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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山河】《長恨歌》——永不凋零的情曲(散文)


作者:洪濤 布衣,107.40 游戲積分:0 防御:破壞: 閱讀:3538發(fā)表時間:2020-09-05 09:08:25


   ?“誰搞的鬼?竟然偷拍我的英語說書《武松打虎》視頻,還傳到百度?!苯洗髮W洪濤老師生氣了,掃視階梯教室250多名學生,昔日氣氛活潑的課堂,頓時,鴉雀無聲。
   他把目光投向第一排的一位女研究生,還沒開口問,她主動站了起來:“報告老師,是我發(fā)的。我向您道歉!”
   “蔣芙蓉,早料到是你干的好事?!?br />   新世紀的大學生喜歡洪濤老師的課,無論本科生、研究生,甚至一些博士生也來聽他的課,小教室容納不下,只好轉(zhuǎn)到階梯教室。
   教師們專注論文,洪濤老師犯傻專門研究討好學生的講課藝術(shù)。??????????????
   正是人間四月天,清晨的江大生態(tài)校園,柳風和諧,是桃李爭艷的蘇堤春曉?不,那是春桃綻放的花園長廊。長廣溪流水潺潺,曲水流觴,沿岸蘆葦叢生,野鴨嬉水,綠柳低垂。遠眺雪浪山,含翠欲滴,一行白鷺騰空而起,盤旋于尚德湖上空。不到六點,洪濤老師來到校園,教學大樓空無一人,轉(zhuǎn)向圖書館前大花園的英語角,綠樹叢中隱現(xiàn)二十多個晨讀的學生身影。香樟密林中,頭戴小紅帽的蔣芙蓉顯得格外醒目,洪濤老師把自己掩隱于一顆高大的美人蕉后面,不驚動那位背誦《長恨歌》的辣妹子。“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楊家有女初長成,養(yǎng)在深閨人未識。天生麗質(zhì)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cè)?;仨恍Π倜纳鶎m粉黛無顏色。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時新承恩澤時……”
   “小蔣,你在背誦長恨歌?”洪濤走過去,細心打量一番這個湘妹子,中等偏矮個頭,紅潤圓臉,一對充滿青春活力的大眼睛。
   還沒等她回答,第二個問題又上來:“你媽名叫毛湘洪,對嗎?”
   蔣芙蓉大吃一驚:“老師,你會掐算?”
   洪濤老師半真半假地回答:“會掐會算,你媽是北大文學專業(yè)工農(nóng)兵學員,沒說錯吧?”得知蔣芙蓉考博目標已鎖定北大文學史,洪濤老師的腦袋“轟”地一聲響,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消失,記憶的列車隆隆作響,鋪天蓋地碾壓過來,歲月回憶帶給洪濤一股幸福暖流和幾分苦澀。
   那是1972年,一個北風狠勁吹的寒冬,廣袤的東北大地被凍得干裂,不時地發(fā)出“嘎巴”的脆響聲。車輪滾滾,哈爾濱—北京綠皮列車一過三海關(guān),天色變暗,車窗早被冰霜封得嚴嚴實實。知青洪濤有點累,睡意陣陣襲來,朦朧中傳來一個清脆響亮的聲音:“這是一個空座位嗎?”一位身著軍大衣的姑娘輕聲地問。一條大長圍巾把她的臉裹得緊緊的,只露出一對大眼睛。洪濤隨意地點頭,那位姑娘摘下圍巾顯露出一張紅撲撲的臉,大方地坐下來。那位姑娘胸口閃動北京大學的?;找齺硌矍皫孜宦每土w慕的眼光,她靜下心來,細心地翻看《中國文學史》中《長恨歌》的片段。洪濤瞟了一眼:“這不是李大年編寫的文學史嗎?”
   “看來,你很了解《長恨歌》。”
   “六年前,我就啃爛這本書了?!?br />   這位姑娘對洪濤刮目相看:“你會背誦《長恨歌》?”
   “驪宮高處入青云,仙樂風飄處處聞。緩歌慢舞凝絲竹,君王盡日看不足……”
   ?出口成章的知青引得眾人注目。?????????????????????????????????????????????????????
   漫不經(jīng)心的聊天中,洪濤得知這位學生名叫毛湘紅,湘潭人,北大文學系工農(nóng)兵學員。???????????????????????????????????????
