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渡】我在你深深的腦海里(小說)
一、斷指
深夜,網(wǎng)吧里。
沈青正在QQ群里找游戲玩伴,突然看到和他同宿舍的唐一波走了過來,連忙喊道:“來來來,和我一起組織幾個人打彈頭奇兵!”
唐一波走到旁邊一臺電腦前坐下,頭也不抬道:“哥有正事,沒空陪你?!?br />
“看你一身酒氣的熊樣,還能有正事?”
“酒能壯膽,懂不?”
“勾搭到御姐了?”
“錯,是鬼姐!現(xiàn)在開始別來打擾我,也別來偷看,否則,后果自負!”唐一波的神情變得異常嚴肅。
“真有新歡了?你就不怕我告訴郁拾菱?”
“你敢!”唐一波扭頭狠狠瞪了沈青一眼。
沈青討個沒趣,不再搭理唐一波,繼續(xù)在QQ群里找游戲玩伴。
這時已經(jīng)過了午夜十二點,QQ群里的群成員頭像都灰著,也不知是隱身了,還是都不在線,始終沒人冒泡。
沈青閑得發(fā)慌,忍不住扭頭望向唐一波。
唐一波面無表情地盯著聊天框,雙手十指相扣放在鍵盤上,鍵盤前豎著一個小紙人。聊天框里只顯示著他一個人的聊天信息,內(nèi)容只有八個血紅大字:“拜托鬼姐,幫我開鎖?!?br />
沈青好奇心大起,站起身想去看個究竟,卻見唐一波忽地轉過頭——沈青“啊”地驚叫一聲,又一屁股坐下去。
此刻的唐一波印堂發(fā)黑兩頰慘白,通紅的雙眼緊緊盯在沈青身邊的一個角落里,口中喃喃自語著,吐字含混不清。
沈青看得毛骨悚然,忍不住扭頭望向自己身邊,卻什么也沒看到。
唐一波突然悶哼一聲,就像被一只看不見的手在背后猛拉一把,砰地從座位上仰面跌倒。
豎在鍵盤前的小紙人隨之飄起,在半空翻了幾個身,落在唐一波的胸口上。
唐一波雙眼緊閉悄無聲息,似是跌暈了。
沈青硬著頭皮走上前,見唐一波的雙手十指依然緊緊相扣,指縫間溢滿鮮紅的血。沈青使勁扳開唐一波的十指,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
唐一波左手大拇指不見了!
大拇指似是被人強行扭斷,糊著血漬的斷裂處露出白森森的骨骼。
沈青撿起小紙人,發(fā)現(xiàn)小紙人臉上貼著一個男生的頭像照片,竟是同宿舍的凌子宇。
二、開顱
此刻,凌子宇正在宿舍里亂夢顛倒。
迷迷糊糊中,凌子宇感覺頭皮一陣酥麻,猛然睜開眼,只見唐一波低著頭坐在床沿,兩只手正在他的頭發(fā)里摸索。
凌子宇又驚又怒,想扯開唐一波的手,卻抓空了。
“原來每個人的頭上,真都有一個鎖孔。”唐一波兀自喃喃自語著,慢慢抬起頭,籠著黑氣的印堂里,若隱若現(xiàn)地浮動著一張詭笑的女生臉。
凌子宇嚇得大叫一聲,呼地坐起來。
宿舍里空空蕩蕩,靜得令人抓狂。
凌子宇感覺頭皮宛若裂開一般,一陣火辣辣的疼,抬手一摸,摸到一個冷冰冰的東西,和頭發(fā)緊緊黏在一起。
這時,宿舍門被砰地撞開,舍友龍雪巖雙手捂著肚子,踉踉蹌蹌地走進來。
凌子宇看得心里咯噔一下,忙問:“你怎么了?”
“鬧肚子呢!昨晚和唐一波去飯店吃泡雞爪,估計是吃多了,唉!”
“唐一波呢?”
