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憶】文字與日子(散文)
一
清晨,我打開了江山文學(xué)網(wǎng)頁,走進了柳岸花明社團,在五更燈火的熒屏中開始編輯作者投稿的作品。
窗外,初冬的寒風(fēng)在夜空輕輕地吹過,我的筆墨在電腦里自由自在地擺弄著風(fēng)姿。此刻,我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正站在一個精神層面的高度,穿過朦朧夜色,緩緩中迎接著新美如畫的晨曦……我慶幸,自己寫出了令人滿意的“編者按”,頓時,一股成就感在心底升騰,愉悅的情愫在筆下的字里行間流淌。
近年來,幾乎每個寂靜的凌晨,我的文字都會在我早起的思緒里策馬奔騰,急切地宣泄著靈魂深處的話語。我仿佛感到自己是一只孤雁,正費盡周折,翻山越嶺,和我許許多多的心靈文字結(jié)伴,守護初心,癡情不改,成為精神生活的盟友。我的夢想總能選擇在“一日之計在于晨”的美好時刻展翅飛翔,借助于寫作,把自己對人生和大自然的滿腔情懷,通過文字這個無所不能的精靈,淋漓盡致地表達出來。
我深深地感謝江山文學(xué)這個如“家”的平臺,給了我盡情迸發(fā)激情、綻放文采的契機。同時感謝出神入化的網(wǎng)絡(luò),永遠不老的文字,它們是我心底的最愛。
“咕嚕,咕?!本驮谖胰硇耐度?,沉浸于創(chuàng)作的精神美餐時,我聽見自己肚子的琴鍵奏響了饑餓的音符,這個干擾素,即刻把霧里看花、水中望月的我拉回到了現(xiàn)實中。我意識到了一個與我有著切身利益的事實,那就是在精神食糧令我愉悅的同一時刻,物質(zhì)食糧的需求排山倒海地向我發(fā)出了求救的信號。那一日三餐涌動著的求食欲望,如海浪潮起潮落,如風(fēng)蕭蕭如泣如訴,誘導(dǎo)我必須正視這一現(xiàn)象。
為了填飽肚子,我不得不暫時放下筆,離開熒屏,從精神心靈回歸到了現(xiàn)實生活。我打開冰箱看看,沒有菜了,我嘆口氣,邁著無可奈何的腳步出門,走向熙熙攘攘的菜市場。
一路上,我眼簾里全是不同于電腦屏幕的另一番生活真實場景:寬闊的馬路上車水馬龍,街道兩旁隨風(fēng)搖曳的樹,還有匆匆忙忙從自己身邊走過的人。我不由自主深嗅了幾下清新的空氣,抬頭看看頭頂上方的天空,感覺仿佛有一個按鈕,關(guān)閉了我精神領(lǐng)域的閘門,同時開啟了衣食住行的窗欞。我的思維開始游離,飄忽在文字與現(xiàn)實之間,而靈魂文字與現(xiàn)實物質(zhì)卻有著天壤之別,哪個誘惑力更大,我無法確定。
二
我提著菜籃子,猶如一位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婦,來來回回、走走停停在菜販們、肉販們的吆喝聲中。面對真實的生活軌道,我突然有點傷感,感覺自己一個詩人,剎那間跌入了平庸者的行列,做著自己不喜歡、也看不起的事情?,F(xiàn)實迫使我在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樂章里昏昏欲睡,我的目光可憐巴巴地端詳著大大小小、堆積如山的各類食物,那是人們說的生存必需品。我困惑、疲憊、懵懵懂懂,心頭一片茫然,不知買什么菜好。猶猶豫豫中突然感覺自己不知什么時候起,不僅在精神上還沒有修煉成巨人,在瑣碎的日常生活上卻變成了一個無能的矮子,心理上隱隱約約有了點點的自卑感。
但現(xiàn)實嚴肅地告訴我,一定要買點什么回家,因為人要穿、要吃、要過日子,不然就會餓著肚子。感嘆人有時候的確身不由己,所做的事情不一定都是自己心甘情愿和喜歡的。我打起了精神,克服了生活弱項上的心理障礙,學(xué)著別人的樣子與菜販子討價還價,雖然毫無頭緒,但還是買了一塊熟肉、鴨子、韭菜、土豆和辣椒,以及一些生活用品。
我提著這些東西,像完成了老師布置的作業(yè),如釋重負地回家。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揣摩一個問題:是不是自己因為鐘情于文字,癡迷于寫作的獨木橋,只喜歡咖啡和紅酒,已經(jīng)不會生活了?已經(jīng)遠離了“過日子”的樸實境況?想想寫了一半美輪美奐的文章,看看菜籃里的東西,一股酸甜苦辣涌上心頭,感覺自己好像是個“另類”,沒有人能夠真正懂知自己,是悲是喜?是前進還是在倒退?我真的不知道。
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迎面走來了曾經(jīng)的舊鄰居阿英。好久不見,意外的相遇,讓我倆都喜出望外。特別是她快人快語、來自本真的熱情感染了我,激發(fā)了我這個喜歡獨處的人的語言功能,我們情不自禁、親親熱熱地拉起了家常。
剛剛五十歲的阿英,因為工作的玩具制造廠效益不好,半年前就下崗了,現(xiàn)在幫助他丈夫打理店鋪。他丈夫十年前在街口開了一家小型的日雜店,雖然沒有大老板那樣賺大錢,但憑她丈夫會修理風(fēng)扇、洗衣機、微波爐、空調(diào)等家用電器的手藝,也算是穩(wěn)扎穩(wěn)打,小有盈利,他們的女兒已經(jīng)結(jié)婚,阿英正等著當(dāng)姥姥呢!
