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倔強的溫柔(小說)
一
新生開學(xué)沒幾天,廖淼還處于不適應(yīng)的狀態(tài),和初中生活相比,高中的艱苦程度多了不是一星半點。而好朋友錢小瑛卻早已混得如魚得水。廖淼搞不懂她哪來那么多精力,明明兩個人同樣缺覺,廖淼表現(xiàn)得像一條瀕死的魚,整日沒精打采,但錢小瑛卻全然不同,整日風(fēng)風(fēng)火火,像只花蝴蝶,短短幾日里結(jié)交了好幾個不同班,甚至不同年級的好朋友。
錢小瑛有一個從初一開始就堅持著的習(xí)慣,那就是遍尋校園,力圖找齊全校的所有美男。不得不說,通過幾年的歷練,錢小瑛發(fā)現(xiàn)美男的眼光,從一開始的眾人嘲笑,到后來的徹底信服,實現(xiàn)了斷層式的上漲。
往往上午第二三節(jié)課是最困的時候。數(shù)學(xué)老師是個即將退休的老頭,他長得慈眉善目,講課時也慢慢悠悠的,頗有古代教書先生的風(fēng)范,但他的語調(diào)讓人感到如沐春風(fēng)的同時,也讓人昏昏欲睡。終于熬到了下課,廖淼攏起胳膊,將沉重的腦袋順勢砸了下去,可沒過幾秒,就被咋咋呼呼的錢小瑛給晃醒了。
“廖淼,走走走,帶你去看帥哥!”不容廖淼拒絕,力大無窮的好朋友一下子就把她從座位上拽了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高二那棟樓跑。
錢小瑛一邊拉著她在前面奔走,一邊跟廖淼科普著所謂“大帥哥”的資料:“他是高二學(xué)生會長,會彈吉他,會彈鋼琴,籃球也打得好……”而廖淼的腦子顯然還在神游,根本顧不得考慮這些。她只記得被拉著穿過了天臺,又走過了一個長長的走廊,然后在一個教室門口停了下來。
錢小瑛興奮地朝第二排中間的那個男生揮了揮手:“徐弋!”男生聞聲抬頭,將視線轉(zhuǎn)向門口,看到錢小瑛和廖淼后,同樣也揮了揮手。
初見徐弋,廖淼似乎還沒從混沌的狀態(tài)里清醒,只覺得這人越走越近,周身的壓迫感也越來越強烈。
徐弋在她們面前站定,廖淼和他有了一瞬短暫的對視,莫名的窘迫襲來,廖淼扭向了錢小瑛的方向,不敢再看他。
徐弋先開了口:“你朋友啊?”
錢小瑛大大咧咧地回答:“對,我最好的朋友,她叫廖淼。”
“廖淼?!彼玫统恋穆暰€重復(fù)了一遍。廖淼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的名字也可以被叫得這么動聽。
隨后錢小瑛開始咨詢加入吉他社和學(xué)生會的事情,兩人旁若無人地交流著,讓廖淼更加尷尬無措。
徐弋突然看向廖淼:“這位同學(xué)呢?有想過加入什么社團嗎?”
廖淼瞬時變得局促:“我……沒怎么想過,也沒什么特長?!?br />
大概徐弋看出了她的緊張,笑著安慰她:“社團沒有你想的那么神圣,也不怎么正規(guī)的,大部分人都是零基礎(chǔ),只要有興趣,人人都可以加入?!?br />
廖淼看了眼徐弋,得到了一個肯定的目光后,稍稍變得心安了,她輕輕點了點頭。而身邊的錢小瑛像是被打了雞血,她抓著廖淼的手:“好,那我們就報吉他社!”
