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點·探幽】野百合也有春天(隨筆)
《紅樓夢》中,不止一次點題,直接透露他對女兒的由衷喜愛與欽慕,把個女兒情結(jié)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故事開篇便開宗明義,指出“忽念及當(dāng)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細考較去,覺其行止見識皆出于我之上”,因此,他決定敷演出這段女子的故事,生命的故事,從而“使閨閣昭傳”,“悅世之目,破人愁悶”。紅樓夢大旨談情,曹雪芹在這一回也曾明白指示,此書蓋為女兒作傳,“雖我之罪固不能免,然閨閣中本自歷歷有人,萬不可因我不肖,則一并使其泯滅也?!币虼朔笱莩鲆欢渭t樓故事。第二回中冷子興向賈雨村介紹賈家時,提到寶玉,引述了寶玉“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我見了女兒,我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這句話。第五十九回又說,“女孩兒未出嫁,是顆無價之寶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變出許多的不好的毛病來,雖是顆珠子,卻沒有光彩寶色,是顆死珠了;再老了,更變的不是珠子,竟是魚眼睛了。”而大觀園的生活,更是以“金陵十二釵”為主線,寫出了賈寶玉與形形色色的紅樓女兒充滿詩情畫意的青春故事。這些正值豆蔻的女子,各領(lǐng)風(fēng)騷;即便是身為下賤的丫鬟們,也多能力出眾,見識不凡。黛玉、寶釵、湘云、鴛鴦、襲人、晴雯、平兒、香菱、小紅……一個個呼之欲出,躍然紙上。
值得一提的是《紅樓夢》中的二丫頭。她出現(xiàn)在第十五回“王鳳姐弄權(quán)鐵檻寺,秦鯨卿得趣饅頭庵”,寶玉隨鳳姐等給秦氏送殯,途中在她家“打尖”時,見炕上有個紡車兒,感到稀奇,便上炕搖轉(zhuǎn)。只見一個村妝丫頭,約有十七八歲,走來說道:“別弄壞了!”眾小廝忙上來吆喝。寶玉也住了手,說道:“我因沒有見過,所以試一試玩兒?!蹦茄绢^道:“你們哪里會弄這個,站開了,我紡與你瞧?!闭f著,便嫻熟地搖起了紡車,令寶玉這個深處豪門的公子哥大開眼界。寶玉離開村莊時,只見二丫頭懷里抱著她小兄弟,同著幾個小女孩子說笑著,迎頭走來,并不以寶玉為意。這是一個靈巧純樸、閱世尚淺,村姑形象躍然紙上。脂硯齋批曰“如聞其聲,如見其形”。賈寶玉常年身處豪門望族的深宅大院,鄉(xiāng)村生活對他來說是極其陌生的,其新鮮程度不亞于劉姥姥進了他家的大觀園。而二丫頭帶有鄉(xiāng)間野性的味道,更是有別于整日圍繞在他身邊的閨中的姐姐妹妹們。如果把賈府深宅中的閨中女兒構(gòu)成了大觀園里姹紫嫣紅、爭奇斗艷的美景,那么,看似閑來之筆的二丫頭,便是生長在鄉(xiāng)間野外的野百合,在萬紫千紅的春天里,獨自綻放著屬于自己的那份美麗,那份芬芳。從情節(jié)的結(jié)尾不難看出,賈寶玉對這次短暫的離別,還是懷有無限失落和悵然的。
與二丫頭這一人物形象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還有一處有關(guān)襲人姨家妹妹的描寫。她和二丫頭年齡相仿,也是賈寶玉離開賈府的一次偶然的邂逅,只不過,筆墨比二丫頭更為簡單。她是寶玉在去襲人家作客看見的。穿一襲紅妝,羞慚慚的很入寶玉的眼!寶玉回到怡紅院后,依舊念念不忘,與襲人談話說:“這么好的人生活在我們家多好!”襲人回答:“你以為我們家親戚都該是奴才??!”寶玉說:“花大姐,您誤會了,我是說像我這樣的臭男人不應(yīng)該生活在這富貴之家,而您妹妹該做這里主人。”這里,有一段很長的脂批,這條批語給了賈寶玉一個定義:情不情。亦即對女性持有一種有情而多情的態(tài)度,不惟是對林妹妹,他對于任何不平凡的女性,都是有情而且多情的?!扒椴磺椤眲t是兼愛、博愛。
有考證說,二丫頭在作者遺失的文稿中還有出場,也有可能。但即使這種考證是正確的,依二丫頭的社會地位而言,與落魄流浪后的賈寶玉能夠再次相遇,也只不過念在當(dāng)日一面之交的前緣上,給他多一些的施舍而已,難以扭轉(zhuǎn)和改變賈寶玉的身世處境。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賈寶玉從她婚后自給自足的農(nóng)家生活,感悟到平平淡淡才是真的人生哲理,如此而已。如果那樣的話,我看還不如不寫。就像整部《紅樓夢》一樣,留給人們一個殘缺的美麗,更加回味無窮,豈不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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