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懷念王剛(隨筆)
一晃下鄉(xiāng)快46周年了,我突然想起了一起去黑土地的剛兄。我們同姓,人們都以為我們是哥倆,其實剛兄比我白皙英俊。他2006年去世已經(jīng)8個年頭了,那時候我在國外。我出國前曾在一所醫(yī)院見到過他,他陪著老爸看病,問到近況時,他告訴我前不久他們小學同窗聚會一次,連班主任老師都請來了,大家40年后相聚格外高興。還告訴我他患了肝硬化,正在休養(yǎng)。我叮囑不要勞累,注意休息。2010年我回國后的一次京津戰(zhàn)友大聚會前我要通知他參加,電話打到他的單位,得知他患肝癌走了幾年了。我特別難過,我自責,總是忙于事業(yè)工作和戰(zhàn)友學友朋友聯(lián)系太少了,其實自己也沒干出什么,最終連兄長去世都沒得送上一程,想來悔恨。
他55歲的年紀就走了,還年輕,我為他惋惜,本應(yīng)該在享受新的生活,勞累了一輩子,實在不容易。
1968年秋本不該我們下鄉(xiāng)的時候,學校通知我們自愿報名去黑龍江兵團,我告知了他我的想法,他和家里商量后決定我們同行。因為我們是同窗,發(fā)小。小學時我們同校不同班,可是乒乓球活動把我們聯(lián)系在一起。在學校校隊練習同揮球拍,在他家或在我家,卸下門板或拆下床板就是一臺乒乓球案子,我們享受其樂。他在班里是少先隊學習委員,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可我雖是我班的組織委員,學習卻不如他。因此,我把他視為楷模榜樣。我們一同考入同一所中學,雖然不在一個班,依然是好朋友,依舊常來常往。
離開家鄉(xiāng)去兵團的那天,我們同乘一列火車,同在一個車廂,我們對弈,歡唱,奔向那不得而知的遙遠。在鄉(xiāng)下的日子,我們同在一個連隊彼此照顧,彼此關(guān)懷。他沉默寡言,但是心中有數(shù)。凡事兒,只要他發(fā)聲了,就是正確。我們戰(zhàn)友在一起難免磕磕碰碰。一次我未經(jīng)允許,擅自動用了一位學兄的鞋刷,惹得那位老兄對我暴跳如雷。事后,剛兄對我說,那位老兄做得過分了?!跋胂肽銓λ膸椭粦?yīng)如此”“比如在一起吃飯時,你總是掏錢包;每次勞務(wù)你總在先;回家探親,慷慨招待大家;即使你沒有回天津,那兄長借用你家照相機,你也沒推辭。”他說了這些,我心里踏實了,其實我倒沒想那么多。我感謝他心知肚明,公正待人。
平時的他不愛說不愛道,喜歡翻翻報紙和書籍,閑暇時自己哼唱著樣板戲,他唱的每一句都那么字正腔圓,讓我由衷地佩服。我向他學了不少好聽的唱段。他很信任我,那年連隊食堂缺人,他是班長,向副連長推薦我來食堂上班,他身先士卒,工作起來很賣力也很細心。我們成天守著米面蔬菜牛奶肉蛋類,他從不多吃多占,堅守底線。那時連隊戰(zhàn)士牢騷滿腹,思想混亂,流言蜚語,他從不多說少道,保持固有的本色。連隊人際關(guān)系復雜,一次在午休時,食堂的錢盒子丟了十元錢。這在當時是個大數(shù)目。營里來了干事破案,那里人們用派性觀點觀察問題分析問題,把懷疑對象落在我們倆人頭上。事發(fā)的當天下午我們一直在一起,沒有分開過。剛兄與這位干事針鋒相對,用語錄來回應(yīng),擺事實,講道理,駁斥那位干事的混蛋邏輯。最終沒有破案,但是我們感到那時連隊殘存的派性斗爭很復雜,實際上掩蓋了偷錢人過關(guān)。剛兄那種含而不漏,綿里藏針的精神留給我深刻印象。
寫這樣一篇紀念文字是由來已久的想法了,不是歌頌他什么事跡,實在是憋在心里不吐不快,講給天堂的剛兄,了卻我的夙愿,以此來感念他。
幾年來我一直在想念他,想念他的平凡,想念他的正直,想念他的真誠,想念他的友情。寫于201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