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那些沉淀在歲月里的往事(散文)
時光變換,季節(jié)輪回,但人與人之間的真情,卻不會因時間改變而減淡的。相反它會隨著歲月的流逝變得更加濃烈和厚重。
我的故鄉(xiāng)坐落于美麗的合肥。大學畢業(yè)的那一年,我被分配到合肥一所高中當語文老師。在這里我認識很多同事和朋友,我們共同成長,見證了彼此工作上的點滴進步。他們的無私幫助,讓我刻骨銘心。
一、 熱情善良的鄰居
上個世紀80年代中期,城市住房很緊張。那時,我們一群有家室的青年人,被分配在校園內靠北面的一排平房里。我記得,我左邊的鄰居是剛調來不久的體育老師,右邊住著和我年齡相仿,新婚不久的美術L男老師。
這個叫L的美術老師長得英俊,一米八幾的個子,穿著打扮比較時髦,但他很高冷,對人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所以一開始我并不愿意接近他。
有一次,有人在門外喊我的名字,我從屋里出來,發(fā)現(xiàn)L老師也出來了。我很奇怪,喊我名字你出來做什么?后來我才明白,我倆雖然姓氏不同,名字卻一模一樣。知道這個巧合后,我和他尷尬地相視一笑,從此我們算正式認識了。
以后只要有人喊我們的名字,我倆會不約而同應答。沒辦法,誰叫我和他都叫這個名字呢。好在一般人都喊“某某老師”,連名帶姓,這才避免了無數(shù)次的難堪。正因為同名,我們也逐漸熟悉起來。
其實他也不像外表看起來那樣高冷,尤其當我和他各自有了孩子后,我和她老婆的交往越來越多。同是母親,我們有共同的育兒話題,他太太非常通情達理,和我很投緣。
他兒子比我兒子小一歲,兩個孩子一起玩耍,一起成長。不管誰家做好吃的,都要給另一家送點。有時一個媽媽喂兩個孩子吃,你一口我一口的,兩個孩子搶著吃,讓媽媽很有成就感。他太太比我廚藝好,教會我做了很多種美食。平時我主要負責帶孩子做游戲和講故事,而他多半教孩子們任意涂鴉,偶爾也帶孩子們去操場放風箏,跑步,踢足球等。我忽然發(fā)現(xiàn),他其實很有耐心,對孩子們提出來的要求,只要他能做到,都會滿足他們。
記得有一次,他帶孩子在操場玩,發(fā)現(xiàn)操場旁邊有一個小水洼,里面有很多小蝌蚪。孩子們要抓小蝌蚪,他就帶他們用手去撈小蝌蚪,觀察小蝌蚪,講小蝌蚪是如何變成青蛙的,孩子們玩得十分開心。回家后孩子們滿身都是泥水,免不了被他太太數(shù)落一番。
有一次,我兒子不小心從小車子上摔下來,牙齒摔壞了,劃破了嘴里的肌肉,當時滿身是血,嚇得我和他奶奶放聲大哭,不知如何是好。剛好L老師下班回家發(fā)現(xiàn),他二話沒說,騎上自行車帶我母子去了醫(yī)院。要知道,那是九十年代初,我們省會城市沒有出租車,更不用說私家車了,除了公交車,就是自行車。那是國慶假的前一天,正趕上中午吃飯時間。我們去了一家又一家醫(yī)院,都沒有醫(yī)生值班。L老師吃力地騎著自行車,帶著我們母子,從城東到城西,終于在離我們家很遠的省立醫(yī)院找到了給孩子縫傷口的醫(yī)生。當時沒有麻醉師,只能硬縫。我一聽就嚇得哭了,孩子多疼呀!我根本沒勇氣抱兒子去縫針,我瑟瑟發(fā)抖。其實L老師膽子也小,他怕我難以承受,抱著我兒子去見醫(yī)生。等縫好出來,我兒子不哭了,我自己還在流淚發(fā)抖,抬頭看見L老師頭上全是汗,他也嚇得不輕。原來L老師內心很柔軟善良。
