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籬】他還只是個孩子(微小說)
魯太太最近很是操心,他有一個內向軟弱的兒子和一個脾氣暴躁的丈夫,這段時間兒子老是在幼兒園被一個唐姓小男孩欺負,丈夫氣得恨不得將對方孩子打死,多次要去找熊孩子算賬。還好魯太太及時制止了。但是丈夫心中的怒火總是澆不滅,他無處發(fā)泄,家里的東西遭了殃,他一生氣就是亂打亂砸,小到鍋碗瓢盆,大到桌子椅子都被他砸了一遍。他一喝醉酒就罵兒子小魯:“你個窩囊廢,什么時候在幼兒園不被人欺負?”
魯太太看到父子倆這個樣子總是偷偷抹眼淚,她不敢數(shù)落丈夫,丈夫是個醫(yī)生,平時工作忙碌,還要操心老人孩子,已經(jīng)夠累了。她知道他壓力大,他是家里的頂梁柱,他一旦垮了,這個家怎么辦?
可惜魯太太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兒子在幼兒園又被那位唐姓男孩欺負了,老師給她打電話,說這孩子老是哭,勸不好。魯太太擔心丈夫知道這事家里又要“火山爆發(fā)”,便趕緊趕到幼兒園,想私下里處理好,不讓丈夫知道,兒子這兩天被訓得已經(jīng)不敢跟爸爸說話了。到了幼兒園發(fā)現(xiàn)事情沒那么簡單,兒子的后腦被戳破流血。魯太太心疼極了,本想訓斥那個唐姓小孩,她已經(jīng)沒有力氣了,這是第三次了,前兩次兒子被他打,他們夫妻對這孩子進行言語教育,這個孩子都低頭認錯,但是,很快就忘,屢教不改。這一次更加嚴重了,魯太太心提到了嗓子眼,既心疼兒子,又操心丈夫。終究這件事丈夫還是知道了。那天魯醫(yī)生在醫(yī)院上班總覺得身上不自在,好像預感到要出事了。于是他提前下班去幼兒園接孩子,跟妻兒撞個正著。這下他徹底發(fā)怒了,攔住小唐和他爺爺,要求給個說法。爺爺表示這事已經(jīng)知道了,正準備去超市買東西到魯家道歉。但是魯先生不買賬。要求兒子打回來。幼兒園老師上來勸架,告誡魯醫(yī)生道:“這是學校,您不能說話太大聲。假如有人在醫(yī)院大吵大鬧,魯醫(yī)生您肯定也會覺得不妥?!?br />
魯先生暫時被勸住,還沒吃中飯,便帶著兒子和妻子去唐家討要說法。唐爺爺也很客氣,搬來椅子讓他們坐,魯先生便開始訓斥小唐道:“不能打人知不知道,我都說了三次了。這次能不能記住?能不能記住……”魯醫(yī)生越說越激動,看到小唐沒反應,一手將小唐推倒在地。小唐哇哇大哭。爺爺見狀憤怒不己,有人膽敢上門打自己孫子,無論如何接受不了。操起板凳砸向魯醫(yī)生,唐奶奶從中勸架,到兩個男人都是勸不住的人,老唐繼續(xù)拿板凳砸人。魯醫(yī)生躲不過,猛地推了一把,唐爺爺?shù)乖诘厣掀鸩粊砹?。魯太太看事情鬧大連連道歉。
第二天,魯醫(yī)生因故意傷害罪被公安機關拘留。這件事很快鬧到了網(wǎng)上,各大平臺吵得沸沸揚揚。網(wǎng)民紛紛指責魯醫(yī)生千不該萬不該打一個五歲的孩子,還到人家家里打。無論如何,他還只是個孩子呀!這樣的人應該嚴懲。這得給孩子造成多大陰影?
這件事后來怎樣了我們不得而知,但是時間久了也就被人遺忘了。
多年后這位小唐上了初中,開學第一天一個新來的實習老師走上講臺,向同學們熱情地介紹自己。下面幾個調皮的學生笑起來了,因為這個老師怎么看也不像老師,還有人以為她也是班里的學生。確實她是還沒畢業(yè)的大學生來學校里實習,尚未走出校園,稚氣未脫,被誤認為學生也正常。
這個老師非常珍惜來之不易的實習機會,她從小的夢想就是當老師,來到這所學校,她做什么事都一絲不茍。因為急著證明自己,她對學生要求也是嚴格。偏偏開學不久,小唐和另外兩個同學偷偷把手機帶到學校。她發(fā)現(xiàn)以后二話不說收走了,其他學生也不敢有異議。偏偏這個小唐走上講臺要求老師把手機還回來。老師自然不肯,小唐小聲嘮叨道:“奶奶的,什么東西!”
