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渡·春】狗小萌(散文)
一
聽說小萌回來了,這是它離開我們第一次回來。我和兒子有些激動,趕快換鞋出門,急匆匆去我老嬸家看我們?nèi)找顾寄畹墓沸∶取?br />
狗小萌是條狗,來到我們家的時候,剛出生一個月。還不太走得穩(wěn)路。小萌媽媽是條純種棕色泰迪,但是小萌渾身黑得一根雜毛都沒有。由此,判斷它爸爸一定是條不知品種的黑色狗。
兒爹以前跟我們下過通碟,說凡是活物都不許養(yǎng)。因為以前,我們家養(yǎng)的兔子被鄰居家狗血淋淋叼在嘴里的時候,我趴在炕上哭了一下午。后來,我們家養(yǎng)的小雞滾到水盆里淹死了,我又一陣傷心哭泣。兒爹就說,以后咱們家什么動物都不許養(yǎng)!
兒子同學(xué)大亨家狗媽媽下崽的時候,大亨媽媽問我兒子要不要領(lǐng)養(yǎng)一只狗。兒子帶著懇求的目光望得我心發(fā)軟,可是我想起我們家養(yǎng)的動物們,結(jié)局都很慘。還是狠狠心,婉言謝絕了。
狗狗滿月那天,兒子抱著一條黑狗狗回家,小心翼翼地看著我。我其實心生歡喜,又怕兒爹嚇唬兒子不聽話。我趕快把牛奶箱子騰出來,用剪刀剪開一扇門,墊上一塊毛氈,就當(dāng)給狗狗造了一個家。示意兒子放進去。兒子小聲在我耳邊說:“爸爸在家嗎?”
“沒事,爸爸見我們喜歡,他不會說什么的。只是,以后做事情盡量要先給爸爸媽媽商量。”
兒子重重地點頭,摟著我:“謝謝媽媽的寬容!我實在太想養(yǎng)了?!?br />
我摸著兒子的小腦袋瓜子:“喜歡就好。養(yǎng)了就得好好照顧它,你得給他定時喂吃的,拉了屎,你得給他收拾?!?br />
“我會的,我會好好照顧它。對咯,媽媽,我們給它起個名吧?”
我說:“你養(yǎng)的,就是你的孩子,你自己起?!?br />
“它姓狗,又小小的,胖胖的,叫它狗小萌怎么樣?”
“人家給狗都起小花、小黃、小白什么的,你起的分明是個人名嘛!”
“小花小黃多俗氣啊,咱就起個跟別人不一樣的?!?br />
就這樣,狗小萌正式成為我們家的一員。
二
狗小萌剛到我們家的時候,走路東歪西倒,屁股扭來扭去的走不穩(wěn)。兒子給它準備了倆小盤子,一個裝食物一個裝水。小萌太小,怕?lián)螇乃?,一盒牛奶分做兩頓吃,再加點火腿腸。
剛開始,兒子熱情高漲,一會兒想喂它;一會兒又想抱它出去曬太陽。沒過幾天,新鮮勁過去了,得讓我催著他喂,催著他鏟屎。其實,我就知道,就跟以前養(yǎng)兔子養(yǎng)雞一樣,說是為兒子買的,最后都歸了我照管。小萌也一樣,后來,兒子只在做作業(yè)或者看電視間歇,興趣來了跑去逗它玩玩。
我怕小萌離開媽媽會難過,把它牛奶箱子的家放在床邊上,聽見它哼哼,我好下去抱抱它摸摸它。稍微大點,它開始調(diào)皮,我們的鞋子襪子經(jīng)常被它叼著到處跑。兒子嚇唬它,嫌它搗亂。我說:“干嘛?它跟你一樣,喜歡玩嘛。又不會咬爛?!眱鹤右娢易o著它,咬什么他也不管了。
兩個月,三個月,小萌越長越大,隔兩天洗澡也有味。兒爹說:“不能讓它跟我們住一個屋,把它弄出去?!?br />
這時,它的窩已經(jīng)變成稍大的紙箱。我連它和紙箱一起端到外屋,一邊走一邊說:“你長大了,得分房睡了。要乖,不許鬧,鬧會挨打的?!?br />
白天還行,晚上一關(guān)燈,它就不干,用爪子撓門,我一開門,它就鉆到床底下不出來。兒爹操起笤帚戳,我比小萌還叫得慘:“啊——不要啊,會把它弄傷的?!眱旱莺莸晌乙谎郏酉麦灾悖骸懊魈旖o我栓到門口看門,要不然我給你燉著吃了?!?br />
第二天,我狠著心腸把小萌栓到大門口。不知何時,它學(xué)會了坐在地上,像狼一樣仰著脖子“嗷嗷”地長聲叫喚。嚇得我去問大亨媽媽,我說:“狗怎么是這叫聲?”大亨媽媽說:“沒事,這是在學(xué)叫呢!”我將信將疑。至今也覺得奇怪,小萌怎么會像狼一樣叫?
