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渡】人生沒有小事(隨筆)
童年時,我做過一件偷拿家里小米飯給別人吃的事,至今難忘。母親因?yàn)榧依锏男∶罪埧偸堑纳?,提溜著掃炕笤帚審問我們姊妹幾個,你們幾個誰偷吃了留著中午吃的小米飯時,都會異口同聲說:“不是我……”我回答時心里特別害怕。當(dāng)時的我大約五、六歲的樣子吧。聽到母親怒氣沖沖問我們的時候,我心里的恐懼感逐漸漲高。因?yàn)槭俏腋傻?,但我不敢承認(rèn)。是我蹬著小板凳爬到鍋臺沿上,扒著鍋臺上面靠著山墻搭起的木板格擋,那上面放著飯盆,是我從飯盆里掰下一大塊兒小米飯,拿給鄰居家比我大一歲的小姐姐二秋吃。
這樣的事我干了很多次。而每次母親審問我們時,我還是不敢承認(rèn)事情是我做的。因?yàn)槲姨貏e害怕母親手里的掃炕笤帚,怕像哥哥們那樣,被打后屁股腫那么高,不敢坐著吃飯。
偷拿小米飯的起因是去鄰居家玩,看到鄰居小姐姐,扒著她家鍋臺找不到吃食,而家里什么吃的也沒有。我是從小藏不住事的人,就對她說,我家里有小米飯,我去拿給你吃。
她會對我說:“老妹兒,你去拿給我吃,我陪你一起玩……之類的話來哄我?!?br />
那是我第一次,回家趁家里沒有人,踩著小板凳爬上鍋臺,拿飯坨坨給她吃。她三口兩口就把那米飯吃掉了。孩提心里沒有什么是非觀念,也不懂得啥叫同情憐憫。當(dāng)時只是覺得,一塊飯坨坨她吃起來怎么那么香呢?難道她沒吃過嗎?
我們老家當(dāng)時的主食就是以苞米馇子和小米干飯為主。小米飯的做法是把半鍋水燒開,放里小米,把米煮到六七分熟,撈出來。放在泥盆(當(dāng)時有專門的土窯燒制泥盆)或者鋁盆里,重新放在鍋里蒸熟的小米飯。而煮米的米湯,是我們吃烀土豆時必備的,用來送下,干面干面噎人的土豆。
蒸好的小米飯,我們兄妹四個每人會分到一小碗兒,不會太多。剩下的得計劃著吃,因?yàn)檫@盆小米飯得夠吃一天。那個年代家家缺糧食,母親怕青黃不接的時候家里沒有糧食吃,對于糧食的控制態(tài)度絕對認(rèn)真。
這種做法的小米飯,涼透以后,在盆里會形成一個大坨,用手一掰就是一塊。
家里一次又一次的“丟飯”,挨揍的大多時候都是哥哥們。也許是因?yàn)槲倚∏沂桥⒆拥木壒拾伞D赣H沒有打過我(她當(dāng)時不知道是我干的)。被冤枉的哥哥們,不甘心,相互吵架說不是自己干的。此時的我是絕對不敢說話的,躲在一邊和沒事人似的。當(dāng)時哥哥們被打,我心里很害怕,暗想再也不拿了。而小小年紀(jì)的我,還是扛不住鄰居小姐姐的祈求。一次又一次偷偷爬上鍋臺,抓小米飯“坨坨”給她吃。
一次我在拿飯給“她”吃的時候,被回家的父親看到了。父親對我說了一句:“你這孩子,難怪你媽說:‘家里的飯總少’,原來是你?!贝藭r的鄰居小姐姐早嚇得跑回家去了。而我被父親抱回家,放在炕上?!袄县?,你把他們哥幾個打冤枉了,這飯是你閨女拿的?!?br />
我怕挨揍,早跑到炕里的角落里,大聲說:“媽,我不敢了,再也不拿了……”
“你這孩子,是怕挨揍嗎?”父親這時候已經(jīng)盤腿坐在炕頭抽煙。伸手把我抱到懷里說。
“怎么會是這丫崽子,數(shù)她小,平時也不惹禍,咋會拿飯,她又吃不了那么多?”母親將信將疑地對父親說。
“她哪是自己吃,是給二秋吃了。”父親使勁在炕沿上磕打煙袋鍋里的煙灰。
這時母親對父親開始絮叨,我知道了,那孩子是因?yàn)榧依锍圆伙栵堭I的,哄丫崽子回家拿飯給她吃。前天我還撈兩棵酸菜,一筐土豆,挖兩葫蘆瓢小米,兩葫蘆瓢苞米馇子給她家送去。他二嫂挺可憐人的,一個人在生產(chǎn)隊(duì)掙工分。他二哥癱在炕上啥也干不了,四五個孩子,就憑他二嫂自己干活養(yǎng)活,難為她了。你們大隊(duì)部是不是應(yīng)該想想辦法幫幫他們家?
