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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雅香】 婆婆的苦樂人生(散文)


作者:竹山居士 布衣,216.20 游戲積分:0 防御:破壞: 閱讀:764發(fā)表時間:2022-04-09 11:03:57
摘要:親愛的婆母大人,一路走好!

2022年3月24日下午4點20分,我正在收拾房間,小叔子風(fēng)雷來電,說娘老子走了,走得平靜安詳。
   盡管有心理準(zhǔn)備,可喊了多年的媽突然沒了,淚水還是忍不住潸然而下,心中不由得一陣慌亂,人似懸在空中,沒有了著落。
   婆婆高壽,享年101歲。人說閏年閏月應(yīng)有104了??伤岸螘r間在我這兒居住,除了腿腳不夠利索,起居飲食不是還蠻好的嗎?不是還天天唱山歌的嗎?怎么不打聲招呼說走就走了呢?
   殯儀館懷恩堂布置得莊嚴(yán)肅穆,鮮花和花圈簇?fù)碇住9變?nèi),老太君安靜地躺著,一臉祥和。廳內(nèi),六只嗩吶六面鼓被幾位非遺傳承者盡情吹打著,激越的音樂仿佛歌頌著老人平凡而偉大的一生,又仿佛在為老人家遠(yuǎn)行而開路送行。婆婆最是喜歡熱鬧,她靜靜地聽著,嘴角似有一絲滿足的笑容。
   手持一朵小白花,站在冰棺前那幀綴著紅綢笑得燦爛的照片面前,我淚眼朦朧,眼前疊印著許多的畫面,耳朵里出現(xiàn)了許多的聲音……
   樅樹灣,也是靈堂,白幡白花白色對聯(lián),兩歲的小女孩穿著白衣被伯母抱著,看向棺中二十六歲的美麗的女子。伯母問她:“秀英,你知道這是做什么嗎?”小小秀英懵懂地回答:“這是要診好我娘!”善良的伯母把秀英緊緊抱在懷里,眼中含淚對著她說:“從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娘!”
   “娘,你看我這朵牡丹繡得好不好?”十三歲的秀英眼巴巴地問伯母娘。伯母娘寵溺地點了點她的額頭:“好!好!這十里八鄉(xiāng)的哪個不曉得我們家秀英花繡得最好!麻績得最好!鞋做得最好!唉!以后也不曉得好生了哪家的后生伢子!”“娘!”豆蔻年華的秀英姑娘臉紅得像繡花繃子上的那朵牡丹。
   十五歲及笄了。一家有女百家求,說媒的人踏破門檻!伯母娘替女兒周秀英相中了寧鄉(xiāng)押家沖的老實后生徐順昌。一想到要出嫁,一想到要面對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秀英眼淚雙流,她舍不得娘??!
   十六歲,一頂花轎抬進門,三拜禮畢,秀英成了徐家媳婦。三日回門,秀英腳蹬紅繡鞋,著一身漂白繡花衣褲,一條烏黑的長辮子垂在胸前,像戲臺上走出來的人兒。她羞怯而傲嬌地走在前面,順昌隔著一丈遠(yuǎn)跟在后面,臉上露出憨厚幸福的笑容。
   十八歲,得長子勛魁。長子八斤,秀英大出血昏迷,幸而救回,有驚無險。二十歲得長女利人,長女尚未滿月,丈夫順昌被抓壯丁,解至郴州煤礦,做井下苦役。二十歲的秀英帶著兩個孩子,搬至湘潭良湖鄉(xiāng)清風(fēng)村艱苦度日,十四歲小姑子怕嫂嫂孤獨,主動請纓陪了嫂嫂三年。
   三年后順昌有幸逃回,撿回了一條命,卻已面目全非。全身浮腫,頭發(fā)掉光,腿上還爛了一個深可見骨的大洞。
