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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東籬】本命年(微小說)


作者:或左或右 秀才,1113.24 游戲積分:0 防御:破壞: 閱讀:6027發(fā)表時間:2023-03-24 15:36:35


   年初,大英吃驚地發(fā)現(xiàn)了83歲的媽媽越來越不對勁。
   媽媽把沒有曬干的衣服收回來放在衣柜里。問媽媽,她振振有詞地說,外面有小偷,不收回了會被小偷拿走的。把干柴綁成一小捆一小捆放在床,媽媽隨意大小便,不知道遮掩躲避。晚上久久不能睡覺,一會起床開門要出去,一會站在窗戶前小聲嘀咕。這些癥狀讓大英惶恐地覺得媽媽是不是也得老年阿爾茨海默癥了。鄰村就有一位老爺爺?shù)昧死夏臧V呆癥,剛開始不記得東西放哪兒了,后來越來越嚴重,嚴重得不認識回家的路了,兒女們輪流照顧,幸虧老人子女多,輪流下來每家一年攤3個月,可謂艱難度日。
   大英不敢怠慢,趕緊打電話給姐姐、哥哥、弟弟,把媽媽的情況如實告知了。媽媽再也不能一個人單獨生活了,一生爭強好勝,年輕時走如疾風(fēng)的媽媽,自從父親十多年前去世后,一直自己獨自生活,她和小兒子住隔壁,偶爾有個頭疼腦熱的,小兒子去照應(yīng)一下,也沒什么大事,在小兒子家農(nóng)活忙的時候,硬朗的媽媽還幫著去摘棉花。
  
   二
   哥哥建議開個家庭會議,會議安排在大英家里。兄弟姐妹們約好了,讓打工在外的弟弟回家,弟弟不敢當(dāng)家,弟媳婦一道跟著回來。這會議是緊急會議,得立馬召開??粗坏膵寢?,說話顛三倒四的樣子,人人心里都打怵,他們怕什么來什么。兄弟姐妹們就擔(dān)心他們的媽媽得老年癡呆癥?!鞍?,現(xiàn)在的老年癡呆癥怎么這么多啊,我將來老了可不要得這個??!”哥哥嘆口氣說。弟弟緊鎖著眉頭不語,所有人心情都很沉重。
   四個人每家一年三個月,媽媽輪轉(zhuǎn)著走,誰也占不著便宜。平攤,輪轉(zhuǎn)贍養(yǎng)年邁的父母,在農(nóng)村是普遍現(xiàn)象。哥哥鰥居,一個女兒嫁出去結(jié)婚生子了。哥哥說他愿意每個月出2500元讓大英代為照看媽媽。大英心軟,覺得哥哥一個男人照顧媽媽確實吃力,再說哥哥也60多歲了。大英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賬,她要是外出打工,一個月能掙個5000元左右,哥哥給了2500元,權(quán)衡一下是低了些,大英轉(zhuǎn)念一想,自己在家可以做些農(nóng)活填補上去,哥哥平時對自己也不錯,少點就少點。大英答應(yīng)了哥哥的請求。大英在家是說一不二的,只要她答應(yīng)了這事就板上釘釘了。大英老公低著頭,半張著嘴不說話,隨大英怎么做決定他都不反對。
   姐姐一看急了。姐姐在集鎮(zhèn)上做生意,開一家不大不小的超市。姐姐挪挪身子湊近大英身旁趕緊說:“大英,我那三個月也給你!我也出2500元。粗壯敦實的姐姐生怕大英不答應(yīng),用迫切的眼神緊緊地盯著大英。大英,我可是做生意的,一天到晚忙得要死,顧不上天顧不上地的,吃飯沒有個定點,你姐夫要進貨,我要碼貨,賣東西,有時小孫子還要過來,我們太忙了,沒有時間照看媽媽,媽媽這個樣子,要是在集鎮(zhèn)上走丟了呢?誰去找?。∥壹邑浳锬敲炊?,她要是去搖晃那些貨架,貨架倒了,會出意外……媽媽現(xiàn)在傻乎乎的,啥也不懂,我出2500元一個月,大英,你照顧媽媽……”大英聽了很不是滋味,姐姐竟然毫不憐惜地說媽媽是傻乎乎的。姐姐經(jīng)濟條件在兄弟姐妹當(dāng)中最為優(yōu)越,她一個月也給大英2500元,大英覺得少了。大英動動了嘴唇,想要開口說話反駁姐姐,要姐姐陪著媽媽,不讓媽媽去碰貨架,媽媽出門陪著就是,這樣媽媽怎么會走丟?怎么會摔倒呢?大英粗糙的黑紅的臉漲得更加黑紅,她開始喘著粗氣正欲開口,這時,她老公大明悄悄地拽了拽大英的衣角,示意大英不要吭聲,答應(yīng)姐姐的交換。大英轉(zhuǎn)過頭用噴火的眼睛看著已經(jīng)半禿的大明,只見大明不動聲色地向大英伸出五個指頭。
  
