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遇見你,就很美好(散文)
姑且把那時流過的苦澀的淚,當成歲月中珍藏的一幀青春的楓葉。即便如此,若有回憶,出現(xiàn)得最多的,還是藍天、白云,和一個長相普通的男孩。
因小學六年級同桌時無意中握了一下他的手,我竟在初中把他放心底埋藏了三年。怎么形容那時的日子呢?云淡風輕,花草含香?依然清晰地記得,一顆情竇初開的心,怎樣偷偷地歡喜,偷偷地悲傷。
不知何時開始,他的目光成為我生命中的一絲火焰,溫暖、明亮,卻又若有若無,忽明忽滅。只有短短幾秒的對視,就足以把一分花田,當成一汪醉心的花海。校園里,停放自行車的地方,只要他看我一眼,我就聽到一只水鳥遽然掠過水面,一聲低哨后,湖面蕩起的漣漪,一圈又一圈,如同一把鑰匙打開一個原本平穩(wěn)的世界,然后讓人看到搖晃。
每天我總能遇見他,每天我總盼著遇見他,每天我們總是相視而過。未有一句言語,甚至可能從不知對方的心思。我有意無意地打聽他在別班的情況,卻聽到別班同學笑他,與某個女孩子很要好。從此我擁有了年少的單相思。但我還是喜歡看見他。喜歡看他穿著T恤,配一條深藍的牛仔褲——他在閑暇時光到我家攤子上所買的褲子。喜歡看他的眼睛睥睨周圍一切的樣子,微翹的嘴唇顯得有點傲慢,笑起來卻又親切而稍帶羞澀。喜歡看他注視我時,眼睛笑意盈盈,又微露一絲靦腆。喜歡他寫的字,以致小學他寫過的作業(yè)本,初中三年一直被我珍藏在抽屜里。
就這樣從沒有故事發(fā)生。發(fā)生的只有我心中的喜與悲。那年期末考試,我和他均進了全級前五名。站在禮堂上年級會議的頒獎臺,他就在我身邊。我分明感受到,一種異樣的氣息蔓延全身,我渴望在頒獎臺上站得更久一點,讓他身上的光芒,與我身上的光芒,彼此照耀,相互碰撞,互相溫暖。
我對他關(guān)注度更高了。而我依然不知道,他有沒關(guān)注過我。在單車棚,在校道上,他依舊把目光在我臉上逗留一會,但從不跟我打招呼。我開始做夢。夢見一個兵荒馬亂的年代,他拉著我的手漫無目的地走著,壞人將要到來,百姓四處逃竄,街道上只剩我與他。而我并不慌忙,甚至覺得安心。又夢見他緊握我的手,與我四目相對,并說:你很久未曾這樣開心過了!夢中是幸福,睜眼是失落,而我,從不敢靠近。
一個中午,我進入校園,從筆直的校道上望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四樓走廊的窗邊望向我的方向。是他,一定是他在看著我。那條校道,仿佛連接著我與他的心。我的心跳了起來,似乎也感覺到了他心臟跳動的頻率。天空很藍,荷塘飄香,云朵淡而飄逸。我微抬著頭,一直看著窗邊的影子,進了教學樓。走到四樓,果然他從窗邊轉(zhuǎn)過身,那目光,如一壺溫熱的酒,潑灑在我身上。我們一直互相注視著,目光不再躲閃,我第一次肆無顧忌地在他臉上默默地看,不舍把目光移開。那一刻,我如云飄,很想抓住他,讓腳跟緊緊地踩實在地面,而他,依然不跟我說一句話。
似乎就這么結(jié)束了。我時而驚喜時而憂傷的心,在他后來的逐漸冷漠中,開始體會了黯然、多愁、幽怨。但似乎不久又平靜了,畢竟,非有深情,學習才是第一要務(wù)。
在貧窮的山區(qū),盡管成績很好,但我們都似乎離大學太遙遠,所以都選擇了中專,以盡快出來工作。我們都去了廣州,但已經(jīng)斷了聯(lián)系。
初到廣州,父親帶著我,擠進搖搖擺擺的公交車。站穩(wěn)后,我一抬頭,如夢一般,猛然望見他就在后面的椅子上。在陌生的城市里,我們竟在一輛公交車上相遇。他父親看見我們,很熱情地打招呼。我又驚又喜,激動而緊張,不由自主地走向他,他也不由自主站起來,讓我坐下去。我默默坐下來,椅子上殘留著他的體溫。而他站在我的身邊,一直拉著扶手。我希望這輛公交車一直開下去,不會停下來,如果停,我希望我們能一起下車??墒侵型舅萝嚵?。我們依然沒說一句話。望著他的背影,我感覺到眼角有濕潤的液體悄悄滑落。
世事多變,我后來又回到原來的中學讀高中。一天,下課時,一位同學突然大聲喊了一下他的名字,說他在窗外。我望過去,那張曾多次出現(xiàn)在我夢中的臉,在樓梯那邊的窗口晃了一晃,轉(zhuǎn)眼不見了蹤跡。
我想追出去,但我知道他離我越來越遠。高中繁重的學習任務(wù)之下,我開始把他放下。
后來,聽說他家庭發(fā)生了變故,父親早逝,他的肩膀擔起了家的重任,且考上了大學。
上大學后的一個暑假,我回到家,走過電影院的宣傳欄,一個男孩正俯身系鞋帶。我一眼看出是他,搖響我青春風鈴的第一個人。依然是T恤牛仔褲,我的心頭有熱浪涌起,百感交集,想問他這些年過得好不好。他抬頭的瞬間,也看見了我。我們四目相對,卻依舊無言。
時光在那一刻回到初中,湖水輕漾,風帶暖香。
一切都很美好。他沖我笑了笑。
讀過,有一絲絲觸動,一絲絲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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