   秀英毫不猶豫變賣了所有陪嫁首飾,將壓箱底的幾十兩銀子全部拿出來給丈夫治病。歷經(jīng)七、八年,糜爛的創(chuàng)口才終于痊愈。
   日子悠長,七個孩子次第面世,等著喂養(yǎng),等著培養(yǎng)。這對秀英夫婦來講,是甜蜜的負(fù)擔(dān),也是未來的希望??扇兆硬粌H是希望,還有磨難。
   “徐順昌,貪污公款300元!抄家!扣除全家全年口糧!”四清運動中,順昌被污“四不清”,百口難辯。平靜的日子被打破。莫須有的罪名和扣除口糧使這個家陷入困頓。
   秀英肩頭被壓下千斤重?fù)?dān),她和丈夫一起出集體工,種菜、喂豬,加上在外當(dāng)兵工作的長子長女寄點錢回家,可仍然買不起全家的口糧。只得到糧站求人買人家喂豬的糠餅,用土車子打回來,回來篩一篩,炒一炒,加一把珍貴的大米,做成糠粑粑聊以充饑。就這樣,前前后后一共買了三千多斤,才得以度過那段艱難歲月,直至丈夫平反。
   秀英,用自己的行動演繹了什么叫做“相濡以沫”。
   “周秀英!你女兒徐澤軍不要上學(xué)了!”
   “為什么?她中學(xué)還沒有畢業(yè)呢!”
   “都去上學(xué),誰來作田?!”
   秀英不語,半夜起床悄悄將女兒送去石潭飛機屋場中學(xué)。轉(zhuǎn)身時女兒拉住媽媽的手不放,秀英堅決地把女兒的手?jǐn)]開,狠狠地囑咐女兒只管好好讀書,不要回家。從此,每個周末秀英都是半夜起床,披星戴月步行十幾里路給女兒送米送干菜。天亮前趕回來出集體工。女兒也不負(fù)母親重望,長大成了一位優(yōu)秀的公社書記、縣委書記、人事局長,也是母親最貼心的小棉襖。幾十年過去,澤軍對這段經(jīng)歷仍刻骨銘心。那天幾姊妹帶媽媽去歌廳嗨歌,澤軍一曲《拉住媽媽的手》唱得涕泗橫流,最后,抱住媽媽放聲大哭!
   “周秀英!你兒子徐風(fēng)雷不要上學(xué)了!”
   “為什么?他才小學(xué)畢業(yè)呢!”
   “你家出去工作的孩子這么多,總要留個把作田吧?!”
   秀英不語,直接去找校長:“校長,我兒子還小,想來上中學(xué)。”
   “這位家長,對不起,名額已滿?!?br />   “我的孩子可以當(dāng)旁聽生!”
   “這位家長,對不起,我們課桌不夠?!?br />   “我的孩子可以自帶桌子凳子!”
   校長感動了:“好吧,我收了!有你這樣的家長,孩子一定是優(yōu)秀的!”
   兒子的確優(yōu)秀,長大以后,先后成了縣、市花鼓劇團團長、省京劇團團長。也是最使媽媽長臉、最能使媽媽開心的孩子。
   秀英,用自己的行動演繹了什么叫做“舐犢情深”。
   不管日子怎么苦,秀英總能在苦中尋找到樂趣。她愛唱山歌,從青蔥到白發(fā),從不間斷。
   “十八歲姐兒三歲郎,新姑爺冒得枕頭長,屙濕 被子屙濕床,一扎耳巴子送上床,叮叮當(dāng)當(dāng)叮叮當(dāng)當(dāng),我是你堂客不是你娘!”
   每當(dāng)她唱起這支山歌,她的眼睛里總有些氣憤憐憫,我想,這就是對舊社會童養(yǎng)媳制度的控訴吧。
   最愛聽她唱這支情歌:
   我的妹呃___
   夜噠夜噠難進(那)沖
   要跟情妹妹借五宗
   一要借個糖包餅(咧)
   二要借個餅包糖
   三要借個鴛鴦?wù)?啦)
   四要借個繡牙床
   五要借個救命方(咯)
  