   洪濤與這位湘妹子的話題吸引許多年輕旅客的興趣,紛紛圍過來傾聽。洪濤侃侃而談:“中國文學有兩個源頭,遠古神話是浪漫主義的源頭,詩經(jīng)是現(xiàn)實主義的的源頭。屈原在其代表作《離騷》中把浪漫主義和愛國主義結(jié)合在一起,對建安文學三曹,唐代李白的詩歌,白居易的《長恨歌》產(chǎn)生巨大影響,波及宋代豪放派詩人蘇軾,陸游,辛棄疾。明清戲曲,小說如,洪升的《長生殿》,吳承恩的《西游記》,曹雪芹的《紅樓夢》?,F(xiàn)代偉人毛澤東,文學巨匠郭沫若和巴金的作品無不打上浪漫主義的烙印?!?br />   “你是大學老師?”毛湘紅吃驚萬分,以一種欽佩的目光注視洪濤。
   “我們的領(lǐng)導要我們以批判眼光來讀這本書,如果你是我們的老師該多好。你還沒介紹現(xiàn)實主義的作品呢。”
   洪濤冷冷地回答:“我不夠格,一個布衣白丁而已,小知青登不了大學講臺?!???
   毛湘紅作出一個令洪濤意外的決定:“請你到北大紅樓作一個中國文學史的講座?!边@個剛毅果斷的文學系班長很有威望。
   “開門辦學,知青上講臺,合乎情理?!焙闈龔膩硪矝]想過能親臨北大校園,見識美麗的未名湖和雄偉的博雅塔,登北大文學神殿——紅樓。
   緊跟毛湘紅的步伐,首先映入洪濤的眼簾是北大校門,標志性的傳統(tǒng)建筑懸掛一幅“北京大學”四個字的匾額。北大的教師和學生以“一塔湖圖”來描述校園的景色,語言雖然詼諧,但是非常符合實際。北大的學術(shù)大師和莘莘學子把高大的博雅塔說成是一支粗壯的筆,而美麗溫柔的未名湖是一只巨大硯臺,大師們揮動這支筆飽蘸未名湖之濃墨書寫北大輝煌篇章。毛湘紅和同學商討之后,定下演講話題《<長恨歌>—永不凋零的情曲》,時間,明天下午1:00—3:00,地點是北大紅樓第二教室。
   ?北京五四大街坐落著一幢紅磚紅瓦老建筑,平日里,行人會放慢腳步,對它不斷回顧,也有許多人從外地趕來,對它久久凝視,它是新文化運動的大本營,是五四運動的策源地,人們叫它北大紅樓。跟隨毛湘紅的腳步,洪濤進入紅樓,一踏上深紅色的木地板,就感覺到歷史的厚重和靜謐,仿佛紅地板能映顯出校長蔡元培,文壇大師李大釗,魯迅,胡適的身影。洪濤懷著敬意,在魯迅曾經(jīng)講述《中國小說史略》的第二教室門口凝視了一會,感慨萬分,斯人已去,民族英魂永存。????????????????????????????????????????????????????
   大約有五十多名學生早已在教室等候,洪濤很從容地開始人生難以忘卻的紅樓演講:“各位同學們好,今天我很激動,歷史將會銘記這一時刻,一個普通的下鄉(xiāng)知青能登上這個神圣講臺,不僅是我這個小人物的榮耀,這份榮耀也將屬于北大紅樓?!?
   洪濤用一連串提問的方式開始一場人生最精彩演講:“《長恨歌》中的“恨”字在詩篇有何特定的含義?如何理解詩人白居易愛恨交加充滿矛盾的心理?”一個來自山東學員馬大偉提出個人的觀點:“階級社會,只有階級的愛和恨,林妹妹絕不會愛上焦大?!焙闈龥]有正面回答馬大偉的問題,按照自己節(jié)奏闡述《長恨歌》:“首先作者白居易不能與心愛之人同衾,長恨在心,唐明皇李隆基與楊玉環(huán)的愛情故事,成為作者的一個情緒宣泄口?!??????
   作者尊重歷史事實,首闕花大量筆墨諷刺唐玄宗好色,楊玉環(huán)持寵而嬌引發(fā)“安史之亂”禍及自身,如以下詩句:??????????
   “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翠華搖搖行復止,千乘萬騎西南行。六軍不發(fā)無奈何,宛轉(zhuǎn)蛾眉馬前死。”白居易沒有繼續(xù)批判的基調(diào),馬嵬坡楊貴妃玉碎,詩風驟然而轉(zhuǎn)悲哀,傷痛成為主調(diào),巧借李楊傳奇嘆詠愛情。他脫離歷史原貌,不拘泥兩人情愛,故事不斷升華,有情人終難成眷屬,引得普天癡男怨女淚漣漣。???????????????????????????????????????????
