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癡人說夢(微小說)
秋夜,秋風、秋雨。天冷,心更冷。
其實,我早就看到它了:躲在門后,手里拿著枷鎖。我不怕。
嘆了口氣,隨手拿起一包香煙。我說:過來吧,我隨你走,只要不驚動我的家人就行。
它枷上了我,我們上路了。
來到一座橋——這就是傳說中的奈何橋吧?其實,它并不象傳說中的那樣可怕,橋面很寬、很平坦。只是橋下堆滿累累白骨,鋒利的刀刃朝上。膽小的或心里有虧心事的一走到上面,就嚇得栽到橋下。卻看橋頭,有只小貓迎在那里。
哦,我想起來了,它是曾經(jīng)被我救助過的貓。其實在日常生活中,我是吃地溝油,呼吸著PM2.5,喝著有毒的自來水,頑強地生活了五十多年,對活著尚且不怕,何來怕死?因此謝絕一群小貓的攙扶,挺胸過橋。
卻說我曾經(jīng)救的小貓在前年“五一”投陰后,恰逢警犬警貓隊擴招,她憑著靈敏的嗅覺入圍,業(yè)余時間兼職捕官倉的老鼠,收入倒也可觀。其時閻王老君正值帶薪休假,暫時不能升堂。所以她先帶我到各處游覽,介紹其風土習俗。
第二日參加一個什么會議。我沒有記筆記的習慣,大體是一個牛頭馬面在上面發(fā)表什么分析報告,說由于人類自身原因,在不久的將來必將毀滅。他列舉的理由有以下幾點:一是地球不斷升溫,二是人口不斷增加,三是資源消耗嚴重,第四是耕地不斷減少,第五是環(huán)境不斷惡化。根據(jù)上述原因,人類在未來數(shù)百年間內勢必毀滅,到那時陰間無法收容,所以要趁早擴建大量安居房。迷迷糊糊地覺得反正與自身關系不大,所以沒有詳記。
隔日,閻王大殿“威、武”聲大作,老君升堂。我排在第四號。只見第一號大腹便便,他一上堂便跪下參拜,遞上登記表。老君一看履歷大怒:“一看就是貪官,先將其磨成肉醬,先斬后審!”左右一聲“諾”,拖將下去。
第二號是一詩人。老君說:“你的父母為了你,含辛茹苦,供你讀書上學,原打算將你培養(yǎng)成一個有用之人,你看你,為了欺世盜名,都寫的什么東西?PM2.5成災,在你筆下卻成了炊煙裊裊;化工廠造成的污染,所有河溝里都是黑水,在你筆下卻成了青山綠水,你還有點良心嗎?還有你寫的情詩,整篇風花雪月,詞藻華麗,那也叫詩?比野貓叫春還難聽,我懷疑有一半女人出軌,都是你煽的情!為了平仄壓韻,你運用了大量生僻字,讓人看不懂,是不是有這事?還有,看你在人前人五人六的,背地里干了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猥褻女童,調戲婦女,有沒有的事?”那詩人詭辯:“君爺,您不知,詩歌,是文學的根基。我寫青山綠水,我寫風花雪月,我寫炊煙裊裊,那是我心中的意境;我找女童,找婦女,那是在激發(fā)我的靈感;我……”。
“住口!還敢大膽胡言。我是大老粗,但是我知道,文學的根是生活,你們作為詩人,要寫真實的東西,將人朝真善美的方面引導;文學一旦離開了生活,就是無根之草,無水之萍,說句罵人的話,那就是狗屁!你以詩人自居,把崇拜你的女詩人玩?zhèn)€遍,還是在激發(fā)靈感?我看不如把你的老婆也讓人家激發(fā)激發(fā)!你口口聲聲是為了詩之美,為要壓韻卻叫人看不懂,你能比白居易名氣還大?你能比杜甫還狂?人家寫的,哪一句不是通俗易懂?今天我不想再與你說了,來呀,亂棒打出,罰將其剁去雙手,叫他下輩再難寫作!”
第三位是一名三陪小姐,可他在堂上口口聲聲表白自己是多么的貞潔,還請求有關部門能為她立座牌坊。老君又怒:“這斯實在討厭,做婊子不可惡,可惡的是既做了婊子,還想立牌坊!轟下去,永時不得轉生!”
輪到我了。我立而不跪。左右上來,想強行按我下跪。哼,要不是打不過他們,我早就翻臉了。按我三次,沒有成功。旁邊小貓上來求情:“此君是仁義之人,其一生跪過天地,跪過父母,還不習慣跪過他人,求老君饒過他吧!”“也罷,且先自己交待一下!”老君應道。
我如實將自己的一身經(jīng)過作口頭匯報。老君聽罷,怕我交待得不徹底,便問我住宅從何而來,我說是銀行貨款支付。老君不信,令人搜我全身。口袋中翻出火機一個、兩塊錢的香煙一包、錢夾中碎錢幾元,銀行催還貸款通知書一張。他見我交待屬實,在我煙盒口抽出一支叼上,美美地抽上一口,“嗯,口味不錯”。又朝左右的牛頭馬面分發(fā),直至空盒。過足了煙癮,嘆口氣道:“你還是第一個搜身時沒有發(fā)現(xiàn)夾帶現(xiàn)金和各種卡之類的,且香煙還是很便宜的,倒是一個清貧之士。罷了,念你下有妻小,上有老母,準許還陽。望你好自尊重,否則,五十年后的今天,上面幾位的境況必將是你的下場!”
“喔喔!”雞叫頭遍。怵然而驚,秋風還在刮,秋雨還在下。昨晚臨睡時放在床頭尚未抽的一包煙,卻空空如也。
“我的天呀,這叫什么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