“我吃完后直接回了學校,他說去網(wǎng)吧包通宵。這小子這幾天不知中了什么邪,每晚都去泡網(wǎng)吧,問他死也不說,直到昨晚在飯店里喝了點酒,才糊里糊涂向我漏點口風,說在網(wǎng)上搜索什么可以給腦子開竅的萬能鑰匙?!?br />
凌子宇猛然想起剛才黏在頭發(fā)里的東西,忙低頭道:“你幫我看看,我頭發(fā)里黏著什么東西?”
龍雪巖走上前來,兩只手在凌子宇頭發(fā)里翻弄一會兒,突然大叫一聲連退幾步,竟斜靠著墻壁彎身嘔吐起來。
凌子宇抖著手伸進自己的頭發(fā),一把捏住那冷冰冰的東西,猛地一使勁,忍痛將其扯下來。
是一根血肉模糊的斷指,上面黏著許多被凌子宇硬扯下來的頭發(fā)。
凌子宇手一哆嗦,斷指噗地跌落,剛好落在腳背上。凌子宇神經(jīng)質(zhì)地一踢腿,斷指呼一下飛出,啪地落在門口。
“我靠!”門口發(fā)出一聲驚叫,就像有人突然被蛇咬一口。
凌子宇和龍雪巖都被嚇得一激靈,同時將目光投向門口。
站在門口的是剛從外面趕回來的沈青,氣喘吁吁地捂著胸口,神情驚魂不定。
凌子宇沒好氣地道:“你又上哪兒了?”
沈青指著地上的斷指,上氣不接下氣道:“你先……先回答,這……這怎么回事?”
凌子宇搖頭道:“我也搞不清,可能撞邪了吧!”
“怎么都撞邪了!”
“還有誰撞邪了?”
“唐一波!他在網(wǎng)吧里莫名其妙斷了一根大拇指,你們這里卻平白無故冒出一根斷指,這不是撞邪是什么?”
龍雪巖已經(jīng)停止嘔吐,聽到這忍不住問:“唐一波現(xiàn)在在哪兒?”
“已經(jīng)被我送去醫(yī)院。我在網(wǎng)吧里上網(wǎng)時,唐一波一身酒氣地趕來,我問他干嘛喝酒,他說為了壯膽,好請鬼幫他開鎖?!?br />
龍雪巖和凌子宇面面相覷,都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沈青隨即將網(wǎng)吧里唐一波的怪事講述一遍。
凌子宇聽完后腦中靈光一閃,失聲道:“我知道了!唐一波這樣做,就是為請鬼幫他做到魂魄出竅,然后,鬼就可以附在他出竅的魂魄里來對付我?!?br />
沈青訝然道:“聽你這么說,唐一波出竅的魂魄已經(jīng)來騷擾過你了?”
凌子宇點點頭,講出自己剛才的遭遇。
一直在旁默不作聲的龍雪巖聽完后道:“唐一波斷掉的這根大拇指,難道就是他一直在網(wǎng)上搜尋的萬能鑰匙?難不成,他想幫你開竅?”
凌子宇似想起什么,臉色突然變得刷白:“不是幫我開竅,而是開顱,請鬼幫忙打開我的頭顱!”
三、竊密
龍雪巖嗤之以鼻:“開顱?唐一波想偷你的腦子么?還是想偷你腦子里的秘密?”
凌子宇抬手摸摸仍在隱隱作痛的頭皮,暗忖道:“難不成,唐一波真的打開過我的頭顱?”
“我存在你深深的腦海里,入顱三分,永遠甩不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凌子宇的腦子里幽幽響起,竟是一個女生的聲音。
凌子宇聽得頭皮發(fā)麻,想凝神靜聽,聲音卻沒再響起。
愣了半晌,凌子宇似有所思地道:“上星期英語測驗考試,唐一波考砸了,過后他問我考試是不是有什么秘訣,我說沒有,他說,‘你不說,我可以自己找?!?br />
龍雪巖皺眉道:“所以,唐一波就請鬼給你開顱,竊取你的考試秘訣?可是,這萬能鑰匙為什么是唐一波自己左手的大拇指呢?難不成,這開顱竊密的邪術就像葵花寶典一樣,欲開頭顱,必先自殘?”