   三
   大英豁然明白了,自己有把柄捏在姐姐手里?。樵诳h城給兒子買房子,還欠著姐姐5萬元呢。如果不答應(yīng)姐姐,姐姐翻臉不認人,要大英立即還這5萬,大英此時此刻是萬萬拿不出來這錢的。欠姐姐的這筆錢,大英是有計劃的,等到過年大明在外打工賺了錢,自己再攢點,湊湊,先還給姐姐3萬,剩下2萬,明年再還。“大英,我3個月,哥哥3個月,共計6個月,你可以賺得15000元,你還不要起早貪黑,一日三餐都在家吃,油鹽均勻,你還可以在家種種蔬菜,養(yǎng)養(yǎng)雞鴨,甚至種點莊稼,順便也掙錢了,嘿嘿……”姐姐說著,對自己縝密的思維發(fā)出滿意的笑聲。
   大英瞟了姐姐一眼,在心里恨恨地說:“既然這么好,有這么多的便宜可占,你自己怎么不去做呢?唉,畢竟自己還欠著姐姐的錢?!贝笥⒅坏冒堰@口氣咽下去。大英還是擔(dān)心媽媽去了姐姐家里,像姐姐說的那樣,她沒有時間照看,那么媽媽癡癡呆呆的,不是很可憐嗎?欠賬慢慢還,老媽媽都83了,還能活幾年。大英寬慰自己,自己家房子大,和左鄰右舍的關(guān)系都相處得融洽,媽媽也能得到鄰居們的幫助。大英心疼媽媽,一切往好里想。
   弟弟沒有吭聲,他把權(quán)力讓給了弟媳婦。弟媳婦伸開兩腿,挺挺腰桿,好讓自己坐著舒服點,拿著手機刷抖音?,F(xiàn)在只剩下他這一家需要拿明態(tài)度。“老媽輪到我家,讓他兒子照顧,我們出不起一個月2500元,我的兒子還在上高中,我們要花錢的地方太多了,最后一輪到我家,正好是年尾,也要過年了,他兒子打工也回來了,他的媽媽他照顧……”83歲的老媽媽,就這樣被四個兒女平攤過日子。
   新年過后,大英流著淚談起過世的媽媽說:“媽媽年都沒有過完,就去世了,以后我們四個再也不會為媽媽的事情吵嘴了。大英反復(fù)叨嘮著,今年是媽媽的本命年啊……”
  
   2023年3月21日首發(fā)江山文學(xué)
  

共 2140 字 1 頁 首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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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老年癡呆是醫(yī)學(xué)難題,更是社會問題。如何養(yǎng)老,如何面對死亡,在中國這個老齡化社會日益凸顯。這篇小說旨在借大英一家的小小切面探討這個深刻的社會問題。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但其實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大英一家正是當(dāng)下中國農(nóng)村現(xiàn)狀的縮影,哥哥鰥居,無力照顧老母親;姐姐忙于生意,沒有時間照顧。其實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老母親年都沒過完就去世了,不知道這四個子女作何感想呢?這也是作者給讀者的留白,引發(fā)讀者的思考,給人無限遐想。小說主要用對話推動情節(jié),塑造人物,兼有細節(jié)描寫,比如“大明不動聲色地向大英伸出5個手指”,“弟媳婦伸開兩腿,挺挺腰桿,好讓自己坐著舒服點,拿著手機刷抖音”這些細節(jié)都很準確,展現(xiàn)出在照顧老母親的事情上,兄弟姐妹們各自的算計和冷漠,也展示出大英的無奈和憤怒。很榮幸編輯您的作品,遙祝春祺!【東籬編輯:粗人】

大家來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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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樓        文友:粗人        2023-03-24 15:37:48
  文章以小見大,探討了一個深刻的社會問題,引人深思,祝您文豐筆?。?
回復(fù)1 樓        文友:或左或右        2023-03-24 21:23:43
  感謝老師辛苦編輯及點評。敬茶!
2 樓        文友:懷才抱器        2023-03-24 15:53:45
  照顧老人,天經(jīng)地義,但到了實際,就會出現(xiàn)太多的問題,每個人都有苦衷,每一個人都有不能照顧的理由。母親的本命年,走了,那個持久的計劃只是在兒女討論的時候,發(fā)生了碰撞。人去事了,但留給我們的思考卻是深刻的。小說抓住了社會問題,一針見血,讓問題有了的普遍性。正如粗人老師點評的那樣,以小見大,小不可不顧。
懷才抱器
3 樓        文友:懷才抱器        2023-03-24 16:00:08
  這個小說也頗有韻味。好在四個兒女,沒有慮及本命年會發(fā)生什么。孝心依然在,糾結(jié)常常有,勇敢面對,勇于承擔(dān),這是每個做兒女的責(zé)任,不可推脫。孝道,是檢驗一個人的試金石。小說寫出了糾結(jié)的滋味,很有警示意義。希望左右老師在東籬創(chuàng)作收獲快樂和滿足。
懷才抱器
4 樓        文友:天方夜譚        2023-03-24 20:51:59
  時下農(nóng)村養(yǎng)老問題依然突出,俗話說,手指頭伸出來哪有一般齊的。沒有社保的農(nóng)村老人是社會的弱勢群體,也很少有人給他們發(fā)生,作者這是抓住了這一點讓文章有看頭。如果再寫一下陳年舊事,老人當(dāng)初厚此薄彼,造成幾十年有些積怨,再有一個比較反轉(zhuǎn)的結(jié)尾,就更完美了!個見,拜讀學(xué)習(xí),祝春暖!
5 樓        文友:韓格拉圖        2023-03-25 06:23:46
  這篇小說不錯,主題直擊社會現(xiàn)實,錢能否解決所有的問題,錢能反哺母親的養(yǎng)育之恩嗎?結(jié)果反轉(zhuǎn),母親去世了,令人眼角濕潤。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了,活脫脫的例子,震驚讀者。好文拜讀學(xué)習(xí),祝好!
帶著影子散步。
6 樓        文友:紅花草        2023-03-25 07:25:34
  這個是現(xiàn)在普遍的現(xiàn)實問題,農(nóng)村也一樣,經(jīng)常有走丟的,有在家里亂翻亂說亂罵人的。后人對這種老人呢,有的還算孝順,有的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老人的今天就是后人的明天!文章以小見大,引人思考,讓人感嘆。問候老師!祝老師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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