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渡】睡著醒來(小說)
一
“其實很多時候,我都會發(fā)現(xiàn),身后好像有什么在看著我,似乎我的一舉一動都被‘它’監(jiān)視著,可是回頭時卻偏偏又什么都搜尋不到,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xù)著,我很害怕,很害怕。20xx年x月x日?!?br />
翻著泛黃的日記本,一遍遍地摸著曾經(jīng)寫下的字跡,凹凸感很明顯,那是一段痛苦而煎熬的時期,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讓當時的自己如此懼怕?他猛地頓住,停止了思考,因為,隱約他又感覺到,身后那一雙眼睛的存在,猛一回頭,身后依然空空如也!
書柜像一個忠心而嚴肅的仆人,靠著墻壁,那樣安靜。他轉過身,繼續(xù)往下看?!拔夷苊黠@感覺到,‘它’離我很近,我非常確定,‘它’躲在我身后,一直盯著我,我甚至可以感覺到那雙眼睛有著怎樣炙熱的渴望,誰來救救我!我好怕!20xx年x月x日”。
柳斯敏一陣戰(zhàn)栗,沉浸在那段往事里,他緊鎖的眉頭像一座小山丘,壓得他無法抽離現(xiàn)實中的情緒。
最近工作十分空閑,有很多的時間可以把家里整理一下。那些日記,就像寶貝一樣,誰也都碰不得。那次媽媽過來幫他收拾,不小心把他的寶貝挪了地方,誰知道柳斯敏發(fā)現(xiàn)后大發(fā)雷霆,暴躁的語氣足以讓任何一個人都能了解到它的重要性。不過,事后他自己萬分后悔,因為這樣的小事傷了媽媽的心,他賠禮道歉兩個禮拜,才哄得媽媽原諒。
這些一本一本連發(fā)黃的顏色都逐漸褪去的日記,記載了自己多少的絕望。雖然跟在自己身邊很久,卻十幾年沒有翻。沒想到,再次翻閱,那樣的感覺依然存在,是自己一直把那樣的情緒壓抑在心底,才有了這些年平靜的生活。
柳斯敏,男,32歲,未婚單身,柳家唯一獨苗,畢業(yè)于國內(nèi)一所還算不錯的大學,思維嚴謹,想法獨斷,目前是某外企員工,日子還算可以,是別人眼里的小資。平日里愛好不多,喜歡研究電腦,作為業(yè)余愛好人士來說,技術相當可以。
這天,如往常一樣,下班回家的柳斯敏,把公文包隨便扔在了桌上,然后脫鞋換衣,一系列動作連貫到瞬間完成。
自己獨住的好處就是,身邊安靜,不被人打擾。柳斯敏很慶幸自己逃離那個整天管束自己的空間,母親過分的關心總是讓他感到壓抑,他太需要自由了。
天,陰沉沉的,烏云籠罩整片天空,風聲大作,像是有妖怪作祟般,有下雨的征兆。
“哎呀,忘記關窗戶了。”柳斯敏自言自語了一句后,迅速走到書房先把電腦打開,隨后把家里全部窗戶關了,防止雨水被風刮進來。
“嘀嘀……嘀滴……”電腦上彈出一個窗口,“您有一封郵件”。
“郵件?”柳斯敏泡著杯面,打開郵件,今天忙了一天,中午公司食堂吃的那點糧食早就被他貪婪的胃給消耗殆盡了。頁面一直在刷新,網(wǎng)絡不好的時候總是這樣,忽的一下,電腦突然黑屏,整個屏幕瞬間漆黑。
這時窗外雷聲隆隆,下起了大雨,雨點砸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的,這聲音,在安靜的家中顯得格外尖銳。而這封莫名其妙的郵件,直接擾亂了柳斯敏的思緒。
“先不管那么多,填飽肚子是王道?!迸菝娴南阄讹h了出來,胃發(fā)出抗議,讓他先解決溫飽。