   我的那個哥呃___
   我不開糖鋪哪來的糖包餅
   我不開餅鋪哪來的餅包糖
   我不做裁縫哪來的鴛鴦?wù)?br />   我不做木匠哪來的繡牙床
   我不做郎中哪來的救命方
  
   你那嘴巴好比那個糖包餅(咯)
   你那舌頭好比那個餅包糖
   你那玉手就是那個鴛鴦?wù)?咧)
   你那白肉就是那個繡牙床
   你羅裙底下就是我的救命方!
   最粗夯的語言最為真實,打情罵俏就是最原始的愛情表達(dá)。百歲的婆婆娘每每唱起山歌,她的眼睛就會發(fā)亮,她的臉頰就會紅潤。透過時空,我仿佛看到一群年輕人,在勞作之余對山歌,釋放精力,獲得愉悅。
   秀英,用她的歌聲表達(dá)了她對生活的熱愛!
   秀英的一生都毫無保留地獻給了家庭,獻給了孩子。幸運的是她的孩子個個有出息,個個都孝順。自丈夫順昌1995年去世后,她一直在幾個孩子家輪流居住。每一家都比賽似的看誰對娘老子更好。
   “你拍一,我拍一,馬蘭花開二十一!”是孩子們在玩耍嗎?非也,是六十六歲的兒子與九十九歲的媽媽在做拍手游戲。
   “山歌子好唱口難開,石榴好吃樹難栽……”是在演出嗎?非也,是女兒們陪著媽媽唱她心愛的山歌,逗媽媽開心!
   古稀之年的兒女們想方設(shè)法逗期頤之年的媽媽開心,真正的“斑衣戲彩”啊!
   “早餐:芝麻花生糊糊,加天麻粉、當(dāng)歸粉、蛋白粉。
   中晚餐:米飯、肉末、蔬菜、香菇、木耳、海帶、海參加骨頭湯……各少許用料理機打成糊糊。
   下午:水果汁……”
   這是營養(yǎng)師上課嗎?非也,這是女婿給下一家的媳婦交代百歲母親的食譜。
   “向大家匯報:老太君大便成條,黃軟。小便次數(shù)多?!?br />   “向大家匯報:老太君大便已三天未出,用開塞露無效,帶手套用手摳始出?!?br />   “向大家匯報,老太君今天扶著走了一百多步?!?br />   是護工在匯報工作嗎?非也,是女兒媳婦護理母親的日常。在徐府群里隨時通報。
   兩個兒子兩個媳婦,五個女兒五個女婿用他們的行動演繹了什么叫做“烏鴉反哺”。
   “娭毑!走,帶您去香港看看!”
   “娭毑,走,帶您去北京玩玩!”
   “娭毑,這是腸內(nèi)營養(yǎng)粉安素!”
   “娭毑,這是安利的身體乳!”
   “娭毑,來,抱抱!”
   “娭毑,來,我們照張相?!?br />   這是在對演出的臺詞嗎?非也,這是秀英親手帶大的十來個孫輩對娭毑的孝心!
  
   …………
   鼓樂喧天,靈堂里沒有哀樂,倒有喜慶的味道。獻花、祭菜、上糧……道長一絲不茍地走著程序,一輪又一輪。我相信,婆婆的生命將以另一種方式存在,是一件喜事。我不禁感嘆:親愛的婆婆是何其有幸!何等幸福!竟能修得功德圓滿,往生極樂。
   生即是死,死即重生,不生不滅,不增不減。愿親愛的婆母大人在天堂里一切順意,得溫柔以待。也希望親愛的婆母大人在天堂仍關(guān)懷著我們,讓我們依舊能沐浴到慈母的光輝!
   親愛的婆母大人,一路走好!
  
  
   (原創(chuà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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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作者婆婆去世走得平靜安詳,回想婆婆生前的點點滴滴,為了孩子讀書去求校長,婆婆用自己的行動演繹了什么叫做“舐犢情深”。婆婆用自己的一生都毫無保留地獻給了家庭,獻給了孩子,這是讓人敬重的婆婆。作品描寫細(xì)膩,感情真摯,字里行間透著一股真誠,是篇不錯的作品。推薦閱讀?!揪庉嫞洪e妹】

大家來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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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樓        文友:閑妹        2022-04-09 11:05:42
  感謝支持社團,祝創(chuàng)作愉快。
歡迎來到室雅蘭香社團,共筑輝煌。
2 樓        文友:浩瀚        2022-04-09 17:35:05
  百年輪回,百年擔(dān)當(dāng),更令人刻骨銘心的是苦樂人生的婆媳深情!
我希望我奉獻給讀者的是心靈雞湯而不是地溝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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