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韻今彈】身體知道(十)
聽到丫頭的匯報,我想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找過來。因為女兒的長大,我知道再也不可能躲得下去了,所以也做好了坦然面對的準(zhǔn)備。
但是我萬萬沒想到,最先找到我的是宋佳琴。她說要找到你很容易,只要讓我的助理去學(xué)校打探出唐曉真的家庭住址即可?!肮皇悄悖尚φ琮堖€瞞著我!我這一生就是一個笑話?!蔽业沽艘槐o她,回想起我懷甄亦非時候的艱難,并沒有怪罪她?!澳悴挥眠@么幽怨地向我訴苦,我們誰也不比誰好過,沒有我他還會有莘曼,不是我破壞了你們倆之間的關(guān)系,而是你從沒曾抓住過他,當(dāng)初你出賣我,落井下石,我也不曾怪罪你,同為女人,我理解你,我的計劃完全為你的立場考慮,不然我有甄亦非,不會是今天的局面。甄龍不是瞞你,這些年我們并不曾在一起。”我冷冷卻理智地說?!爱?dāng)初,是我一時沒忍住,才說出我們的計劃,因為我實在嫉妒甄龍對你的態(tài)度,我也知道他有個莘曼,但是他對待莘曼也不曾是你的樣子,莘曼對我一點也構(gòu)不成威脅,我知道遲早甄龍會回歸家庭的,但是你的出現(xiàn),不一樣了。你走后,甄龍每到一個城市必定打探這座城市里的花店,他當(dāng)初聽甄友說過你以后的打算,開花店安靜地度日。”我低頭默默不語?!斑@么些年我就在他眼前他卻視而不見,心心念念都是你,瘋魔一般。三年后突然鬧著要離婚,我就知道他一定找到你了,唐曉真就是那時候你倆的孩子吧?”“那是一次意外,我為了不影響你們的家庭又一次搬家了,從此再沒見,如果不是兩個孩子相遇,我想我和你們家沒有任何關(guān)系?!薄昂呛牵恢琮埪牭竭@樣的話作何感想?!薄拔乙詾槟阋呀?jīng)抓住他的心了?!薄拔覐臎]抓住過他的人,何況是心,他的心再容不下任何人,自己過得也像個苦行僧,我有時候又恨他又同情他,也想放手,過我們各自的生活,但是我已經(jīng)被架在權(quán)力的制高點,我的家庭是我堅強的后盾,它若崩塌了,我不知道該怎樣整頓,就抱著這樣過一生的態(tài)度。而今天,你又把女孩派到我家,讓我終于明白,我只不過是替你們打理商務(wù)的工作人員,這一切都與我無關(guān),我這大半生就是一個笑話。到最后,你才是最大的贏家?!薄白?,上我的花園看看去?!蔽也]有接她的話,引領(lǐng)她去我的小院子,她狐疑地望著我,跟我來到院落,不知道我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我估計她對這一切無動于衷,也知道,她并沒有去過山中頂樓??床灰娺@是一種生活?!拔覍δ愕臋?quán)利不感興趣,就像你看不見我的生活樂趣一樣,其實我們都沒有輸贏,或者說我們各取所需,你在商界站穩(wěn)腳跟,我過著我的田園生活,你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這不是我們一開始策劃的樣子嗎?是你要求太多,結(jié)果得到的你看不見,只看見你得不到的了,又怎么會開心呢?你不開心,你身邊的人便會遠離你,你若活成陽光,自然會吸引附近的人在你身旁?!彼渭亚僖黄ü勺谔僖紊??!斑@樣的平衡還能維持嗎?”她悠悠地問我:“恐怕已經(jīng)不行了,我可以遠離你們,但是我不能離開我的女兒?!薄罢琮堄信畠海约翰恢??”“不知道?!蔽铱隙ǖ卣f?!