他一邊吃,一邊想,這到底是誰發(fā)過來的呢?難道是惡作劇的同事?不應該??!外企的同事之間,大家都有很明顯的距離感,工作以外的時間是很少聯(lián)系的。
那又是誰呢?他歪著脖子,腦海中搜尋了一個遍,也未發(fā)現(xiàn)能匹配上這件事的名字。
更加奇怪的是,這個郵箱的用戶名,他在家里從來不登陸的。下班了,他很享受自己私人的時間,不愿意再去考慮工作上的事情??墒牵]箱又是怎么自動登錄的呢?柳斯敏越發(fā)疑惑,空氣中散發(fā)著詭異的味道。他擰著眉,粗粗的眉毛全皺在一起了,翹著二郎腿,靠在電腦椅上歪著頭,無意義地看向某個角落,陷入了沉思,然而卻是毫無思緒。
“索性還是先吃面吧。”他坐正身體,右手拿著泡面叉子攪拌著泡面,左手有節(jié)奏的敲擊桌子。
突然,電腦顯示屏又亮了起來。
“請點擊進入”五個大黑字體,在整個電腦顯示屏上分外醒目。
柳斯敏一驚,大口把杯面吃完,囫圇吞棗般地咽了下去。盯著電腦屏幕,他滿心疑惑,黑客入侵?病毒侵入?直覺告訴他都不是,握著鼠標的手,果斷地左擊“enter”鍵進入。
猛地一道強光從屏幕里射了出來,柳斯敏下意識地用手遮擋光線,一股強勁的力把他吸了進去。
“??!”他不由地大叫一聲,瞬間,電腦前的大活人不見了,房間恢復正常,噼里啪啦的雨聲敲打著窗戶,一切歸于平靜。沒有人知道剛剛發(fā)生了什么,可是這樣傳奇的劇情,確確實實發(fā)生了。
二
高三就是一個魔鬼時期,家長沒完沒了的嘮叨,學校沒完沒了的作業(yè),所有教室里的同學,眼睛疲勞得都想拿牙簽撐住了,一個個的都像是吸食鴉片的癮君子。沒錯,這就是X中高三生活的真實寫照。
進門,第一組第四張位置的人,看起來似乎與其他同學有些格格不入。他倚著墻壁,雙手伏在胸前,眼神看起來有些恐懼,一直飄忽不定地左右張望著,神情有些木訥,甚至是呆滯。坐在外邊的同桌似乎已經(jīng)習以為常,刷刷的筆聲停止了,同桌抬起頭,推了推像酒瓶底一樣厚的眼鏡看著他,慢悠悠地說道:“喂,我說,下午就二??荚嚵?,你別再這么神經(jīng)兮兮下去了好不好!”語氣中帶著嫌棄。同桌說完,心里默念著,可能又是一個被高考逼瘋的人吧。但是,他依舊默不作聲,像沒聽見一樣。索性同桌也不再管他,說完又自顧自的做題去了。
天氣很悶熱,教室里風扇呼呼地吹著,許是太久沒打掃的緣故,扇葉上都是灰塵,可是埋頭學習忙著應付考試的孩子,沒人關注這些。頂端“吱吱吱”的聲音,卻總是讓人擔心會不會突然就掉下來。黑板前那張舊講桌,像一個憨厚而沉穩(wěn)的老教師,慈祥而和藹,眼看換了一屆又一屆的學生,他心里也是舍不得的吧。
學校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綠葉成蔭,到處都是蔥蔥郁郁的樹。窗外一棵不知名的樹直徑約四十公分左右,粗壯的枝干真像一個守護校園的戰(zhàn)士,其他一溜溜的香樟樹下,總是有一對、兩對的情侶牽著手約會??墒?,一個偌大的校園里,樹木栽種過多的話,又顯得很陰冷。每當太陽下山,黑夜悄然而至,總讓人有股莫名的陰森感,常常走著走著就會感覺身邊一陣冷風飄過。
“柳斯敏!你上課又走神!都快高考了,你怎么跟沒事人一樣??!看看你下周二模能考幾分!”這是繼物理老師后,第三個老師說同樣的話了。所有同學都看著他,以示不滿,由于他的緣故而讓老師耽誤了講課的時間,這個時候,哪怕聽到老師多講一道題目都是好的。柳斯敏抬頭看了眼老師,繼續(xù)懶散地趴在桌上,心里想著:“高考高考,除了高考就是高考!”