當時最流行的電視劇是《渴望》,只要主人公慧芳受委屈,他就會和她一起流淚,她老婆經(jīng)常拿這事和他開玩笑。他卻說,不能讓女人受委屈,善良的人應該得到好報。他是這么說的,也是這么做的。他:長得好看,加上高冷的氣質,學校有一位教音樂的年輕女老師非常喜歡他。已婚的他不為所動,但他也不忍讓小姑娘難堪,整天像躲貓貓似地躲著她,好像他做錯了什么似的。她太太沒有怪罪他,但他還是覺得對不起太太。他一方面像犯了錯誤的孩子似的,向他太太解釋,生怕她誤會。另一方面,他又擔心給對方造成不好影響。那個階段他不斷地責怪自己,好像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直到有一天,那位女老師帶著男朋友一同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才讓他松了一口氣。
這個L有點不食人間煙火,什么活都做不好,好像永遠長不大,讓太太無法接受。比如叫他收被子,他會忘記;叫他接個孩子也會記錯時間;叫他看個燉湯的鍋,他會讓湯溢得到處都是。每次發(fā)生這樣的事,他太太非常生氣,好幾天不理他。這時他就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亂竄。有時他會買一束花,寫一張示愛的字條,送給太太;有時會把家里收拾干凈,用心做一頓飯等著太太回家,當面道歉;有時太太還不解氣,他就會求我們給他出主意??傊?,他是一個非常愛他太太,可又不斷惹他太太生氣的男人,可愛又可氣。時間一久,她太太懶得和他生氣,覺得和他生氣簡直是自尋煩惱。
他家孩子有點活潑玩皮,不像他老爸性格溫和。如果有事,孩子放到誰家,他倆都很擔心,只有把孩子放到我家,他們一百個放心。他太太常說:“我只敢把孩子放你家,因為我知道自己孩子太皮了!”說起他家兒子,真是一刻都停不下來,一眨眼功夫,就會給你連做幾件壞事,屬于那種誰見誰嫌的皮大王。有一次,我一不注意,他就拿著剪刀,把我們家的皮沙發(fā)戳得到處都是洞,動作之快,真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因為這個兒子,他太太常怪他,說是他從小慣的。因為他們家是幾代單傳,他對兒子非常放任。常為這事,他們夫妻會產(chǎn)生矛盾。但我覺得他是有溺愛孩子的一面,但更多的卻是他自己性格懦弱造成的。孩子一哭一鬧,他就心軟。長期以往,孩子摸透他的脾氣,只要不符合自己心意就哭鬧,壞習慣就這樣養(yǎng)成了。對此,他自己顯得很無奈。
他非常熱心,他知道我先生在外地,我一個人帶孩子不易,平時我們家只要有重活,他會主動幫忙。有時遇到重大節(jié)日時,他擔心我們母子孤寂,就讓太太多做點菜,叫我們娘倆過去一起吃。記得我兒子四歲生日那天,正好趕上星期日,他就帶著照相機,帶上太太和兒子,邀請我們母子一起去逍遙津公園玩。他太太和我負責帶孩子在公園玩游戲,他以一個美術老師的獨特眼光,給我們拍了很多美照:有的是兩個母親兩個孩子的集體照;有的是偷拍兩個孩子天真無邪的瞬間;更多的是給我兒子拍了很多四歲生日的特寫。那些珍貴的照片,我至今都還保存著。那天兒子過得開心極了。