父親沒有回答母親的問話。而是摸著我的頭說,還有你,以后不準(zhǔn)撒謊,你哥哥們因?yàn)檫@個挨揍多冤枉。以后不管什么事,做了就要承認(rèn),做了錯事,一定要承認(rèn),不能用一個錯誤掩蓋另一個錯誤,那樣會越來越錯,甚至最后到無法收拾。做了好事,也要告訴大人,不然容易引起誤會。如果一味隱瞞,產(chǎn)生誤會那就是把好事辦壞了。有一點(diǎn)要記住,做人做事要“正”,邪不勝正。你還小,肯定不懂今天“爸”和你說的。但是,你必須把“我”說的這些話刻在心里,刻在腦里。
這是我童年不可忘卻的一段記憶。在我后來的人生路上,經(jīng)歷了很多人事艱辛,我都記得父親這段話,堅(jiān)持父親教我的做人做事。不曾為了自己的利益損害別人。
可是,有一年收秋的時候,我真正體驗(yàn)被冤枉的感覺。鄰居家給收好的水稻脫粒。我有病剛好點(diǎn),干不了地里的活,鄰居叔叔找我,說我干不了別的,在家里幫忙做飯看孩子吧。當(dāng)時他家女兒是從江蘇回到林場娘家的。帶著丈夫和八個月大的兒子一起回來的。早晨往車上收拾東西的時候,他家嬸子手里拿著一百塊錢,準(zhǔn)備去買菜,手里攥著錢幫忙往車上裝東西。而我在屋里看孩子。
等收拾好東西,去地里幫忙干活的人都走了,屋里就剩下我和嬸子,還有八個月大的孩子。結(jié)果,嬸子問我,你看到我拿的一百塊錢沒有?我說看到了,你攥在手里出去的。她說啥,沒有啊,我記得放在柜子上了,我當(dāng)時那個火就來了,嗓子直接啞了。我對嬸子說:“嬸,我沒拿,你沒放家里,攥著出去了?!边@時候嗓子疼得我快說不話來了。
老太太嘟嘟囔囔說她沒拿著出去,就放家里了,家里一個八個月孩子,她和我,錢沒了,我成啥了。這事不用明說,也是跳進(jìn)黃河洗不清的事。我著急啊,抱著孩子上院子里找。嬸子跟著我說:“院里沒有,我找了?!?br />
我突然想起來問她:“嬸子,剛才收拾東西你都去哪了?”
“我就去廁所邊上的柈子垛上拿了一塊蓋柈子的塑料布,打稻子鋪地用。”
我對她說:“那嬸快去柈子垛周圍看看。”她跑著過去了。一會兒回來抓著那一百塊錢,我看到錢的時候,人一下子就輕松了,錢找到了,我的嫌疑沒了。雖然嬸子后來一個勁解釋,沒懷疑我,我也一再說沒事。事實(shí)就是如果找不到,最起碼在嬸子心里,我的污點(diǎn)肯定背一輩子。
這件事過去許多年了,在后來的生活里,我都避開有這種環(huán)境的事。但是,還是避免不了被誤會。被誤會后,才徹底明白父親對我說的話是多么的富含哲理。
(原創(chuàng)首發(fā))
社長的這篇隨筆值得深思。欣賞點(diǎn)贊!
感謝社長寫出來,警醒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