澳憧烧鎵蚝菪牡?。”她突然苦笑著說,“不然你讓我怎么做?人活著總是要有取舍的,當(dāng)初我答應(yīng)過老夫人,我從沒有食言”“如果他再找到你,你該怎么辦?”“這取決于你的態(tài)度。我們都是一把歲數(shù)了,不會不考慮事情的后果?!薄澳阒灰獎袼艞壆a(chǎn)業(yè)股份的百分之六十,放棄最大股東的身份,我愿意把家里的房子都讓給你?!蔽倚χf:“你不用來跟我談價,我參與不上?!薄翱伤麄兌际悄愕暮⒆?!”宋佳琴終于爆發(fā)。“我一直都在給你的后代打工你知道嗎?”這是她悲哀的根源。“宋佳琴,其實你才是把錢和權(quán)利看得太重,才會生活的如此慘淡!你應(yīng)該好好再找一個愛你的人,乘著還不晚,過一下自己的人生?!薄肮?,過自己的人生?”宋佳琴凄苦地笑著?!拔也桓市?!”宋佳琴眼睛里露出陰毒的神情,我沒由來地打了一個寒顫。但是我不動聲色,我知道她此次來,就是要抓住我的軟肋,好狠狠地給我一擊?!拔野灿谖椰F(xiàn)在這樣的生活,我想我的孩子也不會染指你的事業(yè),你可以繼續(xù)當(dāng)你的董事長夫人,但是我們都不能決定其他人的態(tài)度,你說是嗎?”“只要你死不承認(rèn)唐曉真是他的女兒就行?!薄澳阌X得這樣能瞞得過去嗎?我能管住我的嘴也管不住孩子們的嘴啊,他們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做父母的只有放手?!薄澳悄阕屛以趺崔k?兩年一過,企業(yè)讓他們年輕人接手,你們一家團聚,我呢?我怎么辦?”“這些你都可以說給老婦人聽,甄龍聽,唯獨說給我聽什么意義都沒有?!薄拔疫€指望我老了,有老夫人的威望,看來什么也沒有了。”“宋佳琴,你考慮問題好像本末倒置了。威望不是別人贈與的,是自己言行得體積累的。你的夢想建立在一堆沙上,你總是希望別人能給你攏住,別人也有自己的生活啊,你為什么不找一塊自己的地盤建立自己的城堡呢?”“也許你是對的?!背聊艘粫?,環(huán)顧一下院子:“你這風(fēng)景真不錯?!?br />
宋佳琴走了,也是一個可憐的女人。
宋佳琴走了,我每天都在家里等待,把自己的狀態(tài)調(diào)節(jié)到最好,因為我知道,甄龍不會過多久就會找來的。
秋日的午后,陽光和我一樣懶懶地擠在藤椅上休息,我穿著一件無袖的清輝絲麻長裙,肩上搭著一件我自己勾的白色披肩,圓桌上擺著茶盤和書,其實不再看,而是閉著眼在音樂里小憩,朦朦朧朧、似睡未睡,只聽得欄桿外電鈴被誰按響了,我站起來朝電鈴方向望去,心想著是誰看中了我的花草了,不料站在欄桿外的是甄龍,我們四目相對,我心一陣激動,但是還是勉強壓住。我走上去,喜歡地問你怎么來了?然后指導(dǎo)他從物業(yè)大門進來,我去接他。
我去接他的路上是歡欣雀躍的,那種久違的小姑娘的情懷又回到我的身上,看見小區(qū)里的熟人,我甚至還露出一點點靦腆的羞澀的味道。他是那樣的俊朗,身形挺拔,步履有力,雖然神情有些落寞,也阻擋不了那種貴族氣息。這個男人竟然還愛著我,我有一點點小得意。