兩家孩子慢慢長大,后來因工作調動,我離開了家鄉(xiāng),到上海謀生。臨別時,我們兩家一起吃了頓飯。等我們要上車離開時,他兒子緊緊抓著我兒子的手不放,一邊哭一邊說:“哥哥,你能不能不走呀!”弄得我們大人也非常心酸,車子走了很遠,他兒子哭著追,被他爸爸緊緊抱住,他掙扎著,哭得讓人肝腸寸斷,讓人不忍直視。兩家人離別的一幕一直留在我的記憶里,怎么也抹不去……
后來兩個孩子都讀高中了,長成大小伙子了,我們兩家又見了一面。兩個孩子一見如故,非常開心,仿佛有說不完的話。再后來,因孩子們學業(yè)緊張就逐漸失去了聯(lián)系。
L老師一家,你們還好嗎?我們全家時常想起你們,愿你們全家都能幸福安康。
二、英年早逝的閨蜜
想起你我就淚如雨下,正直風華正茂,你卻飄然而去。你半夜從自家六樓,一躍而下,等第二天晨煉的人發(fā)現(xiàn)時,你已經(jīng)離開了這個世界。那一年你才40歲,你的兒子才上初三。我不知道你遇到什么打擊,或者有什么想不開,竟然拋夫棄子,不管不顧獨自去了另一個世界。
事發(fā)第二天,一個學生給我發(fā)來了短信,說你走了,那一夜我和先生徹夜未眠。幾天前,你還給我打電話說,那天是你的生日,學生馬上要來家里給你過生日,趁空隙給我打個電話。你還說前一個階段有點抑郁,現(xiàn)在徹底好了。你向我傾訴了哥嫂、姐和姐夫都下崗了,你媽逼你給他們找工作,你要求你老公,他也很煩,你夾在中間里外不是人。我還勸你,你能力有限,能幫多少是多少,不能太為難老公。他雖然有點權力,但也不能讓他以權謀私。你盡力就好,我相信你哥姐不會怪你的。正聊著,你忽然說:“我的學生來了,下次再說?!闭f完,你匆匆掛了電話。誰知這一掛竟成為永別!
你是我參加工作后第一個遇到的好朋友,我們是同一年分到二十六中的。我們都是本地人,我們被分在同一個宿舍,漸漸地我們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初見你是一個溫婉的小女生,你師專畢業(yè),比我小幾歲,長得纖細苗條,具有中國傳統(tǒng)女孩的細致輕巧,鵝蛋型的臉蛋,說起話來柔柔的,笑起來眼睛像月牙。你很討男生的喜歡,不久就有年輕同事對你表露愛意,可你一律不搭理。你那一年才20歲,你!有自己的故事。
周一到周五,一到下午放學時間,我們吃過晚飯,就一起散步,去學校周圍的護城河邊看夕陽,兩人傻傻地躺在堤岸上對著天空如夢似幻的晚霞,展開豐富的想象。哪個是宮殿,哪個是城堡,哪個是高山,哪個是大海。經(jīng)常有時還會起爭議,聲音越來越大,惹得路人駐足觀看。我們相視一笑,噓,表示我們聲音可以小一些;有時我們就坐在那里,看河里小船飄過,看漁翁悠閑垂釣;有時我倆沉默不語,呆呆地發(fā)思古之幽情。如今想起來,這是我倆最快樂的一段時光啊。
最難忘的是晚上的懇談會,延續(xù)了大學時的風格。躺在床上,興奮地睡不著,如果第二天沒有早課,我們就會聊得很晚很晚,聊得最多的是戀愛的話題和對未來的暢想。我常和你開玩笑,有關你的初戀“三浦友和”。你有一個大學同學,長得和日本明星三浦友和神似,那個男生對你有意思,你對他也有感覺,可你們班還有一個女生也喜歡他,而且對他主動出擊,最后由于你的膽怯和退讓,成全了他們??赡愕男睦锝K究有遺憾。我出于仗義,曾經(jīng)以一個朋友的身份,給那個男孩寫了一封信,把你對他的感情向他直言傾訴。可等我要把信寄出時,你竟然根本不知道那個男孩的地址。
