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當你老了 ( 散文)
大街上人潮擁擠,一位雙目失明的爺爺獨自摸索著走在人群里,表情淡定,他沒有用盲杖。我正在想他一個人,眼睛又看不見,要怎么走回家呢!突然,一個身材矮小的奶奶提著一瓶水和兩袋食鹽走進人群里,無比焦急地對爺爺說:“讓你站在原地不要動的,你怎么走過來這么遠了,我只買了兩袋鹽巴的功夫,轉(zhuǎn)過身就看不見你,嚇死我了你知道嗎?以后不準再亂跑了,人多車多的?!?br />
爺爺似乎已經(jīng)習慣了奶奶的大驚小怪,淡然一笑了之,旁人以為奶奶脾氣不好,我卻看到了滿滿的愛和擔憂,奶奶一邊說著一邊拉著爺爺繼續(xù)往前走,原來他是有眼睛的,難怪眼神那么淡定。
那天我在寶秀藥店上班,盲人夫妻走過后,一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讓我給他們量血壓,爺爺89歲高齡,奶奶大概也是80多歲的樣子??雌饋砟棠瘫葼敔斶€要健朗。在量血壓的時候,奶奶幫爺爺拉袖口,爺爺很自然地配合著她,顯然他們已經(jīng)習慣了。在下臺階的時候,奶奶先走了下去!然后她再回頭攙扶著爺爺,讓他慢慢下臺階,爺爺依然很聽話的跟著。
他們走后,留下了85歲的張大爺,他每次都是一個人來,每次來都要坐上兩個小時。他常常嘆息著說:“唉!現(xiàn)在老了!死又死不了,活也活不好,半死不活的難受得很,想當年我年輕的時候,也是雄赳赳氣昂昂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天不怕地不怕,如今腿摔斷了!去哪兒都不方便,活著受洋罪。”
說著他打開錢包給我看他年輕時的照片,在他的照片旁邊,我看到了另外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清秀可人的女子。
“大爺,照片上的女子可是你老伴,長得也太好看了,配得上你?!笨粗掌系娜藘?,大爺落寞地說:“她要是還活著,我的日子就不會這么難熬了,她已經(jīng)走了二十年了……”
也許,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話是不需要用嘴說出來的。經(jīng)歷歲月的洗禮,當青絲染上白霜,當皺紋爬上眼角眉梢,兩個人都依然還在,自然而然地相互攙扶著,依偎著走過擁擠的街道,閱過來去匆匆的行人,走過漫長的一生,就是白頭偕老。在老人們身上,我看見了至死不渝的愛情。
那年我得了很嚴重的病,他卻對我說,我連自己都照顧不了,又怎么照顧得了你呢,然后就丟下虛弱的我走了,我雖然病著,卻還要照顧孩子。那時我便篤定,我和他過不到老,因為沒有人不會生病,生病時都是需要照顧的。因為自己的經(jīng)歷,所以當我看到年紀大點的爺爺奶奶互相攙扶著走過街頭時,心里就有滿滿的感動和羨慕。
比起有老伴的老人,獨居的老人就難免孤寂了!有兒女在身邊,條件也不錯的話,生活還會過得好一點。
張大爺告訴我他雖然有兩個孩子,但是孩子們都很窮,而且都不在身邊,所以他成了空巢老人。有一次他摔了一跤,困在家里幾天都出不了門,打電話給兩個孩子,他們都說請不了假,只打了些錢給他。最后還是他的弟弟來了,才送他去醫(yī)院,那時被摔傷的地方已經(jīng)嚴重發(fā)炎,處理發(fā)炎的傷口時受了很多罪。
張大爺走后,來了個看起來特別孱弱的老爹,老爹的樣子讓我感到心酸,他顫抖著走進藥店,身上的衣服破舊不堪,被汗水粘在皮膚上。他慢慢地坐下來伸出手讓我跟他量血壓,他的手瘦得只剩皮包著骨頭,也是一直顫抖著,血壓非常高,臉漲得通紅,腿上的青筋觸目驚心地凸起。我問他話,他卻不會說話了,只用手比劃著,問他有沒有孩子,他不停地點頭。雖然說不出話來,但是嘴卻一張一合的,我心里很難受,因為幫不了他,他必須由兒女帶著去醫(yī)院治療才行。
我拿一張卡片出來,在卡片上寫下了他的血壓數(shù)值,然后對他說:“你拿著這張卡片讓你家孩子帶你去醫(yī)院看病?!彼舆^卡片又顫抖著走了。
在我腦海里,印象最深刻的還是那個渾身酒味的老人,他也經(jīng)常找我量血壓。雖然血壓很高,但是他從來不吃藥,還每天都喝酒,我對他說:“大爺,你很喜歡酒啊!你要少喝點酒了!對你的身體不好?!?br />
他不以為然地說:“孤寡老人,活著受罪,喝死算球,死了好,一了百了!”
……
之前我經(jīng)常會想,當我老了的時候,會是什么樣子的呢?會過什么樣的生活?會和孩子住在一起呢?還是會一個人獨居,會安享晚年呢,還是會被疾病纏身……
有一天兒子突然問我,“當你老了得了不治之癥的時候,醫(yī)生已經(jīng)告訴你那病治不好了,媽媽你是要接著治呢,還是回家等死?”
“如果我被疾病纏身,需要高額的醫(yī)療費,還需要你們長期照顧的話,我就會悄悄結束自己的生命,免得拖累你們,自己活著還受罪?!蔽业幕卮饍鹤铀坪醪粷M意。
他說只要有百分之五的可能,他就不會放棄。聽了孩子那稚嫩的話語,心里暖暖的?,F(xiàn)實卻是,說著容易做著難。
看了這么多個老人的生活狀態(tài)后,我就想,當我老了的時候,要找一個生活上可以互相依靠,精神上也能產(chǎn)生共鳴的靈魂伴侶。
如果有一天我有能力賺到足夠多的錢,我想在風景如畫的湖畔,建一個特別的療養(yǎng)院,把那些老無所依的老人都接到里面,帶著他們自己種些果樹,種些菜,養(yǎng)些花草,養(yǎng)些雞鴨……傍晚就聚在一起下下象棋,打打牌,或者一起散步……
當你老了,孩子有孩子的家,有他們自己的生活。他們喜歡吃香喝辣的,喜歡吃脆的,而你呢,牙口不好了,也不能吃香喝辣的,那個時候,似乎自己做飯吃最好,那么老伴就很重要了,兩個人好做飯,吃飯也有個伴。在一本書上看過一句話,人老了必須有四老,老底,老房子,老朋友,老伴……
靈魂對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時光變得更豐盈和飽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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