聲音很小,但對于老師而言很刺耳,學生敢當著她的面罵人,絲毫沒把她這個老師放眼里。于是她要求小唐到教室外反省。小唐不肯,還瞪著眼睛撇著嘴。老師很生氣,覺得自己威嚴掃地,憤怒之下朝小唐頭上打了兩下,小唐不甘示弱,上去推了老師一把,老師倒在地上,憤怒和委屈齊頭并進,年僅二十出頭的她上去和小唐扭打在一起??上皇莻€弱女子,小唐雖然才上初一,身強體壯,比一般孩子成熟得多,老師不是小唐的對手。扭打過程中,這個小老師競抓傷了小唐的臉。
很快,小唐的父母找上門來,質問老師為什么抓傷兒子的臉。老師不甘示弱,吼道:“學生打老師就是對的嗎?”小唐說道:“是你先動的手!”旁邊老教師過來勸阻,讓小唐帶那孩子去醫(yī)院看看,道個歉就沒事了。結果老師也是年輕氣盛,不肯屈服。很快如當年一樣,小唐又以受害者的身份刷屏了各大網(wǎng)絡平臺。小唐被老師抓傷的事鬧得全網(wǎng)皆知。很多家長憤怒地留言:“他還只是個孩子呀……成年人不能跟初一的小孩動手呀……要是我孩子被打了,我也必須讓他打回去……這樣的人當了老師孩子豈不要遭殃了……這樣的人不配當老師……”
學校為了平息怒火,只得讓實習老師離開。這位大學生也是發(fā)誓一輩子都不會當老師了。這件事也成了其他老師茶余飯后的談資,他們覺得這個實習的終究還是年輕,受不得委屈,經(jīng)不起挫折?,F(xiàn)在哪個行業(yè)不委屈?就是不當老師換了別的工作不見得就沒有煩惱。人活著不就一碗飯,忍忍就過了。很快這件事也被人們遺忘了。
又過了幾年,小唐到了上高中的年紀,因為成績太差考不上普高,父母送他去了職高。小唐受不了寄宿制學校嚴苛的管理,有一天和幾個同學翻墻出了校園,偷偷跑到外面吃喝玩樂,還喝了一些酒。喝醉以后,他們不敢回學校,怕被逮到,于是便在大街上閑逛,不小心撞倒一個中年婦女,那女子很生氣,罵罵咧咧的。結果小唐這伙人趁著酒勁把那女子打了一頓。受害女子叫來自己丈夫,她丈夫看到幾個小酒鬼,氣不打一處來,把他們幾個揍了一頓。有路人看到報了警。第二天,小唐的父親去了派出所,說道:“他只是個孩子呀!怪我沒管教好。你們也不能對一個高中生動手呀!”那女子及其家人不買賬,說道:“上高中還小嗎?高中生有這樣的嗎?”小唐和女子的丈夫都被拘留了。
小唐父親不甘心,說道:“警察同志,我孩子還是學生呀!我孩子不對,他只是個孩子呀!但是那人把他打得鼻青臉腫就應該了嗎?”警察說道:“按照你兒子身份證上的年齡他已經(jīng)超過十八周歲,他尋釁滋事在先,幾個人打一個,行為惡劣,已經(jīng)觸碰到刑法了。我們協(xié)調不了,只有交給法院了?!?br />
聽警察這么一說,父子倆急了。從小到大,小唐和人打架從沒輸過禮,因為他是未成年人,他是學生,誰也不敢動他。誰知不知不覺到了十八歲,一切都變了。小唐父親害怕兒子留下案底,便跑到受害女子所在小區(qū)下跪求饒。這件事也上了新聞,左鄰右舍傳得沸沸揚揚。人們都知道唐某兒子上高中不好好學習,翻墻出去喝酒把人打了,又被那人丈夫打了。
這天開藥店的魯醫(yī)生無意中刷到了這條新聞,不禁感概:“天道有輪回!”但是他也沒時間多想,他還得努力經(jīng)營藥店,為了一家人的生計他沒時間關注這些亂七八糟的新聞。如果不是那件事,他或許還在醫(yī)院工作。他究竟如何離職的,我們也不得而知,魯醫(yī)生對那件事也是閉口不談,他只想著好好賺錢,只要一家人不餓著就行了。至于那位發(fā)誓不再當老師的女大學生她怎么樣了?我們也是不得而知。蕓蕓眾生都在努力生存,活著就為了填飽肚子,對于大多數(shù)人而言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