”劉院長隨即又說。
　　 一會兒，很快地從醫(yī)院出來幾個人，匆忙地抬著擔(dān)架，旁邊還跟著一個領(lǐng)導(dǎo)模樣的人。
　　 他們來到騎手跟前，趕緊給他做檢查。發(fā)現(xiàn)他已進(jìn)入昏迷狀態(tài)，懷疑是心跳驟停；那位領(lǐng)導(dǎo)模樣的人就領(lǐng)著他的人給騎手進(jìn)行了體外心臟按壓，進(jìn)行心肺復(fù)蘇術(shù)（小亮后來才知道這些急救的名詞），看有些好轉(zhuǎn)后，立馬吩咐醫(yī)護(hù)人員:“小張，快，快把他抬到ICU?！?br />　　 “快來，我們把劉輝抬到ICU去?！毙堈泻糁苏f到。
　　 那位領(lǐng)導(dǎo)模樣的人又叫人把騎手送過來的飯按科室分裝好，分發(fā)下去。
　　 看著劉輝被他們抬去了ICU。小亮嘴張了幾張，有著無限的痛苦和驚嘆在面龐呈現(xiàn)。“這騎手不就是摔幾下嗎？至于這么嚴(yán)重?！?br />　　 這時，領(lǐng)導(dǎo)模樣的人把諸事安排妥當(dāng)后，向小亮走來，并對小亮說。
　　 “太感謝了，兄弟。你幫了劉輝的大忙；也幫了我們的大忙。這劉輝兄弟是最棒的，你兄弟也是最棒的。是你們給了我們戰(zhàn)勝“新冠病毒肺炎”疫情的力量。我是這醫(yī)院的劉副院長?！?br />　　 劉副院長又與小亮說，“這位騎手劉輝，是一位很負(fù)責(zé)任的外賣小哥，他是我們醫(yī)院的寶貝，他是有著滿腔熱情的小伙子。平時他都與我們很熟。更是在這次疫情爆發(fā)以后，他不顧疫情的危險性，就不停地開始免費為我們送飯；飯送的及時，質(zhì)量又好。他為我們解決了大問題。”
　　 “不好了！劉院長，劉輝他！他快、快不行了！”
　　 “咋！咋會有這事。剛才不是好轉(zhuǎn)了嗎？”劉院長也驚嘆地著急著說道，“兄弟，咱先不說了，我得趕緊過去看看?！?br />　　 “好，劉院長。你去吧，我在這等好消息?！毙×辆o張地說道。
　　 小亮真是太緊張了。“這劉輝咋會這樣呢？真的，不就是摔了幾下么。”他繼續(xù)著他的不可思議。
　　 “唉！我要早替他，就好了！”小亮心中充滿了自我抱怨和痛苦。
　　 一會兒，劉院長出來了。已是眼淚直流，無語哽咽。
　　 “兄弟，很不幸。劉輝兄弟，他走了！”劉院長哭著說，“他是得了心跳速停，是猝死??！他同我們一樣，太累了。他是我們的抗疫英雄！”
　　 “不可能，不可能。剛剛我們還說著話嘞?！毙×良奔钡卣f。他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由于現(xiàn)在是疫情的非常時期，誰都不讓進(jìn)醫(yī)院。所以，也不讓你進(jìn)醫(yī)院去和他告別了。我們感謝你對劉輝的幫助和對我們的支持。我們會更好地做好防疫工作。另外，我們會通知他家人，我們會像一位英雄一樣對他的?！眲⒃洪L再次對小亮解釋說。
　　 此時，天空的雪下得更大了，路更不好走。
　　 兄弟劉輝就這樣走了。寒風(fēng)刺痛小亮的眼睛，他推上電動車，又一跐一滑地艱難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小亮走著，哽咽著。
　　 在不停的祈禱:
　　 兄弟走好！
　　 兄弟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