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韻今彈】身體知道(九)
“你現(xiàn)在多好啊,原來就有一個媽媽一個爸爸一個奶奶愛你,我只有我一個媽媽,現(xiàn)在也分給你了。你還哭呢,該我哭了?!薄皩Σ黄?,丫頭。”我含淚說?!安贿^我不哭,我有一個媽媽挺好,沒有那么多人管我,”說完抱住我右邊的胳膊,撒起嬌來。甄亦非聽到這樣的話,靜靜地趴在桌子上,我知道他在平靜心情,我也不說話,輕輕地撫著他的背。他抬起頭看著我,艱難地忍住稱謂:“我可以經(jīng)常來這里嗎?”我知道他忍住“媽媽”兩個字,我拍拍他放在桌子上的手背,“當然可以,以后這也是你的家?!蔽蚁肓艘幌拢骸暗悄惚仨毑m著你的家人,不管怎么樣,他們這些年沒有離婚,說明是有感情的,在外界看來是個完整的家庭,我們不能自私地用外部原因來摧毀他們,孩子,這世上除了感情還有生活上的很多利害關系,我們要多多體諒別人?!?br />
“我三歲的那年,爸爸和媽媽鬧離婚,奶奶不同意,說一個不完整的家庭會讓企業(yè)形象受損,會直接造成經(jīng)濟損失。那一次鬧的很兇,我印象很深刻。其實我從來沒有感受過一個溫暖的家庭,爸爸和媽媽也從來沒同時出席過我的學?;顒??!闭缫喾莻械卣f?!鞍?,唉吆,我也從來沒有過呀,但是我就很驕傲,怎么啦?”真真昂著頭一股貴氣的樣子?!澳愀星榇髼l,潑皮?!蔽倚χc一下她的額頭?!皨寢?!你可不能立刻就偏心哈。他雖然是哥哥可是一天都沒陪伴過你哈?!边@句話估計刺痛了亦非,他又趴下頭去?!鞍パ?,不是怪你啦,我的意思你以后多替媽媽分擔點,比如多寵我一些。嘿嘿?!辈还軞夥斩鄬擂?,有唐曉真在,一定很快就會煙消云散。
接下來的三天我們很愉快地度過,這三天的笑聲來比我前半生笑聲總和大概還多些。我們娘仨早晨一起去對面的河邊跑步,就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有鄰居問我:這男孩是誰?我正尷尬怎么回答呢,曉真挽起甄亦非的胳膊:“這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別人便不好再打聽。
中途我聽到亦非接到他爸爸的電話,依然熟悉的聲音,我手里捧著茶杯,茶水在杯中蕩漾,故作不經(jīng)意,用心聽著?!澳惴偶僭趺床换丶遥俊薄盎丶覜]什么意思?!币喾青僦煺f,父子倆估計不對付?!澳氵@孩子,怎么說話的呢,你奶奶想你,一直盼著你回家。趕緊給我回來!”