白天我們老去逗它、看它,甚至解掉繩子領(lǐng)著它玩。到了晚上就壞事了,我們房里一關(guān)燈,它就開始一聲追一聲地長聲叫喚。我披衣下床,跑去摸著它腦袋:“萌,別鬧了,睡覺,好不好,明天我們還帶你玩?!彼鼩g氣地舔我的手,搖尾巴,使勁往我身上蹭。兒爹說:“你得讓它習(xí)慣,它一叫你就去,它不得老叫???”
后來,我就狠下心任它怎么叫也不出去。它就整晚叫叫歇歇,歇歇叫叫。沒過幾天,鄰居嫂子找到我:“你家狗吵得我好幾天睡不好覺,今晚你不想辦法,明天我就給你燉著吃?!?br />
雖然人家是以玩笑的口吻說的,我也不能不當(dāng)回事。我不是信她要燉小萌,我是抱歉吵到她。只得搬著小萌的窩,一邊往屋里走一邊說:“那個女人心腸黑得很,不但燉了你,恐怕連我也得被她砍了?!鄙┳又朗俏叶核?,見我故意小心謹慎瞄她的樣子,把她笑得前仰后合。
越來越高大的小萌,一下可以把腳搭上床沿或者茶幾。倒是有記性,兒爹吼過它兩回,它就不再往茶幾上趴??墒?,叼的東西不只是鞋襪,喜歡什么就咬著玩。有一回,準備叼著兒子最喜愛的布娃娃去玩,氣得兒子用腳踢它一下。在一旁看電視的我,看見小萌被踢后那可憐樣,心揪了一下,對兒子說:“別打它,好好給它說?!?br />
因為我的護衛(wèi),家人誰也不敢大聲吼小萌,更不敢動手動腳打它踹它。它在家里就是個淘氣的花樣百出的孩子。圍巾不見了,狗窩里找;帽子不見了,狗窩里找;兒子的玩具不見了,統(tǒng)統(tǒng)都可以去狗窩里找。
有一天,我和兒子帶著小萌去大亨家,看看小萌還認得它媽媽不。大亨爸爸說:“哇哦,你們抓去的這只,是八只狗里最小最不肯動的。怎么現(xiàn)在成了最高大最活潑的了?”我聽了,很開心,證明我們把它養(yǎng)得好呀!
大亨爸爸看著小萌和它媽媽在臺階上不停地蹦來躥去,再看看他們自己留下養(yǎng)的那只,趴在鐵籠子里,一動不動。他把它從籠子里抓出來,走路慢吞吞,下臺階還有點畏懼。大亨爸爸說:“看來,狗也需要鍛煉,我見你們天天領(lǐng)著狗狗出外散步,就是不一樣啊,你們家這只壯實,歡氣得多?!笨匆娝劾镩W著喜歡小萌的光,我很開心。
我說就是老叼東西,不上外面睡覺。大亨爸爸說:“那可不行,你得教?!?br />
“教了,他不改。不聽話?!?br />
“不聽就得打到它聽?!闭f著,他抓住剛跑到他面前的小萌。小萌“嗚嗚嗚”哼著,氣惱地要咬。大亨爸爸趕快撒手。他說:“你這樣養(yǎng)不行啊,要是習(xí)慣了,你們家就在路邊上,到時候追著過路人咬,遲早得被人打死?!?br />
我心一咯噔:“真的?那怎么辦?我教不了它,我看見它被打我就受不了。”
“你不打它,不讓它聽話,是害了它呀!你看,我家這只,我把手放進它嘴里,摁它腦袋它都不敢咬。”說著他抓過他家那只,還真是,他讓他躺下就躺下,讓他兩只前腳站立它就站立,說握手,那狗就伸過一只爪子。他把手放進它嘴里,那小狗還真不敢把嘴合上。
“太神奇了,你是怎么教的呀?”我驚呼起來。
“你得舍得打呀,這狗記性好,教它什么,它要不會,重重打它幾回,它就記住了。再有,這么大了,你得管住它不能在路上追人。以后習(xí)慣了,改不過來?!?br />
回到家,難過死我了。兒爹問我怎么了?我就把大亨爸爸說的話告訴他。他有些幸災(zāi)樂禍地說:“趕快別養(yǎng)了,送給別人吧。我說讓你什么動物都別養(yǎng),你不聽。你這種教養(yǎng)方式只會害死它。”