他從我的客廳穿過,直接來到小院子,“我們還是到陽光下坐坐吧?!彼捰猩钜猓皇俏衣牪欢?,我重新泡上茶,拿了一盤點心?!澳愕娜兆舆^得不錯啊,這就是你想要的日子吧?一勞永逸,合算啊?!彼桓脑诼飞媳虮蛴卸Y的風(fēng)貌,身體攤在藤椅里,眼神陰鷙,嘴角掛著那種戲謔的微笑。我聽出他話里的惡毒的意味。他這種表情激起我莫名其妙的斗志,一臉凜然地對視他:“你當(dāng)初也沒給我解釋的機會啊,扔下我一個人跑到國外去,我艱難地背負著罪名生下孩子,你讓我怎么辦?你沒有資格譴責(zé)我!”“如果第二個生的是男孩,你會不會還要賣給我們家?”我一陣血涌,感覺眼前發(fā)黑,我慢慢地站起來,手指緊緊地抓住桌沿,“你給我滾出去!”他并沒有滾出去,神情緊張地看著我,像是剛剛說出來的話不是通過他的嘴巴。最后嘶啞地說:“這么多年,你為什么一次也不曾去找過我,我每年都會在報紙上出一次風(fēng)頭,就是方便你找我,我每年夏天帶孩子去山莊就是方便你去看他,你這女人心真狠啊,自己的孩子說不要就不要!”他越說越生氣:“這些年我一直沒停止找你,一有線索,你就搬家,躲我如躲瘟神!就算你一點不曾在乎過我,你連自己的親生骨肉也不愛嗎?躲在這里過神仙般的日子,而讓我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熱當(dāng)中煎熬,你這個惡毒的女人!”說到激動處,他攥住藤椅把柄的手背青筋暴起。我被他罵的竟一句也還口不得,像是給人恨恨地甩了一個嘴巴子,卻覺得是應(yīng)該的,茫然不知所措?!拔掖饝?yīng)過老夫人,不再干擾你們的生活?!蔽医K于氣餒,無力地反抗,我真的是無情的,我真的從沒有冒著一次危險去偷看過我的孩子,哪怕有這個念頭也沒有,我只想和我的女兒安靜地活下去。“你這個女人,眼里只有錢,看見錢就開心。為什么偷偷地養(yǎng)著一個女兒,還別有目的地再次派到我家去?”我凄涼地笑了,這個口口聲聲說找我的男人,到底有沒有一點點懂我?“你把我想得如此卑劣你心里好受些嗎?”他怔了一下?!拔覐臎]有想過用這樣的方式賺錢,但是錢送到我手里我不拒絕。女兒曾經(jīng)是我一個人的,現(xiàn)在她長大了,她是她自己。我不會給她未來做任何打算。你可以回家過你們一家團圓的生活,不必再來打擾我!”我冰冷地站起身,瑟瑟發(fā)抖。從沒有過的形同陌路的感覺在我們之間拉開。有一個念頭固執(zhí)地占據(jù)我的頭腦:“這一次真是一次訣別!”估計他也感受到了,站起來喃喃地說:“這不是我要來的目的,結(jié)果卻是這樣,大概就是這樣了吧。”
他走了,我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半,從沒有這樣慌張過,像是無法著岸的孤帆,搖搖蕩蕩,欲墜難墜。我的身體和意識沒日沒夜地在大海上晃蕩,這種漂泊很煎熬,我想你就讓我沉入海底吧,永世不要醒來,可是偏偏又搖搖晃晃地醒來。我想我要死在家中了,原本就是一個孤兒,如今依然還要孤獨地死去,可能我真的一生沒有真愛過一個人,我只是愛著生活,為生活奮斗。我沒為誰而放棄自己去爭取過,我可能是真的無情。而我終于也將被這無情放逐了,我還是孤獨的我自己,一個人。
沒兩天,女兒回來了,說她夢見我掉水里了,那種感覺很真實,打電話我也是支支吾吾,只是感覺不好,原來是真的生病了。我抓住女兒的手,像是在大海中抓到一根浮木,只是攥著不松,我終究還是有求生的欲望的。我聽到女兒給亦非打電話:“哥哥,你快來,媽媽病了,盡說胡話,我害怕,從沒有見媽媽這個樣子?!?br />
我很快走出陰霾,生活除了情愛,還有許多喜歡。
(好了,這篇小說到此也就結(jié)束了,本來還想寫女兒挑起甄家的大梁,弄出一場權(quán)利紛爭,從沒有職場生涯的我,實在是沒有那方面的能力,再說疫情快要過去了,花枝招展的春天就要來了,我也該一門心思打理我的店鋪了。喜歡這部小說的給個贊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