沈青忍不住道:“你倆別磨嘰了,還是去醫(yī)院里問問唐一波吧?!?br />
這時,凌子宇褲兜里的手機在嗡嗡振動。凌子宇掏出一看,是他女友駱小雪發(fā)來了一條短信。凌子宇面色微變:“你倆先去醫(yī)院吧,駱小雪有事找我?!?br />
龍雪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她現(xiàn)在找你,不會也竊到你腦子里的什么秘密吧?”
凌子宇臉一沉,沒好氣地道:“聽過好奇害死貓么?”說完大步走出宿舍,留下龍雪巖一臉黑線地瞪著他的背影發(fā)怔。
駱小雪站在校園籃球場附近的小樹林前,看到凌子宇氣喘吁吁地奔來,立刻轉身就走。
“小雪,你聽我解釋!”凌子宇急得大喊。
駱小雪突然停下腳步,背對著凌子宇道:“解釋什么?解釋你暗戀郁拾菱的苦衷么?”
“是誰告訴你我暗戀郁拾菱?是不是唐一波?”
“身為郁拾菱的男朋友,唐一波把你這見不得人的秘密告訴我,難道還有錯?”
凌子宇嚇得面無血色,失聲道:“這貨真請鬼竊取到我腦子里的所有秘密了?這……這鬼也太坑爹了!”
駱小雪氣急轉身,走到凌子宇面前,甩手一個耳光,隨后雙手掩面,哭著離開了。
凌子宇猝不及防,捂著火辣辣的臉頰,剛想去追,背后突然響起一個陰冷的聲音:“你敢罵我坑爹?”
“誰?”凌子宇悚然轉身。
天色已經(jīng)微亮,小樹林里籠著一層白蒙蒙的霧氣,不見半條人影。
陣陣冷風吹來,枯葉飄零,在林中積起一座座“小山”。
走進小樹林,凌子宇背脊一涼,倏地打了一個寒顫。他突然發(fā)現(xiàn),林中的這一座座“小山”,像極了一座座的墳。
密密麻麻的墳!
四、移魂
凌子宇疑是眼花,抬手使勁揉揉眼睛。
真的是墳,飄飛在墳前的,都是一張張的紙錢。
這小樹林是校園里的一個風景區(qū),還有個很文雅的名字——藏詩林。
一夜之間,藏詩林怎會變成一個荒墳密布的鬼林?
想到剛才那個陰冷的聲音,凌子宇頭皮一陣發(fā)麻,雙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冷風乍起,凌子宇后頸一涼,好像被什么硬物啄了一下。猛回頭,一雙慘白的人腳晃晃悠悠地飄在眼前,抬頭一看,竟是一具吊在樹枝上的女尸!
凌子宇嚇得怪叫一聲,撒腿就跑。
剛跑出小樹林,凌子宇突然感覺不對勁,猛地剎住步子。回頭一看,豎在小樹林前那塊寫著“藏詩林”的木牌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塊巨大的墓碑,上面刻著三個大字:藏尸林!
“腳踏兩只船,你就不怕落水淹死嗎?”那個陰冷的聲音突然又在林中幽幽響起。
這一次,凌子宇聽得真真切切,在林中說話的人,竟是唐一波。
“你不是被沈青送進醫(yī)院了么?”
“是啊,我人在醫(yī)院,魂卻移到了這里,邪吧?我在網(wǎng)上認識一個鬼姐,她告訴我說,十指連心,拇指主心魂,人的意念都可以集中到拇指上,以便以指代身,移魂出竅。要想移魂,必須先弄斷大拇指,男左女右,還得準備一個貼著你頭像照片的小紙人,只有這樣,鬼姐才能帶上我的大拇指找到你,讓我的魂魄鉆入你頭顱,掌握你腦子里所有秘密。鬼姐說,這叫斷指移魂,入顱三分?!?br />
“你的魂魄真鉆入過我的頭顱?”