然后像是感受到什么氣息了,又問:“你在學校嗎?我開車去接你?!薄拔也辉趯W校,我到同學家玩去了?!鼻∏蓵哉鎻膹N房出來,對著手機喊:“叔叔,亦非在我家?!蔽覈樀么髿獠桓页?,驚大了眼看著這個小妮子。:“誰呀?你女朋友?”“不是的,”亦非也慌了?!拔沂且喾堑挠H妹妹,剛剛結(jié)拜的?!睍哉鎸ξ液鸵喾峭峦律囝^。我滴天,給這個作怪的丫頭弄的心臟都要緊張碎了。亦非敷衍幾句,匆匆掛了電話,我便怪罪起曉真,“才交代你,你怎么就忘了呢?”“我就是記著您的交代才故意這么說的,亦非要經(jīng)常來我們家,總得有個借口吧,我又不能是他的女朋友,那義結(jié)金蘭也是可以的呀,走一步算一步吧?!毙⊙绢^現(xiàn)在倒比我有主意了。
第二天,甄亦非要回家,說奶奶老了,身體也不好,還是有空多陪陪她才好。我雖然舍不得,但是孩子有孝心我自然是鼓勵他的??蓯赖氖牵簳哉娣且ィf要去見見她明星爸爸,還有那個拆散鴛鴦的奶奶。我怎么攔著也不行,孩子大了,我也降不住了,最后亦非說:還是讓她去吧,這是她的權(quán)利,我會好好照顧她的。預知唐曉真去甄家鬧出什么動靜,我也不知道。
我是唐曉真,現(xiàn)在我就講講我第一次去甄家的經(jīng)過,以滿足我媽媽的好奇心。
甄家真的很氣派,是我這個小家庭長大的孩子所不能描述清楚的,反正就是豪華、高貴、寬敞、大氣,但是有些壓抑,即使給我一個公主房,我還是喜歡我的溫暖的窩。
我到甄家大院的時候,甄爸和甄奶奶都在大廳大門口候著呢,因為甄亦非早早打電話說了帶一個妹妹回家,他們大概和我一樣好奇。
場面沒有我想象的那樣艱澀,我一進門就喊甄爸,奶奶,甜的亦非對我只翻白眼,還招他奶奶一拐杖。奶奶笑著拉我到她的太師椅旁邊坐下,笑著問:“你是亦非的女朋友吧?”“不是,我是他的親妹妹。”老太太也不分辨:“我們家亦非不帥嗎?”“帥!”“他怎么?不喜歡你?”“喜歡?!薄澳悄銥槭裁粗划斔妹??”“這沒辦法啊,我媽媽認他為兒子?!蔽乙荒槦o辜地說?!澳銒寢尣幌矚g我們家亦非?”“喜歡的不得了?!薄澳蔷推婀至耍@是為什么呢?”“奶奶,我問你一個事情?!蔽乙荒樥J真地望著奶奶的臉?!澳阏f?!薄叭绻粋€窮人家的孩子嫁入豪門你會同意嗎?”“哈哈,是這樣啊。要是擱在以前我是斷斷不能同意的,但是現(xiàn)在嘛,門第觀念沒有那么強烈了,若是孩子聰明伶俐,學識不錯,自然沒有這方面的顧慮的。你媽媽是怕你嫁給我們家,會虐待你?你媽媽多慮了?!薄罢媸沁@樣啊?!蔽艺嫣嫖覌寢岆y過?!霸趺戳??要不要我這老太婆去找你媽媽談談?”“那可不行!”我急的大聲說?!斑@又是為什么呀?”奶奶也不見怪,看來今天她的心情很不錯,大概家里氛圍一直很壓抑吧,難得有這么熱鬧的局面?!澳棠?,你是不是只喜歡男孩???”我又歪著頭問。“哈哈哈,亦非啊,你從哪里找來這么個古怪精靈逗奶奶開心???是我們家孩子我都喜歡啊,不分男女。我們家就是孩子太少了,你甄叔叔不想再生,說什么要帶頭響應國家計劃生育的號召?!薄澳棠?,是甄爸爸?!蔽乙槐菊?jīng)地糾正,我越是認真他們越是不相信,只當逗他們玩呢。甄爸爸一直盯著我,笑而不語,他也把我當成笑話了。我有一絲絲難過:糊涂的爸爸。亦非雖然捏著一把汗,但是看著有驚無險也就由著我去了。
我一直沒看見另一個媽媽的出現(xiàn)。到了晚飯時分,家里的阿姨早已經(jīng)把飯菜端上桌子了,也沒見回來,老太太眼神陰郁著說再等等,可見雖然不滿意這個兒媳婦,但是還是容忍的,畢竟是這個家的經(jīng)濟頂梁柱吧。這個家看樣子是女人當家,我這個爸爸大概除了演戲,什么也不會。他似乎對我的到來一點都不關心。