   以下詩句足以證佐:??
   “歸來池苑皆依舊,大液芙蓉未央柳。
   芙蓉如面柳如眉,此時如何不淚垂。??????????????????????????
   春風桃李花開日,秋雨梧桐葉落時。??????????????????????????????
   西宮室內(nèi)多秋草,落葉滿階紅不掃?!?br />   白居易在敘述過程中運用想象和虛構(gòu)的手法為情而作,非因私而寫,使得詩篇風情搖曳多姿,賦予詩文強大的藝術(shù)感染力。結(jié)尾段作者運用一系列比喻的手法來描寫情愛諸如:“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币埠w勞動人民對愛情的追求和向往。這種超越階級性的愛,可追溯到文學的現(xiàn)實主義的源頭《詩經(jīng)》。據(jù)此,我們可得出以下的結(jié)論:“《長恨歌》描述的愛情是永不凋零主題,因為超越時空和階層,有愛,就有恨,此恨綿綿無絕期?!?br />   “請問《長恨歌》的主題有多種說法嗎?”天津?qū)W員王長順提出一個尖銳的問題,洪濤不慌不忙地回答:“是的,有多種說法:一、諷刺說。二、愛情說。三、兩者兼之。這就是《長恨歌》魅力所在,每個人可發(fā)揮自己想象力,遨游山川,追逐蒼穹,回味無窮。我個人傾向愛情說,同學們可以作出自己的選擇?!比w學員起立,報以熱烈的掌聲。
   那是一個特殊的年代,并非北大無名師,而令豎子成名。?????????????????????????????????????????????????
   洪濤從歷史的回顧中回到江南大學校園,面對驚訝萬分的蔣芙蓉喃喃自語:“小蔣,你的名字來自《長恨歌》的詩句:“太液芙蓉未央柳?!?br />   蔣芙蓉撲哧一笑:“我媽特意從白居易詩句挑選‘芙蓉’兩字給我命名?!彼栽囂降目跉鈫柕溃骸袄蠋煟贝蠹t樓一別,難道你們就沒交往嗎?”洪濤哈哈大笑:“萍水相逢而已,那個年頭,我豈敢有非分之念。”洪濤承認書信交往長達三年之久,毛湘紅不斷鼓勵我上大學,我太不爭氣,直到七八年的高考才圓大學夢。
   又是一個人間四月天,年年歲歲花相似,年年歲歲人不同,退休后的洪濤老師來到江大校園的英語角參加活動。李佳麗,將赴美留學的博士告訴洪濤老師:“小蔣功虧一簧,初試的專業(yè)和英語成績奪魁,復試也是如此,沒想到面試是第三名,與北大失之交臂。令人欣慰的是蔣芙蓉決心去上海打拼?!?br />   又是一個桃李爭艷的春天,喜訊頻傳,蔣芙蓉考博夢圓復旦大學。這個辣妹子與來自湖南的同學相戀了。洪濤老師一點也不驚訝,《長恨歌》這首情曲在延續(xù),永不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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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長恨歌>——永不凋零的情曲》這篇散文,洪濤老師用自己和江南大學的研究生蔣芙蓉母女兩代人的文學情緣寫成的敘事散文。散文開始就用問句形式引人入勝地進入課堂情景。接著筆墨轉(zhuǎn)入清晨的圖書館前的大花園的英語角,洪濤老師在這里遇到了背誦《長恨歌》的蔣芙蓉,引出回憶邂逅蔣芙蓉母親,毛湘紅的一段文學情緣。那是1972年的寒冬,一列哈爾濱—北京綠皮列車上,毛湘紅邂逅了文學知青洪濤老師,對洪濤老師對《長恨歌》的理解,對洪濤老師講述的“詩經(jīng)是現(xiàn)實主義的的源頭。屈原在其代表作《離騷》中把浪漫主義和愛國主義結(jié)合在一起”很感興趣,邀請洪濤老師到北大紅樓去做一次講座。跟隨毛湘紅走入北大,走進紅樓,開了《<長恨歌>—永不凋零的情曲》的講座,在一問一答中,和北大學生互動,氣氛熱烈,全體學員起立,報以熱烈的掌聲。洪濤老師從回憶中回到江南大學校園,好奇“蔣芙蓉”這名字是不是由《長恨歌》而來?蔣芙蓉回答他正是她媽特意從白居易詩句挑選‘芙蓉’兩字給她命名。洪濤老師承認當年和毛湘紅書信來往三年,毛湘紅鼓勵洪濤老師考大學,直到七八年的高考,洪濤老師才圓大學夢。退休后的洪濤老師來到江大校園的英語角參加活動。李佳麗,將赴美留學的博士告訴洪濤老師,小蔣初試的專業(yè)和英語成績奪魁。沒想到面試是第三名,與北大失之交臂。蔣芙蓉考博夢圓復旦大學。這個辣妹子與來自湖南的同學相戀了?!堕L恨歌》這首情曲在延續(xù),永不落幕。這篇散文時間跨度大,由一首《長恨歌》巧妙串聯(lián),一點兒也不生澀。敘述條理清晰,不累贅。語言簡潔。力薦賞讀!【編輯:極冰】【江山編輯部·精品推薦F202009110006】

