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園】尋夢(組詩)
(一)
你從秋收的田間走來
還沒來得及換下沾滿麥香的衣裳
跟隨尋夢的洪潮走了
留下一家老幼婦孺
跨過村口小石橋,回頭望
村子安靜得像被抽干了血液的身軀
沒了溫度,也沒了靈魂
你拿著遠(yuǎn)行千里的單程車票
站在月臺上聽著
遠(yuǎn)處傳來列車的鳴笛音
未來的路途寫滿迷茫
心也在顫抖
陌生的城市,高樓聳立
萬家燈火卻照亮不了
你孤寂的心
因為,屬于你的棲身之所
僅有簡陋工棚
漆黑包裹著你真實的夢想
你舉起生活的重錘敲打著烈日
時間和精力被疲倦占據(jù)
你讓北歸的鴻雁當(dāng)郵差
攜著在城里用汗和傷換來的鈔票
給日夜在那棵槐樹下守候的人報平安
你等不及回信
嘴里還含著沒吞咽的饅頭卻已入睡
夢里,故鄉(xiāng)的明月告訴你
進城是換一種方式出賣青春而已
新的城市容貌即將覆蓋舊的記憶
也會覆蓋你曾經(jīng)來過的足跡
(二)
你看見郊區(qū)外的雜草叢中
聳立著一棟棟灰黑色的高樓
迎著夕陽像一尊尊懺悔的身影
無比的僵硬且冰冷
敞開的門窗洞
或釘上已腐朽的膠合木板
或貼上已發(fā)黃的陳年報紙
為生活遮風(fēng)擋雨
你看見三兩小孩在嬉鬧
天真無邪的歡笑聲
被爬滿無名藤條的圍墻和鐵門
隔斷與外面世界繁華的融合
碎石路留不下他們蹦跳的腳印
荒涼殘忍地吞噬著這里的未來
你還看見落霞余輝里裊裊炊煙的畫境
柴火燒煮的飯香卻丟失了鄉(xiāng)土的味道
是不是做飯人在菜譜中
無意間錯把內(nèi)心的苦澀誤當(dāng)佐料
無數(shù)個夜晚
有多少顆心向往燈火輝煌
耗盡畢生心血描畫的未來世界
劇終難道是以一片漆黑收場
誰來接演這場沒結(jié)局的劇本
造夢人揮霍著尋夢人的血與汗已離場
尋夢人守候著自己的血與汗在祈禱
郊區(qū)那片天的上空
烏云里擠下來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咸咸的,酸酸的
(三)
街道寂靜,整座城已沉睡
只有風(fēng)和樹葉在竊竊私語
你衣履襤衫,偎靠著燈桿
只有香煙和烈酒在聽你訴說
——你不是今夜的拾荒者
你仰望夜空
是否在尋覓屬于自己的所屬星座
命運或許都不隨人愿
你眼里含淚
是否在回憶多年前離鄉(xiāng)時送別的不舍
生活總會模糊遠(yuǎn)去的腳印
別把滾燙的淚珠灑落
淚干了,夜還是很冷清
別把自己喝個爛醉
醉醒后,路還是自己一人走
半醉半醒,把疲憊裝進背囊
抖抖肩膀,攙扶著月光前行
在路燈下拉緊影子的掌心
今夜的尋夢路上不再怕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