社團活動每周一次,大部分同學(xué)沒有吉他,所以,一開始徐弋會給大家科普一些有關(guān)吉他的樂理知識,然后就是排練一些合唱的歌曲。廖淼覺得臺上的徐弋是熠熠生輝的,他彈奏吉他時的樣子認(rèn)真又迷人,也只有在那時,廖淼才敢光明正大地看向徐弋,在心里為他歡呼吶喊。
這天活動結(jié)束后,大家相約著去吃火鍋,走到店門口后,廖淼才發(fā)現(xiàn)自己把筆記本落在社團教室了。筆記本里夾著媽媽給她的五十元錢。社團活動一周才舉行一次,可那個教室又是好多個社團共用的,所以為了保險起見,她準(zhǔn)備折回學(xué)校找筆記本。幸好教室鑰匙在徐弋手里,火鍋店距離學(xué)校也不太遠。
“我跟你一起吧?!毙爝嶙h。
廖淼連連擺手:“不用了不用了?!睕]想到錢小瑛突然插了句:“你倆一起唄,我們點菜,記得快點回來??!”
廖淼不是不想徐弋一起去,只是害怕兩個人會尷尬。她硬著頭皮走在了前面,想了想看了徐弋一眼:“不好意思,還麻煩你跟我走一趟?!?br />
徐弋笑著用手輕輕敲了下廖淼的腦袋:“怎么對我這么見外啊,廖淼同學(xué)?”
廖淼瞬時紅了臉,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正猶豫的時候,徐弋又說了:“你啊,這算是欠我一次了吧?”
廖淼不明所以,只能點點頭。
“那下次如果我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你得還我一個人情哦?”
廖淼“嗯嗯”著,覺得自己好像被套路了。
二
廖淼的夢里越來越多地出現(xiàn)了徐弋的身影。夢里的世界和現(xiàn)實很不同,她在徐弋面前是開朗主動的,她甚至在夢里問了那個在現(xiàn)實里連想都不敢想的問題:“徐弋,你喜歡我嗎?如果喜歡的話,我們就在一起吧?!?br />
徐弋摸了摸廖淼的頭:“傻子,其實我早就喜歡上你了?!眰z人作勢就要抱上去,突然出現(xiàn)的錢小瑛一下子拉開了他們。
錢小瑛一臉憤然地指著廖淼:“虧我還一直把你當(dāng)好朋友,你就是這么對我的?”
廖淼一下子從夢里驚醒,夢里錢小瑛質(zhì)問的語氣太過于真切,廖淼是真的心虛了,她摸了摸額頭上的汗,閉上眼陷入了沉思。
中午一起去餐廳吃飯,廖淼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起了錢小瑛:“你喜歡哪種男生?。俊卞X小瑛立刻回答了幾個男明星的名字。
廖淼讓她說具體點,從長相、性格和家境上考慮。錢小瑛苦惱了幾秒鐘:“首先要長得帥,然后要陽光和成熟……”她突然福至心靈,拍了下廖淼的腿:“徐弋就很不錯?。 ?br />
廖淼在聽到徐弋的名字時心猛地跳了一下,果然啊,果然,她在心里說。
錢小瑛也問了她的理想型,廖淼隨便說了個男明星搪塞了過去,那之后的對話,她大概聽了個七七八八,整個人像是被陰霾籠罩住了。他們兩個多配啊,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廖淼想。
廖淼以補習(xí)數(shù)學(xué)為由,逃離了每周六下午的社團活動。她和徐弋見面的機會基本上沒有了,不過錢小瑛和徐弋還是很頻繁地見面,廖淼也時常從錢小瑛口中聽到徐弋的消息。
再一次見面是在便利店。錢小瑛不太舒服,請了假在寢室躺了一天,她拜托廖淼幫她去便利店帶個面包和檸檬水。廖淼去的時間有點晚,距離宿舍大門關(guān)閉還有五分鐘。她沒有在衛(wèi)生棉的區(qū)域找到黑色袋子,只得用幾包零食遮蓋住往結(jié)賬臺,沒想到和徐弋撞了個滿懷。
徐弋很體貼地讓廖淼排到了前面,她尷尬地看著收銀員把衛(wèi)生棉隨意擺到了最顯眼的位置。那一刻廖淼只想趕快逃離,但她搜遍全身也沒找到錢包!