大家來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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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樓        文友:極冰        2020-09-05 09:11:15
  感謝洪濤老師賜稿山河如畫!(=_=)
極冰
2 樓        文友:極冰        2020-09-05 09:14:52
  散文由《長恨歌》引出和毛湘紅、蔣芙蓉母女兩代人的文學情緣。唯美又奇妙。(=_=)
極冰
3 樓        文友:極冰        2020-09-05 09:19:36
  本文讓讀者了解洪濤老師對于古文化的造詣頗深。對《離騷》的浪漫主義和愛國主義的理解很有見地。否則毛湘紅這個文學系的班長也不會請您去北大紅樓開一次講座。令人佩服!(=_=)
極冰
4 樓        文友:極冰        2020-09-05 09:24:54
  對《長恨歌》的見解獨到。洪濤老師學的是專業(yè)英語,干的是潛艇動力設(shè)備的翻譯工作,卻對文學有如此造詣。令人欽佩!再次感謝您賜稿。敬茶了!遠握!(=_=)
極冰
5 樓        文友:北方天馬        2020-09-05 11:51:39
  一歌長恨三千里,萬古情曲不凋零。欣賞美文
6 樓        文友:洪濤        2020-09-05 12:12:20
  極冰編輯精彩點評,生動到位,文如其人,大公無私,任勞任怨,業(yè)績卓著,期盼更上一層樓。
7 樓        文友:洪濤        2020-09-05 12:56:17
  北方天馬;很高興認識你寫錢塘江大潮的高手,我喜中有憂,喜的是欣賞了你的大作,憂的是下文《一江春水向東流》也涉及錢江大潮,有大作在前,如何動筆,罷,罷,還是輕描淡寫一筆帶過為妙,真有黃山歸來不看山之感。
8 樓        文友:月夜風影        2020-09-05 13:47:57
  似乎通篇都在解讀和講述“長恨”,而讀者切切實實感受到的卻是滿篇“愛戀”。
   這種愛戀,是對青春的愛戀、對生活的愛戀、對歲月的愛戀。
   “長恨”解讀越深,“愛戀”就呈現(xiàn)得越強烈。
   作者憤慨抨擊“長恨歌”中君王的荒淫和封建制度的罪惡,同時又不動聲色地將愛戀情愫轉(zhuǎn)移到大“蔣芙蓉”和小蔣芙蓉身上,雖然這種愛戀沒有用一個字明述,卻由此可以看出作者創(chuàng)作技巧高超和駕馭全篇功力老道。所以,讀者更能被真真切切感染。
   文中可略見洪濤老師深厚的文學功底,大量古典詩詞信手拈來,旁征博引,娓娓而致,引人入勝……
  
   ――讀洪濤老師《長恨歌,永不凋零的情曲》
9 樓        文友:滴水世界        2020-09-06 09:14:25
  感謝老師賜稿,從老師的文字中感悟到濃厚的文學氣息。學習了!
10 樓        文友:零零零        2020-09-06 14:16:21
  回憶的輪渡一經(jīng)外界小小誘因的起錨便難以停筏,我想這就是文人的世界————腦中的回憶不盡,筆尖的講述不盡。
筆名“零”,個人微信公眾號“CH氚AN”; 自我簡介:“愛自己,愛他人,愛世界; 愛音樂,愛文學,愛科學; 唯一的最愛,是簡單真切地快樂生活?!?/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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