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渡】清明節(jié)祭祀謠(組詩)
1、清明節(jié)祭祀謠
市長和乞丐都在這里
英雄和罪犯也不分伯仲
社會的固有偏見
盛行了那么多年
在這里只有在這里
上帝才做到了真正的公平
鞭炮噼啪亂響
鮮花四處擺放
頭發(fā)花白的老太婆
邊走邊尋找墓碑
她們手里提著蠟燭和錫箔
今天是個重要的日子
春雨霏霏伴著涼風習習
清新的空氣彌漫著煙草味
墓園告別了昔日的荒涼
穿上了嶄新的柏樹衣裳
向著祭祀的人們敞開它
熱情的懷抱
死去的先輩們都不說話
他們默默地享受著這份欣喜
生前他們在人間遭受了磨難
也曾經(jīng)歷過壓迫和不公
家庭矛盾淡化了親情
階級仇恨消磨了心中的愛
然而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里
死去的人們不再爭吵不再怨恨
他們紛紛卸下了彼此的嫉妒
而把寬容和祝福留給后世
我來到這里
為了我的外祖父母
外公外婆生于兩個朝代
在喧囂的塵世相愛三十余載
臨終時卻面臨兩種體制
直到日后才有幸
在陰間結為伉儷
外婆去世已十六年多
她在這幽深的墓園
想念我想了十六年
蠟燭燃起了火焰又隨風熄滅
墓碑上的刻字已變得模糊
哦你們這些可敬的人們
今天你們睡在這墓地里
該有多么安寧多么舒適
昨天你們可曾為了戰(zhàn)爭流離失所
也曾想過在戰(zhàn)火硝煙中
為了自由而壯烈地獻身
昨天你們也經(jīng)歷了赤色的革命
那些“打倒階級敵人”的宣傳標語
那些“消滅資本主義”的大字報
至今還沒有從你們的記憶里
徹底抹去
哦你們這些可悲的人呀
帶著舊日的傷疤
在天堂過你們的新生活吧
燭光已經(jīng)點亮了墓園
春天灑下了感激的淚水
老婦人牽起她孫子孫女的手
蹣跚地走出了蔥郁的墓園
我懷著平靜的心情告別祖先
在我返回時身后傳來一片哭聲
仿佛死者的靈魂受到了震撼
仿佛外婆想起了她死去的愛情
2、阿波利奈爾
我是真心愛你的哦!請聽我說
上帝偏愛他在人間的私生子,
我們的母親曾為了愛情而奮戰(zhàn),
最終輸在男人背叛的“魔爪”里;
她們生活在自己的第二故鄉(xiāng),
并將叛逆的基因遺傳給子女們。
我多么不幸,曾經(jīng)為這樣的命運
暗自哭泣,生活卻給了小女子
雄心勃勃的藝術家探險之路。
不渴望名噪一時的赫赫功績,
夏娃專注于做自己的“維納斯”,
她把藝術的靈感看做是愛的延續(xù)。
發(fā)現(xiàn)與記錄是你創(chuàng)作的全部,
秋天播下的種子要到來年開春時
才能采摘,親愛的,我們的理想
是否要等到花開的季節(jié)才收獲?
趁著青春和沒有喪失的大好年華
我要親手采摘你詩人的靈感果實。
別讓神圣的繆斯霸占了你的歌,
失去了天賦我們可以重新培植,
失去了你我可怎么繼續(xù)生活?