后面排起了一條長隊,廖淼也不敢耽擱,只能對收銀員說:“抱歉,我忘帶錢包了,這就把東西放回去?!笔浙y員一副被耍了的表情。
“我?guī)湍愀??!毙爝皇职醋∠胍D(zhuǎn)身的廖淼,一只手把一張五十元遞了過去。
廖淼低下了頭,說了句“謝謝”,她其實預(yù)感到了,換成其他人徐弋也會這么做的,因為他是個溫暖善良的人。
從便利店出來后,廖淼剛想說下午把錢還給徐弋,還沒等她說出口,徐弋就把手中的汽水塞給了她:“稍等?!彼D(zhuǎn)身跑向了旁邊的醫(yī)務(wù)室。
醫(yī)務(wù)室并不像便利店那樣人山人海,徐弋提著個塑料袋很快就出來了。面對廖淼疑問的表情,徐弋跟她解釋:“這是給錢小瑛買的去火藥,麻煩你給她帶過去?!绷雾德犃撕竽悬c失落,她點了點頭。
隨后徐弋指了指袋子里的山楂丸:“她說最近沒胃口,可以吃點山楂丸開開胃?!?br />
廖淼終于還是忍不住說了句:“你好關(guān)心她啊。”
徐弋“啊”了下,廖淼搖頭笑笑:“沒什么?!?br />
徐弋這才反應(yīng)過來廖淼的意思,他拍了拍她的頭:“別誤會,我和錢小瑛是純潔的戰(zhàn)友關(guān)系?!比欢@個澄清并沒有讓廖淼心情變好。
兩個人走到了女生宿舍樓下,徐弋叫了廖淼的名字:“又欠我一次哦?!绷雾敌睦锟酀攸c點頭。
收到東西,錢小瑛很激動,她把徐弋買的藥捧在了懷里,并大喊道:“我一定要對他再好一點!”
三
新學(xué)期伊始分了文理班,腦袋不怎么靈光的廖淼選擇了文,古靈精怪的錢小瑛選擇了理。她們兩個的教室隔了兩層樓,錢小瑛還加入了徐弋所在的學(xué)生會,整天策劃活動檢查紀(jì)律什么的,整個一大忙人,和廖淼見面的次數(shù)逐漸變少了。
同班有個男生開始有意無意向廖淼示好,前前后后追了她三個月,她從最開始的無動于衷到后面的猶豫不決。一次吃午飯時,廖淼問了一下“愛情專家”錢小瑛,結(jié)果她的反應(yīng)非常猛烈,甚至大聲質(zhì)問起了廖淼:“人家可是學(xué)霸誒,長得也不錯,廖淼你成天想什么呢?”
她是個沒有主見的人,順從了好朋友“抓住這塊寶”的意思,對那個男生點了點頭。不過好了之后才發(fā)現(xiàn),男朋友付琛也是吉他社的,還是徐弋的好哥們。
廖淼有點崩潰,無論怎么繞,卻怎么也繞不過有徐弋在的那個圈子。
錢小瑛和付琛當(dāng)然也很熟,于是理所當(dāng)然地,她以“他倆是自己撮合成的”為理由,非要騙一頓飯吃。其實廖淼和她好久沒有聚過了,一起吃個飯也不是不可以。
可錢小瑛末了還來了句:“叫上徐弋吧,他只知道付琛交了個女朋友,并不知道是你,正好給他個驚喜?!?br />
廖淼在聽到那個名字時,心跳突然加速。她呼了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后在心里揶揄自己:想什么呢?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你跟誰好了,或許,大半年沒見,徐弋把你忘了都說不定。
他們約在了周六下午,社團活動結(jié)束后。廖淼并沒有去吉他社,而是在教室里待了一下午。她心猿意馬地抄了兩頁單詞,到頭來才發(fā)現(xiàn)一個都沒記住。
放學(xué)鈴聲響起后,廖淼緩緩地踱向了吉他社教室,她在門口站定后,看到了講臺上正講著話的徐弋。
不知怎么的,兩人對視上了,徐弋還笑著沖著廖淼揮了揮手,廖淼也同樣回了。
人陸陸續(xù)續(xù)地出來后,徐弋走到了廖淼旁邊:“等小瑛嗎?”