昏昏沉沉的腦袋,根本聽不下去課,不知不覺地就睡著了。已經(jīng)沒有老師愿意再管他了,這個累贅,只會拖全班的后腿。
時間過得很慢,對于柳斯敏來說,他已經(jīng)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下午三點的陽光,剛好直射在教室的一面墻上。啊!我應該多曬曬太陽!陽光下面是正義,管你什么惡魔,最終都會被顯現(xiàn)出來。那些拖曳著黑暗的陰影,只能終身躲避在沒有陽光照射的地方,不斷地滋生更加黑暗的東西。
不知不覺天亮了,對于正在長身體的孩子們,在高壓的學習環(huán)境下,顯然,睡眠根本不夠。
柳斯敏“啊!”的一聲尖叫,眼前一片黑暗,這是哪里!那種從骨子里透出來,油然而生的驚恐,充斥著全身,無窮無盡的黑暗,一個陌生的空間。
“趕緊起床!一會兒又該遲到了!”一個中年女人不耐煩地站在門外大聲喊道。
柳斯敏伸了個懶腰,從床上跳起來,他一邊穿衣服一邊回想著這個夢,已經(jīng)連續(xù)好多天了,總是夢到同樣的場景。而且,他還發(fā)現(xiàn)自己總是不自覺地瑟瑟發(fā)抖,好像總覺得周身低于正常溫度,而且身后好像有人在盯著自己,所以他才總是上課的時候猛然間回頭,周圍的同學不解,也很受不了他古怪的行為。
今天值日輪到柳斯敏,其他一起值日的同學竟然默契的前后走出教室,扔下他一人掃地。他對此感到無奈,又別無他法,在其他同學眼中,他就是個異類,沒有人愿意和他一起,大多數(shù)時候,柳斯敏還是會感到孤單,但偶爾他又會覺得沒有人理解他。
晚自習結束后,各個班做值日的同學都陸陸續(xù)續(xù)走了,只剩慢悠悠的柳斯敏,還在拖沓著整理課桌。差點忘記還有黑板沒擦,他走向講臺,突然耳朵里傳來“嘶!嘶!”的尖銳聲音,眼前一黑,像跌入了懸崖,一種突如其來的失重感包裹著全身。這黑暗,無邊無際,深不見底,意識也漸漸被同化,化為一抹碳黑。
三
醒來后,他看著周圍一片刺眼的白色,連床單都是白色的,這是在哪里?他想起身看看,卻發(fā)現(xiàn)自己動彈不了,柳斯敏這才注意到身邊奇怪的儀器,想大聲叫喊卻發(fā)現(xiàn)發(fā)不了聲,他的嘴里被塞進了奇怪的管子,自己被綁在了床上。
他意識到,這是在醫(yī)院!怎么會在醫(yī)院呢?一瞬間,他什么都想不起來,像失憶了一樣,頭疼欲裂。他努力的發(fā)出“嗚,嗚,嗚”的聲響,可是聲音小到?jīng)]有人能聽見,他只能等著。
這一切對他來說,充滿了疑惑和不解。
等了好一會,終于進來一個醫(yī)護人員,見他睜開眼睛,面無表情徑直走到儀器面前。
“今天指標一切正常,血氧也沒問題了,我給你取下氧氣管,一會兒你的家人會進來看你。”說完,醫(yī)護人員從他的嘴里取下了氧氣管,他一下子覺得嘴部放松不少,只是長時間插著氧氣管,導致他的嘴部肌肉有點僵硬,緩了好一會兒才恢復正常。
家人進來以后,絮絮叨叨地在和他說些什么,可他的耳朵又出現(xiàn)了“嗡嗡嗡”的聲音,他什么也聽不見。
“柳斯敏!醒醒!”一個頭發(fā)半白的女人,朝著他大吼道。他一下子清醒過來,好像從另一個世界回到了現(xiàn)實。
“媽!”他嚅動著嘴巴,艱難的喊了出來。
她瞬間淚如雨下,這么多年,他終于清醒了……
“媽!”柳斯敏紅著眼,緊緊地抱住了眼前這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