親愛的人兒,請牽起我的雙手
共同面對人生的暴風雨,但愿
你在臨死前能輕聲呼喚我的乳名。
你在巴黎流浪了一輩子,至死
也沒有找到出生的地方。如果
你的出生就意味著世界的終結,
那反而會讓我感到莫名的歡欣;
詩人用六年青春實踐了他的愛,
臨死前請記得我叫瑪麗·洛朗辛。
放手的感情最終不會舊地重游,
我們的愛最后走向了分道揚鑣。
母親的故事講完了,家庭的變故
逼著我從懵懂少女快速走向成熟,
我用力愛了,因此在你的生命里
你會永遠銘記著我叫瑪麗·洛朗辛。
世界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法國政府的
立場迫使你穿上軍裝英勇奮戰(zhàn),
已嫁為人婦的我只能點上燈芯草
默默地為你祈禱。我祈禱大戰(zhàn)后
你能重新拾起一段屬于自己的愛情,
并且永遠銘記著我叫瑪麗·洛朗辛。
3、當我再次看見她的眼睛
當我再次看見她的眼睛,
那愉快的充滿激情的幻覺已消褪,
曾經(jīng)它是讓我多么歡欣,
在人生的迷茫黑夜里看到了黯淡的曙光。
而如今,那心潮澎湃的一切
已經(jīng)全部落下了帷幕,留給我的
只有在孤寂的歲月里品嘗更苦澀的絕望,
我在沒有人能讀懂的悲憫生活里沉思低吟。
當我再次看見她的眼睛——
?。∥铱潄y的心湖已被謊言刺傷,
那么多痛苦而背叛的謊言,
那么多毀滅幸福的罪惡黑手。
那雙迷人的充滿誘惑的眼睛啊,
曾經(jīng)勾起了多少男性單純的美夢;
也曾經(jīng)迫使他們?yōu)閻矍闃嫿ㄏ笱浪?br />
然后活生生地把自己的美夢埋葬掉。
我曾經(jīng)一度地控制內心的欲望,
苦心勸說自己要抵擋住柔情的誘惑;
可那雙撩人心湖的眼睛總在我眼前
不停地閃爍,像在低語像在哀求。
我再次陷入了被謊言包圍的陷阱里,
把曾經(jīng)剛硬勇猛的男子氣概置之度外。
多少個夜晚我夢見她飄逸的長發(fā),
多少個夜晚我在夢里親自為她梳妝。
?。∧怯淇斓拿烂畹囊豢炭倳^去,
夢醒之后,她迷人的眼睛不再閃爍,
她睫毛上的淚水化作顆顆欺騙的鋼珠,
每一次墜落都將她丑惡的人性推至峰巔。
當我再次看見她充滿誘惑的眼睛,
我澎湃的心湖已不會再泛起波瀾。
如同布谷第一次飛進春天的樹林,
如同夜鶯在對著山毛櫸傾訴衷腸。
4、向奧斯卡·辛德勒致敬
當我沿著衰老的記憶逐漸漫游,
時間把笨重的指針撥回一九四三,
我的舌頭無法品嘗出漢堡和麥芽糖的滋味,
焦慮的使命感,讓詩人學會逃避現(xiàn)實。
德國佬的嚴謹作風和絕對服從意識
讓他們在學會生存之前就懂得了
一種正確的價值觀的形成過程——
由此,我們能否做一個大膽的推測,
哈巴狗也是這樣恭敬地順從它的主人的。
阿蒙·格特這只霸氣十足的哈巴狗
他不會說“請你從耶穌的十字架下走過去,
你的人生還將有精彩的另一半?!?br />
他知道他得為上司忠心耿耿地服務,
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玩弄著精致的獵槍,
毫無愧疚之心地把猶太臣民當做射擊的靶子,
他的靈魂在絞刑架下分裂成碎片。
請聽從另一位講德語的社會精英的勸導,
他不需要希特勒親自為他戴上
納粹的光榮勛章——盡管他也默認
自己是位實實在在的德國佬——
和那些天天咀嚼漢堡喝著清咖啡的人們一樣,
不在乎華沙爆發(fā)了殘忍的種族滅絕運動,
不在乎數(shù)以萬計的猶太人無家可歸,
不在乎納粹軍官的子彈瞄準了誰的腦袋;
他們計較的只是金融危機和貨幣貶值,
他們希望聽到的只有該死的猶太佬
嗷嗷叫的聲音,還有祖國歡呼勝利的消息。
辛德勒從墓地里站起來,
目送著猶太難民奇跡般的逃亡,
他的手指沾滿了卷煙的味道,
他的墓志銘將被全世界銘記。
偉大歸屬于懂得正義
并將自由和真理遍及天下的人們,
他被少數(shù)右傾分子所唾棄,
在“背叛”和“窒息”的友情里逆向生長。
集中營里彌漫著骯臟的希伯來語,
從克拉科夫駛出的列車火藥味十足;
簡簡單單的交談和傾訴不像是
遇到了多年未見的至親好友,
反而是從轟隆隆的空襲炸彈聲
和透著酸臭味的破外套里面
嗅到了一股臨近死亡的哀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