還沒等她點頭,錢小瑛就歡呼著和付琛一起出來了,付琛站到了廖淼的旁邊,將手搭在了廖淼的肩膀:“走吧。”
錢小瑛立馬拉住他們,三個人之前說好要看不知情的徐弋的表情。
徐弋果然是震驚的:“你,你交的女朋友是廖淼?”
錢小瑛對這個反應(yīng)非常滿意,她錘了下徐弋的肩膀:“哈哈,沒想到吧?”
徐弋點了點頭,沒說什么,不知怎么的,廖淼總覺得他的臉在一瞬間變紅了。
接下來四個人在吃飯,兩個人是沉默的。廖淼偶爾會看向徐弋,在察覺到他的視線要看過來的時候,她會立馬挪開。明明是特辣的小龍蝦,她吃得簡直索然無味。
廖淼是希望徐弋說些什么的,哪怕是一句祝福也好,可他云淡風(fēng)輕又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似乎從來沒有把廖淼當(dāng)朋友。如果是錢小瑛和別人在一起的話,說不定他都會跳起來的吧?甚至?xí)涎菀粓觥皺M刀奪愛”的戲碼都說不定。
后來的一天,錢小瑛和另外一個女生同時向徐弋表白,但都遭到了拒絕。錢小瑛哭著來找廖淼:“他說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了,可是我都喜歡了他那么長的時間了啊,我一直以為,他也喜歡我的……”
廖淼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只能給她一個溫暖的懷抱。
深夜里廖淼一直在反復(fù)為自己洗腦,明明和徐弋沒什么交集了,明明付琛對自己很不錯,可她在聽到這個人的名字時,心中還是莫名一緊。時間會治愈一切的吧,她想。
四
付琛和廖淼的交往沒有撐過半年,高二那年的秋天,兩個人和平分了手。廖淼沒有問他所謂的理由,她也知道的,自己這個女朋友當(dāng)?shù)暮推胀ㄍ瑢W(xué)沒什么區(qū)別。付琛滿腔熱血傾注了很多,才發(fā)現(xiàn)廖淼原來是一個感化不了的木頭。
錢小瑛早已從告白失敗的陰影里走了出來,她生來就豁達樂觀,自己難過了沒幾天就想開了。后來她交往了一個高三的學(xué)長,并且和他約定考同一所大學(xué)。
一次學(xué)校和書店搞了次聯(lián)誼,說是圖書展覽,其實是賣書。不過書的種類繁多,大多還是青春期的學(xué)生愛看的網(wǎng)絡(luò)作家的作品,所以去圖書館大廳買書的人絡(luò)繹不絕。
廖淼閑著沒事也去了幾次,她也不怎么想買,就當(dāng)去解壓和散步了。她一排排地走著,突然斜睨到右前方的一個背影有點熟悉,像是徐弋,廖淼沉寂了很久的心突然鮮活了起來。
她突然想確定一下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確,于是快步往前跨了兩排,狀似不經(jīng)意地在那個男生的附近停了下來。他的頭發(fā)似乎變長了點,鮮明的五官還是沒有變,他正拿著一本書不經(jīng)意地翻看著,然后又走開去瀏覽其他的書。待徐弋走遠后,廖淼又走回他剛才站定的位置,拿起了徐弋剛才翻過的書,是郭敬明的《幻城》。
很快高三高考結(jié)束,廖淼和錢小瑛也集體搬到了高三的那棟樓。那棟樓似乎有魔力,一搬進去就倍感壓力。高二學(xué)生是沒有暑假的,所以他們需要提前去借書。錢小瑛人脈極廣,所以不費吹灰之力就借到了。廖淼并不想麻煩她去幫忙借,她聽說畢了業(yè)的學(xué)姐在教學(xué)樓下開了個跳蚤市場,于是讓錢小瑛陪她去逛逛,然后就看到了徐弋。錢小瑛早已和他冰釋前嫌,她一如往常地和他說了句:“嗨!賣書吶!”
徐弋點了點頭,將目光轉(zhuǎn)向了廖淼。她被看得有點窘迫,于是開始四處亂晃,找起了高三上學(xué)期文科生的書。沒過一會兒就被錢小瑛拽了過去,他指了指徐弋:“吶,徐弋給你找到了,他找了一個文科班的女生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