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生活】遇見同一粒塵埃(散文)
1
早餐桌上可以看到你的笑臉;養(yǎng)生湯因了你的參與而美味悠長;下午茶的時候也能瞥見你的身影;電影院里你最是情侶手上的恩寵……
其實你一直都在,只是不像以前那般豪放,強勢,咄咄逼人……
現(xiàn)在的你以各種適宜的曼妙的身姿,柔媚的容顏,悄悄地,溫柔的浸潤人們的生活。雖是配角的身份,卻一點不輸早年那主角的光環(huán)。
仿佛人見人愛的公主,讓人對你刮目相看,念念不忘。
你的名字“玉米”,你不容小覷的魅力“玉米文化”,你陽光般暖暖的香氣,卷土重來,無處不在。
2
不爭不搶是你的性格,綽然獨立是你的風姿,卻一直都是貴族氣質。
可以是盤中美味也可以是碗中美食,不論人們在不在意,一直以來你都是高貴奢華的存在。
大豆像金色的寶石,綠色的珍珠,白色溫潤的牛乳……
悠悠的散發(fā)著幽香。
3
“麻屋子,紅帳子,里面睡著個白胖子……”
模樣憨憨的你,卻最是實實在在的香醇,余味悠長,常思難忘……
花生不以顏值取勝,卻靠實力一直霸占著人們的味蕾。
4
“穿越層層土泥,忍受黑暗孤獨……”
歌里,畫里,詩里都有你的影子。
溫婉,美麗,優(yōu)雅,高貴,說不完道不盡的美,大家閨秀的樣子,卻是女王的氣質與風范……
麥子在,日子在,麥香以自己特有的細膩,柔美,長長久久地主宰著人們的幸福,安寧。
5
一個白面饅頭,一個煮熟的嫩玉米,都是貧窮年代的奢侈品。更不用說一把炒熟的黃豆,一盤油炸花生米了,那更是一年都難得見到的珍饈美味。
玉米的暖香,大豆的幽香,花生的醇香,麥的雅香,浩浩蕩蕩,撲面而來,勢不可擋,令人心馳神往,甘愿淹沒在這無邊的香氣里……
這便是我們小時候最大的奢侈品炒面了。
麥子,玉米,大豆炒熟了,磨成粉,摻雜在一起,如果再加點炒熟的花生粉進去,最完美的炒面粉就制作而成。
取幾匙炒面粉放進碗里,倒一點溫水進去,用筷子攪拌一下,立刻香氣撲鼻,滿屋蕩漾,吸一吸,全身心都被這香氣迷醉,折服。喝一口,宛如瓊漿玉液滋潤心田,當真是說不出的美味和滿足……
原汁原味的吃法固然好,老少皆宜,既營養(yǎng)又滋補;然而,炒面最好的吃法是把糖或者蜂蜜拌進去一塊吃,可以是白糖,也可以是紅糖。相比較而言,紅糖拌炒面不論色澤還是口感都是公認的最絕佳的搭配。
在當時的我們看來,加了紅糖的炒面絕不亞于現(xiàn)在孩子們喜歡的漢堡披薩,蛋糕,甜點也要稍遜一籌。
之所以有這樣的記憶,是因為那時候白糖,紅糖不是每家都能吃得起的,更不用說蜂蜜了,就是炒面的四大成分麥子,玉米,大豆,花生也很難湊齊。玉米不算稀缺,麥子,大豆,花生可太珍貴了。所以最常見的炒面就是炒熟的麥子和玉米磨成粉,這對于我們來說已經(jīng)很滿足了。
“聞香識富貴”,如果炒面的四大成分都湊齊了,在我們眼里可就是最富貴的人家了,那鋪天蓋地的香氣把左鄰右舍都招惹過去,收獲了無數(shù)贊美的話語,羨慕的目光,卻沒有嫉妒和憎恨。因為每每這時,富貴人家的主人都會端了盛滿炒面粉的碗,挨家挨戶地送,于是左鄰右舍都嘗到了最好吃的炒面……
6
我們不是富貴人家,可我出生在深秋,恰逢農(nóng)活剛剛忙完,又是一年四季生活最富足的時候,所以父親母親總會想方設法在我生日那天讓我吃到我最喜歡的炒面。
玉米好說,至于麥子,大豆,花生,他們會提前好些日子背著玉米去城里趕集,賣掉玉米,換點麥子,大豆和花生回家,然后把所有食材一遍一遍淘洗干凈,放在太陽底下晾干,炒熟,最后再背著它們去面粉廠磨成粉,我香噴噴的生日禮物便有了。
家里喂的雞下了蛋,母親一個一個攢著,賣了錢給我們買油,買鹽,我生日那天也一定會買一小包紅糖回家,所以吃著最最美味的炒面的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了……
盡管是加工后的炒面,卻還是能從口感上分辨出各樣成分的細微差別,玉米大豆花生的粗獷伴著麥子的優(yōu)雅細膩,相互融合,相得益彰,讓人沉溺,忘我在深深的幸福美滿里……
加了紅糖的炒面,顏色深邃深沉,像極了土地的顏色。透過深邃又深沉的顏色,看到的是父母辛勤勞作的身影,充滿希望的笑臉。
“等我長大掙了錢,就不用你們整天跟泥巴打交道了。”我曾經(jīng)對父親說,“又臟又累,太辛苦了!”