“你買鴨子,準(zhǔn)備做啤酒鴨嗎?”見我菜籃子里的半只鴨,阿英笑嘻嘻地問我。
“我也不知道做什么菜,看著別人在買,就買了點。我不會做啤酒鴨呀!”我實話實說。
“簡單得很吶,買兩罐啤酒……”她繪聲繪色地講述著啤酒鴨的做法,我仔細地聽著,不住地點頭。
“這個青椒最好爆炒豬肉,可香了!韭菜炒雞蛋,醋溜土豆絲?!蔽业臒o知,打開了英子自信滿滿的話匣子,她滔滔不絕地給我傳授著各種菜和面食的做法,講的她眉飛色舞,聽得我口水直流。
好一會兒,也許她認為竹筒倒豆子,該講的都講得差不多了,話鋒一轉(zhuǎn),眼睛直勾勾地望著我,問道:“你最近怎么不寫小說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寫小說了?”我簡直驚奇壞了。
“我怎么不知道呢?看你說的,網(wǎng)絡(luò)時代,每個人都要與時俱進呀,是我女兒告訴我和她爸看你網(wǎng)絡(luò)文章的,寫得好!”她煞有介事地說,還有點自我陶醉呢!
看著她近乎崇拜的目光,有點殷勤的舉止,我內(nèi)心涌現(xiàn)出無限的感激之情,同時,也有點羞愧和不自在。因為以前總覺得沒有多少文化的英子和自己不是一路人,與她做鄰居的那些年里,交往過程中也是有意無意地流露出文化人骨子里的清高和自傲……沒想到,自己嘔心瀝血的成果,竟然在英子這類人群中也會變得這么有品位,有影響?頓時,我內(nèi)心曾經(jīng)的孤傲和自以為是一下子降到了零,而且在英子真情話語的鼓勵下,心頭浮現(xiàn)出一絲絲難以察覺的沾沾自喜。
三
回家后,我直奔廚房,系上圍裙,按英子指導(dǎo)的烹調(diào)手法,從柜子里拿出了兩罐啤酒,認認真真地開始做啤酒鴨,還炒了兩個像模像樣的小菜。
奇怪的是,以往做飯,我的情緒都是煩躁的,被動的,無可奈何的,是不得不做的,總認為做飯洗衣服、逛街采購、收拾屋子這些家務(wù)事,耽誤了自己很多讀書寫作的寶貴時間。此刻,我的心情卻與往常截然不同,心緒是寧靜的,好像還有一縷縷甜甜的溫馨在心田里流動。英子不算漂亮但神采飛揚的面孔,不算富有但陽光燦爛的笑容,在我腦海里久久回蕩。毫無疑問,英子的精神面貌及生活狀態(tài),觸動了我敏感的神經(jīng),讓我睡獅猛醒,突然意識到:美好的生活并不只是精神,也不僅僅局限于物質(zhì)的充足,而是精神與物質(zhì)揉和在一起的豐厚與殷實,虛實互補,缺一不可。英子言行舉止里流露出的婚姻幸福感和對生存的滿足感,是那么真實,那么貼切,那么甜美,是花多少金錢都買不到的,真讓我羨慕不已。
事實是,阿英像一面鏡子,影射出了我生活的不足和缺憾。
可以想象,那是一個峰回路轉(zhuǎn)、柳岸花明的美妙日子,我用全部的心和滿腹的愛做的一頓飯,給全家人帶來了意想不到的驚喜。端詳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飯菜,聽著家人贊美感激的話語,我嘗到了前所未有的家庭溫暖和另一番成就感,還有一種不同于文字的新穎獨到的幸福感。
四
赤橙黃綠青藍紫,誰持彩練當(dāng)空舞。我低頭沉吟,暗自思量,是啊,生活質(zhì)量的體現(xiàn)應(yīng)該是方方面面的總和,并不是單純的哪一方面的突出。以往,當(dāng)我沉醉于文字帶給自己成長果實的時候,一覽眾山小,認為在精神的不斷充盈和提升里,只有這樣的人生才是最精彩的,才是最有品質(zhì)的生活,卻不曾想,人各有志,誰有誰的活法,誰有誰的人生觀、價值觀和幸福起點,只要心態(tài)好,認識正確,都可以達到幸福美好的生活彼岸,就宛如紅酒與咖啡、礦泉水與飲料,都能陶醉人。
一個人,一頓飯,讓我懂得了沒有這俗不可耐的油鹽醬醋茶和鍋碗瓢盆的日子鋪墊,我的美妙的文字和精神就沒有著落,更不會開花結(jié)果。想想看,再高貴純潔的梅花,如果沒有臟兮兮的土壤襯托做基地,也會飄忽不定在空中,隨風(fēng)逐流,無法開出嬌艷的花朵怒放人間。再精彩的作品,如果出自生活一團糟的人的手筆里,也不會上檔次。趨于完美的生活不僅僅需要精神力量的支撐,還需要愛的滋養(yǎng),親情的溫暖與支持,更需要物質(zhì)生活的不斷充盈。
人生自有詩意,詩人自有情懷。心在哪里,成果就在哪里,哪里就會揮灑出精彩。我通過別人的生活看清楚了自己的真實狀態(tài):寫風(fēng)情萬種的文字,過俗不可耐的日子。因為遇見了阿英,我掌握住了生活的方向盤,感覺自己的心靈列車漸漸駛向了“完美”二字。
2020?11?10原創(chuàng)首發(fā)江山文學(xué)網(wǎng)
非常感謝您的鼓勵與支持!向您學(xué)習(xí),致敬!
祝福天天快樂!敬茶!
謝謝您一貫的支持!編輯與作者互動互學(xué),共同提高。
再次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