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渡】重慶的冬天(散文)
是不是所有城市剛?cè)攵臅r候,都如同重慶一樣,灰蒙蒙的沒有一點溫度?當寒意悄然來臨,天地間一片蕭條,走在路上心也是寂寥的。道路兩旁粗壯的梧桐樹,碩大的樹葉枯黃地懸掛在枝頭,風一吹就洋洋灑灑地飄落一地。
一個女環(huán)衛(wèi)工在仔細地清掃著道路上的落葉,每當有車輛疾馳而過,樹冠上就會又掉下一些。我從路邊走過,無意中瞥了她一眼,不料卻她看見,彼此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相視一笑。我邊走邊想,這么長一條道如果是我的話,內(nèi)心一定會崩潰。面對著這些看起來永遠也掃不盡的落葉,她只能無奈地搖搖頭。
梧桐樹的落葉著實不怎么好看,我總覺得它粗糙的像個漢子,毫無細膩之美。只因夫人宋美齡喜歡,一個既是政治家又是軍事家的蔣介石,大手一揮就把整個南京城都種滿了梧桐樹。想必這個為了討夫人歡心的男人,也是他作為丈夫所能做到的最浪漫的事了。好像所有的事物,只要是多了愛情的渲染,就會變得特別美好,要是這么想的話,我此時好像也沒那么討厭梧桐樹了。
另一條道路上種滿了銀杏樹,修長的枝干與粗壯的梧桐樹相比,氣質(zhì)明顯略勝一籌。你瞧,金黃的葉子像把精致的小扇子似的,有種恬淡的美顯得格外文雅,如同蘇州的女人,美的有韻味,讓人心生歡喜。
滿地金黃的落葉,仿佛鋪了一層金色的地毯,我實在不忍心踩上這冬天的禮物,生怕毀壞這一刻靜謐的美。
過了好一會兒,在梧桐樹那邊清掃的阿姨,騎著三輪車徐徐地駛向這里。我心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果然,她靠邊停下車,拿出竹制的掃帚,開始清掃銀杏葉。一股難言的感覺油然而生,我忍不住走上前去說:“阿姨,這銀杏葉這么美,為什么要掃了它?多可惜??!”
她遲疑了一下,停下了清掃的動作,看著我緩緩地說道:“是?。∥乙灿X得很美,很不舍得就這么掃了它,可是有什么辦法呢,有什么辦法呢?”她重復了一遍,聲音低了下來說:“有檢查,這地上一片落葉都不能留,看見一片在地上都要扣工錢的?!?br />
我心里突然一陣難過,那種真真切切的難以言說的感受,從頭到腳的侵襲而來,我是能感受到她的無力與無奈的。這個阿姨一定是個熱愛生活、內(nèi)心又非常溫柔的人,雖是個環(huán)衛(wèi)工,但絲毫不影響她對美好事物秉持的態(tài)度,這讓我對她肅然起敬。
“可惜了,重慶的冬天倘若沒有銀杏葉,就失去生機,這種別樣的美真是不該就這樣被破壞!”我有點懊惱的回她道。
“是啊,可是有什么辦法?!彼耘f低著頭,悶悶地說道。
我看不見她的表情,也許她和我一樣覺得可惜。
她繼續(xù)清掃著,每掃一下,我的心就跟著痛一下,氣自己無能為力但又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每一片從地面消失的銀杏葉,被丟進環(huán)衛(wèi)車。她放慢了動作,每一片緩緩落進車里的金黃,掙扎著像是在無聲的反抗,可是這份反抗實在是微薄的、毫無意義的。
當今社會,這種自然的美離我們越來越遠,雖然被規(guī)劃的城市越來越現(xiàn)代化,發(fā)展的也越發(fā)蓬勃,干凈而整潔的舒適感也越來越強烈??墒牵欠N原生態(tài)的美卻被破壞殆盡,大自然的贈禮就這樣被無情地遺棄。在現(xiàn)代化的發(fā)展中,城市缺失了自己原應有的風貌而泯然眾人,這實在是遺憾。
我不忍眼睜睜地看著“金黃的地毯”越來越小,于是悄悄地離開了。
環(huán)衛(wèi)工阿姨沒有發(fā)現(xiàn),她連頭都沒有抬一下。她們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來來去去,從事著繁重的體力勞動,拿著微薄的工價養(yǎng)家糊口,艱難地活著。我的內(nèi)心感到十分酸楚,千千萬萬的普通人,和這飄飄的落葉何其相似,走過了春夏秋冬,在四季的輪回里凋零。
凜冽的風直往脖子里鉆,我加快了步伐。前面的小店熱氣升騰,我搓了搓手心后,頓時有了暖意。小店的煙火氣與這個蕭瑟的冬天成了鮮明的對比。
“老板,給我來個二兩小面唄!”我對老板說道。
店里的客人不算太多,我隨便找了個靠墻的位置坐了下來。
老板晃了晃手中的漏勺,爽朗的應了聲:“好嘞!妹崽!”
老板娘裹著大圍巾在門口負責賣菜粥和茶葉蛋,菜粥賣的差不多了,她已經(jīng)在準備收攤,我離開座去撈了個茶葉蛋。老板娘一看是我,客氣的又多撈了一個茶葉蛋不由分說地塞進我手里說:“妹崽,多送你一個!”我看著她這么熱情,實在難以拒絕她的好意,接在手里,心里暖洋洋的。
“那就謝謝老板娘啦!”我感激的朝老板娘說道。
這時候,小面也已經(jīng)好了。老板把面端上來以后,又忙著收拾桌子,店里的客人也都陸陸續(xù)續(xù)吃好離開。我把蛋剝好放在面碗里,習慣性的先喝了口湯,邊吃邊說道:“老板,你們家的面是真好吃??!我天天吃都吃不厭!”
老板收拾好以后,熟絡(luò)的坐在我對面,一本正經(jīng)的對我說道:“妹崽,謝謝你的關(guān)照,我們家的料啊,都是起早去進的最好最新鮮的貨。”
我沒有說話,又冷又餓,此刻只顧著埋頭吃面,過了會兒,他解下了圍裙放在一旁,繼續(xù)說:“做這個面館太累了?!彼抢X袋,一副心累的樣子。
老板娘這時候把要收拾的東西拿進來,老板立馬起身幫忙去接下。她嘆了口氣說:“要不是為了家里兩個孩子,也是沒辦法?。 ?br />
老板放好東西以后,重新坐回了我對面。我邊吃面邊問他:“那你們是不是要起很早??!”
他看了我一眼,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說:“我們凌晨二點鐘就起來準備了,雞還沒叫我們就起了,一天要是能有四五個小時的安穩(wěn)覺就算了不得了!”
我面也吃完了,一口氣把湯也喝光了,拿紙巾擦了擦嘴對老板說道:“那你們身體能吃的消嘛?哎!都是為了生活。”
如果沒有這番推心置腹的聊天,常人是很難想象他們的辛苦的。為了生活,為了孩子,為了更好的明天,他們在努力的奮斗。也正因為我時常加班,所以我才成為了他們家的???。我是一個很喜歡吃面食的南方人,一來二去的大家都很熟悉了。大多數(shù)情況下我們很少聊天,他們忙著招呼客人,我忙著填飽肚子,唯一的交集點就是在我點餐和付錢的時候。
臨走老板娘執(zhí)意要少收一個茶葉蛋的錢,我悄悄地趁她不注意時還是付了該付的錢。老板娘送的茶葉蛋,我不能免費吃,這一口吃的可是人家在奮力拼搏的生活,我何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