“我也不清楚。從我的左手大拇指被鬼姐突然弄斷開始,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來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醫(yī)院里的病床上,你那些見不得人的秘密,全都寫在我的手心里?!?br />
凌子宇似有所思地望望唐一波說話的方向,沉思片刻,突然道:“這個鬼姐,去年是不是就在這個小樹林里上吊自殺的?”
“這個她倒沒說……咦?難道你也認識她?”唐一波的聲音在微微顫抖。
凌子宇立刻聽出不對,冷笑道:“你是在沈青離開后逃出醫(yī)院的吧?駱小雪也是你故意叫來的吧?偷偷摸摸,怪不得郁拾菱看不起你!實話告訴你,我剛剛看到有具女尸在這林子里爬出了墳墓,小心她把你活剝生吞了!”
話音剛落,唐一波真的氣急敗壞地從林子里奔出來,朝著凌子宇吼道:“胡說,這個林子里哪有墳墓?”
“不信你看……”凌子宇話猶未了,驀地怔住。
唐一波身后那個大墓碑,竟然又變回那塊寫著“藏詩林”的木牌。再看林子里,徒見枯葉翻飛,根本沒有什么紙錢,更沒有那些密布的荒墳。
凌子宇怔怔呆立著,如墮五里云霧。
唐一波面露不耐道:“你到底想讓我看什么?”
“林中有鬼!如果我猜得沒錯,這個鬼就是你在網(wǎng)上結識到的那個鬼姐……”
唐一波還想再問,卻見凌子宇目光驚恐地瞪著他的身后,嘴唇哆嗦著,卻發(fā)不出聲音。唐一波扭頭一看,木牌的后面伸出一張青灰色的女生臉,長長的舌頭掛在外面,怒目圓瞪,剛好和他的目光撞在一起。
女生突然哧溜溜縮回長舌,朝著唐一波陰森森冷笑道:“知道這林子為什么叫藏詩林嗎?因為我叫林詩語,死后一直被人藏在這個林子里!”
唐一波心慌慌地扭回頭,和凌子宇驚恐地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大叫:“快跑!”
兩人頭也不敢回,發(fā)狂似的一口氣奔到宿舍。
宿舍門敞開著,里面站著一個人。
凌子宇和唐一波面面相覷,同時倒吸一口冷氣。
五、禁地
站在宿舍里的,是來查夜的舍監(jiān)!
“還有兩位呢?”
唐一波低頭道:“可能去醫(yī)院了?!?br />
舍監(jiān)狐疑地盯著唐一波包著紗布的左手問道:“你左手怎么了?”
“受傷了。我和凌子宇剛從醫(yī)院回來,他倆以為我還在醫(yī)院,肯定是去看我了?!?br />
“你在說謊!老實說,你們倆是不是剛剛去了那個藏詩林?”
唐一波猛然抬起頭,訝然道:“你怎么知道?”
“我剛剛接到一個女生電話,說唐一波在網(wǎng)吧里鬼迷心竅地自斷拇指,現(xiàn)在已經(jīng)從醫(yī)院逃出來,可能去了藏詩林。我趕到藏詩林沒看到人,所以就等在你們宿舍里?!?br />
一直低頭沉默的凌子宇,聽到這忍不住問道:“打電話的是我們學校里的同學嗎?”
“她沒說。不過,這藏詩林今年已經(jīng)被學校列為禁地,你們?nèi)ツ歉墒裁???br />
凌子宇和唐一波異口同聲問:“為什么列為禁地?”
“去年有個女生因為失戀,在這林子里上吊自殺。幾天后,也不知是誰在樹林前豎了一個寫著‘藏詩林’的木牌。后來有個男生無意走進這林子,結果莫名其妙死在里面,左手的大拇指被硬生生地扭斷。為阻止悲劇再發(fā)生,學校就將藏詩林列為禁地?!?br />
唐一波顫聲問道:“那個自殺的女生,是不是叫林詩語?”
“好像是?!鄙岜O(jiān)狐疑地盯著唐一波道,“你……認識她?對了,你的左手大拇指是不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