除了談彼此的感情外,我們也常談各自班級的學生,他們的活潑可愛,他們的讀書狀態(tài)。遇到難題,我們互相幫助,給對方提供解決問題的方法。你是個認真的女孩,我卻非常馬虎。我有讀不準的字,你都會幫我查字典糾正,時間一長,你就是我的“活字典”。我只要遇到哪個字讀不準,哪個詞解釋不清楚,哪個歷史事件記得時間模糊,我就對你說:“活字典,幫我查一下!”你就會積極響應,并給出標準答案。我比你大,比你讀書多,你有不知道的高深難題,多半我來解決,我們辦公室的老教師是這樣評價我倆,說我們在一起真是珠聯(lián)璧合,相得益彰啊。
我們也經(jīng)常暢想未來,今后要找什么樣的愛人,組織一個什么樣的家庭,工作上有什么打算等等。理想很美好,但現(xiàn)實并非如此。雖然后來并沒有按照我們的意愿去結婚生子的,也沒有按照我們的理想去規(guī)劃未來。但那時我們真真切切做了年輕女孩子都喜歡做的夢。夜晚雖然很短,但我們總有說不完的話。有時鄰居第二天早晨會問我們:“你們昨晚幾點睡覺的?我半夜起夜時,還聽到你們聊得熱火朝天?!蔽覀兒懿缓靡馑迹s緊說:“對不起,以后注意了?!编従佣际峭?,他們會笑著說:“沒事的,平房不隔音,你們說悄悄話時,別被我們聽到就好?!?br />
我先戀愛結婚的。你起先也談了個醫(yī)生,是你爸爸朋友的兒子。由于他在縣城工作,你父親不同意,也就有始無終了。后來你的校友——以前學校的團委書記G,一個長得很秀氣的男孩拼命追你,最終你們喜結連理。
等我們各自有了小家庭之后,忙工作忙家庭,一起閑聊的機會就少了很多,但我們依然是最好的朋友和最好的同事。在你坐月子期間,你父母都沒有退休,沒人照顧你。我婆婆那時幫我?guī)Ш⒆?,我孩子已?jīng)三歲,可以自己玩了。我婆婆就經(jīng)常抽空去照顧你,你的父母和先生都非常感激,我們兩家的關系更好了。我先生每次回家探親,我們兩家都會在一起聚餐,男人們一起聊天喝酒,每次都喝得酣暢淋漓,不醉不歸。
當我去外地工作時,只要回故鄉(xiāng)探親,你家我是必須要去的,你就像我的親人,讓我牽掛。只要一去你家,你先生都要親自下廚,做幾道家鄉(xiāng)菜,還會拿出家里最好的酒和我先生一起喝。他們兄弟倆喝得盡興,我們姐妹倆聊得高興,孩子們玩得開心。我們去時,常買些吃的穿的禮物帶給你家孩子;我們臨走時,你又會送我孩子更多的禮物。你們太好客了,如果我們不拿禮物,根本走不出你家大門。你每次來上海出差,不管時間多緊,住得多遠,你都會想盡辦法來我家坐一會,見見我們全家。
記得有一年夏天,你兒子當時只有5歲,忽然尿血,你們在家鄉(xiāng)看病,沒有看出結果。當時有人建議你們帶孩子去北京或上海的大醫(yī)院徹底檢查一下。當時你孩子的大伯在北京工作,按理你應該帶孩子去北京的,畢竟是孩子的親伯伯呀。但同事卻毫不猶豫地和我聯(lián)系,你帶著孩子直接到了上海,住在我家,我先生給你找人,到長海醫(yī)院請專家給孩子診斷,結論是孩子發(fā)育階段對某些東西過敏造成的,沒有大礙,等發(fā)育好了就沒事了。后來你兒子長大了,果然什么事沒有發(fā)生,身體長得很壯實。有人問你為什么不選擇去北京孩子伯伯那里看病。你說“我覺得去他們家不自在,沒有去上海朋友家舒心?!笨梢娔愫臀业年P系,超越了親情,真的是比姐妹還親的至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