我看著正咬我鞋子玩的小萌,思緒萬千。我不但對小萌如此,對兒子對兒爹亦如此??!和兒子一起商量制定的學(xué)習(xí)或者生活計劃,只要兒子求我兩遍,我就會松口讓步。導(dǎo)致兒子現(xiàn)在的學(xué)習(xí)生活習(xí)慣一團糟。
兒爹愛打麻將,人們老說男人要媳婦管,可我,總覺得他去打麻將開心,我為什么要管他?幸好,兒爹自己是個有節(jié)制的人,不賭家產(chǎn),不熬夜。要不然,遇到我這樣什么都縱容的媳婦,這家恐怕早敗光光了。
越想越難過,兒爹有些過意不去:“要不把小萌給細妹養(yǎng)吧,她很愛養(yǎng)動物,也很會教。讓她把小萌教乖點,想小萌了,我們可以隨時看它去?!?br />
細妹是兒爹老嬸的女兒,她家雞鴨狗貓兔子烏龜,啥都養(yǎng)。想想,似乎真是小萌不錯的去處。我把心一橫,給細妹打電話,細妹說:“嫂子,你舍得???”
“舍不得咋辦,我會害死小萌的?!闭f著,眼淚在眼圈里轉(zhuǎn)了轉(zhuǎn)。
三
今天,細妹打電話說她把小萌帶回來,問我想看看不?轉(zhuǎn)眼小萌就離開我們一個月了,還真想它。記得送走的時候,我給兒子講了原因,并答應(yīng)隨時看小萌。撅著嘴的兒子才答應(yīng)。
小萌走的第二天,兒子就央求我去看小萌,兒爹說:“你們要真愛小萌,就等等,你們?nèi)チ?,小萌會很難過的?!蔽矣X得兒爹說的有道理。只得把兒子好好安慰住。
小萌回來,把我跟兒子激動壞了。剛進老嬸院子,我就喊:“萌”。聽見我的呼喚,又長高一截的小萌劍一樣沖了出來,一會兒把倆前腳搭我們腿上;一會兒伸著舌頭使勁搖晃尾巴,圍著我和兒子轉(zhuǎn)圈。兒子一把把小萌摟在懷里。從屋里走出來的細妹看見了,醋意大發(fā):“唉喲,我這一個月白養(yǎng)了,還是跟你們親??!”說完,她高喊:“小萌,回來!”兒子懷里的小萌一愣怔,“嗖——”地躥出懷抱,跑向細妹。兒子也叫起來:“萌,萌,小萌——”小萌一邊用力搖晃尾巴,一邊望望細妹又望望我兒子,它忽而跑向兒子,忽而跑向細妹。那種為難,把我看得心生難過。
細妹告訴我,她沒用繩子栓過小萌。但是小萌從來不敢進屋。她說第一次跟著她進屋,她用她的尖嗓子硬皮鞋,一頓吼一頓踹,小萌后來再也不敢不聽話了。
走的時候,細妹說:“嫂子,你要舍不得,你還要回去吧!”我搖搖頭:“還是讓它跟著你吧,我養(yǎng)不好它?!?br />
“嫂子,不是我說你,我知道你溫柔善良,但是,得有個度。別說小萌了,你看你把我哥和孩子,慣成什么樣了?!?br />
“是是是,我這段時間,也在想這個問題。不恰當(dāng)?shù)膼?,真是一種傷害啊!”
現(xiàn)在想想,幸好我及時把小萌送走,要不,真要追咬路人不準什么時候就被打死。寫到這里,望著一旁不肯寫作業(yè)的孩子,想著打麻將還沒歸來的兒爹。我得好好想想,如何調(diào)整我們的生活。
真得感謝小萌,來我們家一趟,觸動我反省我自己!
(原創(chuàng)首發(fā))
友友寫得很生動,生活中確實有些取舍讓我們很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