“干什么都一樣,不臟不累,怎么會有收成?”
“田里風沙灰塵太多……”
“沒有風沙灰塵還不行呢,它們可都是好東西。”父親道,“過了那一段就好了?!?br />
“臟兮兮的,有什么好?”小時候理解不了父親話里的意思。
等到學了植物授粉的知識才明白,田里的莊稼是離不開風的,因而沙土灰塵也就再自然不過了。
“挺過來了,看看這些苗兒多好!”風和日麗的日子,父親撫摸著田里綠油油的莊稼,布滿皺紋的臉上,笑意盈盈。
“是呢,沙土灰塵也不見了。”望著父親的笑臉,充滿生機的小苗,碧藍碧藍的天空,心里滿滿都是美好。
“沙土灰塵終歸是會落定的,小苗兒不怕這些。”父親依舊笑著,“看看苗兒跟它們相處的多好!”
沙土灰塵安然平和,苗兒根深蒂固,多么美好和諧的大自然!
“好吃吧?”吃著香噴噴的炒面,圍坐在飯桌旁,家人都在,母親問我們。
“好吃。”我們異口同聲。
“一年到頭,辛辛苦苦,就是盼這些時候?!备赣H語重心長,“大浪淘沙,這些好吃的,都是泥巴地里淘出來的好東西……”
玉米,花生,大豆,麥子,炒面都是好東西,都有各自的故事。喜歡它們,喜歡它們帶來的美好和富足;喜歡它們,每一粒都有父親母親的辛苦和汗水;喜歡它們,沾染了父親粗獷,堅韌和頑強的氣質,浸潤了母親細膩暖暖的溫情……
我們得以滋養(yǎng),長大成人。
一年四季的辛勤勞作,盼的是豐收后的喜悅,是塵埃落定后,相聚時的天倫之樂。
一年都在盼,年年都在盼,一生都在盼……
離開家鄉(xiāng)后,已經(jīng)好多年吃不到記憶中的炒面了。父親母親年事已高,無力再為我們制作炒面。生活好了,比炒面好吃的東西也不計其數(shù)。但是,炒面的味道,父老鄉(xiāng)親的熱情,家人在一起時融融泄泄的塵緣親情是刻在記憶里,揮不去,抹不掉的。
7
等到告別校園走上社會才明白田里的沙土灰塵跟社會上的沙土灰塵相比真的是最自然,最平常不過的東西了,而且是最好,最珍貴的東西……
無論風沙再多,再肆虐,終將會風平浪靜,塵埃落定的,父親說的話,一直都在心里。
苗兒經(jīng)受住了風沙塵埃的考驗,才能茁壯成長,才能擁有塵埃落定后的美好,才能有炒面的美味與香甜。
欣然接受風沙塵埃的洗禮。
渴望遇見每一粒落定的塵埃所帶來的美好,不論是過往的,現(xiàn)在的,還是將來的。
炒面暖暖的香氣,永遠在心頭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