大家等了十多分鐘,門口終于想起汽車開進來的聲音。不多會,一個渾身散發(fā)出女強人氣息的女人走了進來:穿著裁剪得當?shù)拿刂鄙砣?,顯示身材的曲線,手里搭著一件同材質(zhì)的小西裝。一頭干凈爽利的短發(fā),層次分明地別在耳后,一舉手一抬足都有一種指點江山的氣勢。一進門看見我,就問:“家里來了小客人啊?!睕]人回答又問“亦非,你的女同學?”我出于禮貌站起來。亦非正想著怎么回答?!鞍⒁?,我是亦非的妹妹?!迸艘惑@,旋即又冷笑一聲:“哪來的妹妹。”“我們前幾天才結(jié)拜的?!蔽乙膊粣馈?br />
奶奶趕緊說:“等你半天了,怎么又回來這么晚,公司的事情多嗎?小非的女朋友——”我及時用眼神糾正奶奶,她又忍住笑改口道:“小非的妹妹來了,我們?nèi)页詡€團圓的飯嘛?!毙聥寷]答話,扭頭對廚房宣布:“阿姨,可以開飯了?!比缓笥值皖^嘀咕:“妹妹,妹妹,說不定真是亦非的妹妹呢!這些年你知道在外面多少女人。”“宋佳琴,當著孩子們的面不要信口雌黃,有了亦非以后我再沒有其他女人。”說完停頓了一會,似乎想起什么事?!翱窗?,自己對自己的話都懷疑了。”新媽冷笑?!皦蛄耍 崩咸蝗话l(fā)火:“就不能好好地吃頓飯嗎?一輩子就這么吵吵吵,還沒吵夠!”“媽媽,我也不想吵啊,這么些年來,你也知道,甄龍可正眼看過我一眼?不進這個家我還不覺得,一進這個門我就委屈啊。白天在外面忙來忙去,晚上回到家一聲問候都沒有,我就像是一個工作的機器!”“這不是你想要的嗎?”甄爸側(cè)臉看著宋佳琴?!拔摇⒛且彩穷櫲紫潞脦浊Э谌说纳詈脝??”“別講的那么偉大,現(xiàn)在讓你放手你愿意嗎?”甄亦非突然摔下筷子,起身離席了,他自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孤單地令人心疼。“哥哥。”我不自覺地喊了一聲。我這一聲沒喊回哥哥,倒讓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向了我,因為這一聲哥哥的感情,不是裝的,可憐的哥哥,從小到大就是這樣長成的嗎?“叔叔阿姨,你們經(jīng)常這樣,都不考慮哥哥的感受嗎?”我的眼睛里有淚水在轉(zhuǎn)。奶奶趕緊拉住我的手:“好孩子,唉吆心疼死奶奶了。你們兩個哪怕在孩子面前裝一下和睦都不會嗎?非要把一頓飯弄得這樣難堪。也怪我這老太婆,當初把利益看得太重。以后,你們倆何去何從我再也不攔著了,雖然我的日子不多了,可孩子們的日子還長著呢,難道讓他們也這樣看你們一輩子?”“媽,你終于說出心里話了,當初你也向著那個唐魚,你若不是考慮集團的利益,估計早就讓那個孤女進門了吧!”“唐魚又是誰?”我疑惑地看向甄爸,難道這個人在我媽媽之外還有其他女人嗎?如果我媽媽一輩子耗在一個花花公子手里,我可不答應。“唐魚就是山莊里的一個花匠……”阿姨突然銳利地看向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唐曉真啊。”我一臉無辜地看著她,阿姨突然發(fā)瘋似地看向甄爸:“你們后來又有了孩子?”甄爸也是一臉茫然,看向我?!翱墒俏覌寢尣唤刑启~???”宋佳琴還想說什么,讓甄爸的一個眼神逼了回去?!澳銢]資格說她,若不是她,你哪有今天的地位?”“都不要再說了,你們要鬧到什么程度?”老夫人急得只拍桌子。
這時候甄亦非從二樓走下來,背上搭著一個背包,一言不發(fā),拉著我的胳膊就往外走。“哥哥、哥哥”我踉蹌著腳跟不穩(wěn)?!澳氵€沒看夠嗎?”甄亦非突然發(fā)脾氣了,我從沒見過這個樣子的亦非,嚇著話也不敢說,匆匆朝奶奶和甄爸揮揮手,就被甄亦非攥著離開了甄家。身后傳來奶奶的哭聲:“都是我造的虐啊?!?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